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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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姝宁完全相信, 白明珠一定能做出谋逆之事。
  但一个女子如此行事,在沈姝宁看来,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活在这个世道两世, 从小接受的教导,就是君为天、夫为天。
  她以前从未见过不将三纲五常放在眼里的女子。
  白明珠是头一个。
  “母亲……你、你为甚要如此?”在她看来,白明珠四处招惹桃花债, 已经是彻底放任自我了。
  白明珠笑了笑, 拉过女儿的小手。
  这手如若无骨,又小又娇, 活脱脱是这个世道典型的深闺女子。
  白明珠倒不是嫌弃女儿。
  只是……成大事者, 首先得有一副硬心肠。
  女儿的娇弱的外表, 让白明珠有些隐隐不安。
  日后成事, 她得给女儿安排数名高手傍身, 最起码, 不能让陆盛景之流轻易接近。
  “宁儿,母亲问你,你觉得怎样活着才是快活?”白明珠问道。
  沈姝宁被问住了。
  怎样活着才叫快活?
  她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快活……
  她活了两辈子, 第一世死得稀里糊涂, 而这一辈子只想着保命, 能够善终就足以。
  白明珠, “宁儿, 你答不上话, 是因着在这世道, 你身为女子,根本就不敢多想。不是你不想快活,而仅仅因为你是女子, 你才不敢奢望。”
  沈姝宁不置可否。
  的确, 作为一个女子,有太多被人束缚之处。
  单单是名节这座大山,就不知压死了多少女子。
  即便沈姝宁还在闺中之时,她就时常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身上。
  就好像有人无时无刻都在她耳边低语:
  你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仿佛,女子天生就是地位低下。
  沈姝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白明珠又问:“宁儿,你想要改变么?你想不想为了你自己而活?活得肆意潇洒,不受任何拘束?”
  想啊!
  她怎么不想?!
  谁又愿意一辈子活在一座牢笼、束缚之中呢。
  沈姝宁无言反驳,没错,她活这一辈子就是想要,无非就是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命若浮萍。
  她动容了。
  仅听了白明珠一言,沈姝宁内心坚守的信念就开始摇摇欲坠。
  “母亲,我真的能改变么?”
  白明珠温柔一笑,“当然可以,事在人为。而且母亲会帮着你。”
  沈姝宁,“……”
  她自己也要造反了?造反之后呢……?
  她难道真要凌驾于男子之上?!
  ***
  西南进入正式防守的日子。
  魏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为了此生挚爱,要与朝廷对抗了。
  但退一步说,炎帝尚在昏迷不醒,他对抗之人是三殿下,他这并不算是叛贼。
  魏昌在女儿闺房外等了许久,见白明珠出来,立刻殷勤地迎上前,“珠珠,你与宁儿说好了么?”
  白明珠被他一把搂住,这男人的亲热劲一直就退不下去。
  “宁儿聪慧,我的话,她很快就能明白。”
  魏昌这辈子从未像眼下这般愉悦。
  心爱的女人在眼前,一双儿女也都在他身边。
  “珠珠,那我们的事呢?我想要尽快成婚!”魏昌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他等了十多年,早就等够了。
  白明珠挣脱他的怀抱,她在女尊世界,可是女帝身边的堂堂国师。
  她如何能嫁给男人?!
  并非是白明珠反感魏昌,而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嫁给任何一个人。
  当初与沈家的婚事,是情非得已。
  她刚刚穿越过来,手中势力不足。
  故此,在嫁给沈重山之前,为了让自己能够甘心,她找了四五个情郎。
  如此才说服了自己“下嫁”给男人。
  魏昌急得老脸涨红,“珠珠!我这次不会再让你离开,你不嫁也得嫁!我……我倾付西南三十万兵力做聘礼,这还不行么?”
  白明珠自己挑的男人们,都是她所喜欢的。
  而魏昌是唯一一个等着她的男子。
  白明珠默了默,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昌哥,我并非嫁给你,而是你我成婚,你能明白么?我们可以成婚,但不是我嫁出去。”
  这二者有区别么?
  魏昌可顾不了那么多。
  只要能与心爱的女子成婚,他反过来嫁给她都行!
  “好,我同意!那就这么定了!我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准备起来,三日后即刻大婚!”魏昌仰面大喜。
  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西南,魏屹作为新任西南王,脸上有些过意不去。
  他自己都成婚了,他的父王与母妃,竟在他之后才喜结连理……
  ***
  三日后,老西南王的大婚如期进行。
  西南的各大乡绅都携重礼登门道喜。
  老西南王这一辈子只成了这一次婚,虽然早就有了儿子,但这些年的确是单着的。
  老西南王非但今日成婚,还隆重公布了沈姝宁的身份,让魏家族中长老作证,尽快将沈姝宁记入族谱。
  婚宴上,沈姝宁的席位,与曹家两姐们在一处。
  西南的伙食极好,沈姝宁上次在西南时,就觉得很合胃口。
  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看见烤得金黄的乳鸽,她腹中突然涌上一阵恶心反胃。
  “呕……”
  曹云心大,“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曹艳是个心思细腻的,也略懂医术,她拉起沈姝宁的手,指尖搭在了她的细腕上,片刻后就露出了一抹笑意。
  “恭喜妹妹呀,这是喜脉。”
  男席处,陆盛景刚刚饮下一口酒,他耳力过人,加之曹艳有意扬起了嗓门,不想让人听到都难。
  “咳咳咳……”烈酒入了气管,陆盛景以拳抵唇,猛咳了数声,清隽的面容涨得通红。
  有孕了……
  宁儿有孕了!
  她这次是真的有孕了!
  她即将给自己生一个嘴里会吐泡泡的孩子!
  陆盛景往女席那边望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陆盛景的心绪一时间波动甚大。
  然而,就在陆盛景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之中时,太子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宁妹妹的孩子是谁的?”
  一直沉默的陆长云身子一僵。
  孩子当然不是他的。
  但……
  他只是饮着酒,莫名不想解释清楚。
  陆盛景侧过脸,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挨次从太子、陆长云身上刮过。
  太子醉酒微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宁妹妹此前一直与陆盛景、陆长云同出同进,宁妹妹怀上孩子,当然有可能是他们两人的。
  太子实在是好奇,真想一探究竟。
  ***
  沈姝宁一手捂着小腹,感觉很是微妙。
  她怀上了陆盛景的孩子了。
  上辈子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一直不曾达成所愿。
  老西南王也甚是欢喜,白明珠还在婚房内,他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告诉她这个大好的消息。
  沈姝宁孕吐厉害,婚宴尚未结束,她就提前离席了。
  婢女们都好生.伺.候.着她,才走到闺院外面,迎面就看见了一人。
  陆盛景不知几时离席,竟还比她先一步走到这里。
  他脸色阴郁,映着不远处的灯笼光线,一片光,一片影。
  “都退下,本王有话,对本王的王妃说!”陆盛景眼下寄人篱下,这才如此忍着。
  否则,若是按着他的脾气……
  婢女们起先有些犹豫,沈姝宁道:“你们先下去。”
  她有孕了,她想要亲口告诉陆盛景这桩事。
  婢女们一退下,陆盛景的眼神就更是幽怨。
  未及沈姝宁开口,陆盛景半哑的嗓音响起,“孩子生下来,我养。”
  他细算这日子,当初在京城,他被关押刑部一天一夜,这期间沈姝宁与陆长云是独处的,他二人又中了情蛊,实在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陆盛景也不愿意去细想。
  无论沈姝宁此前发生过什么,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她只能忠于他了。
  沈姝宁蹙了蹙小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盛景保持着沉默,没有直言,“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是它唯一的父亲。”
  沈姝宁,“……”
  她猛然明白了过来,枉她满心欢喜,想要将孩子的事告诉他,可不成想,原来在他心里,根本没将孩子当做是亲生的!
  沈姝宁没忍住,简直要被气伤了,抬起拳头砸在了陆盛景胸口,“你混蛋!”
  丢下一句,沈姝宁头也没回的迈入院中,“来人!都给我盯紧了,不准骁王爷踏足院子半步!”
  陆盛景站在夜色之下,“……”
  他怎么混蛋了?他受到了如此大的委屈,她还好意思生气?
  不是……
  孩子的事,她就不打算解释清楚?!
  ***
  陆盛景难以平定心绪。
  沈姝宁才刚刚怀上孩子,他不敢惹怒了她,只好去找了陆长云。
  陆长云猜到了二弟会来见他。
  月华如练,桂香四溢。
  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惆怅而改变分毫。
  陆长云从酒席上带了酒回来,是一壶昨年的梨花酿。
  人真是奇怪。
  越是想醉,却是醉不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机会了,宁儿即将生下他的侄儿,或是侄女。那个孩子,他定会视如己出。
  陆长云内心很是矛盾。
  得知弟妹有孕,他欢喜,却又失落。
  他更不想让二弟舒心。
  “二弟找我何事?”陆长云明知故问。
  陆盛景胸口憋了一团气,走上前夺了剩下的半壶梨花酿。
  “大哥,宁儿有孕了。”灌了几口酒,陆盛景道。
  陆长云挑眉看他,“想打一架么?”
  他太需要找一个方式发泄一下,此前不能欺负残废,但眼下情况不同了,二弟已经恢复。
  其实……他早就想揍二弟一顿了。
  “好啊!”陆盛景掷了手中酒壶,掳了衣袖,直接上前。
  陆长云眼中露出流光溢彩,也握着拳头就砸了上去。
  两个人的招数毫无章法可言,直接混打在了一块。
  “别打脸!”陆长云提醒了一句。
  陆盛景表示同意,“好!”
  打架可以,但面子还是要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齐齐倒在了青石地面上。
  头顶是皓皓银月,桂花残香萦绕,一番打斗之后,两人身上都出了汗。
  陆长云这个时候笑了,“哈哈哈哈……二弟,宁儿一定生你气了,她那样好的姑娘,怎会与我有任何牵扯呢。即便中了情蛊之时,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你这次怀疑孩子的身世,只怕一时半会哄不好她了,我听说有孕的女子,情绪最是容易波动。”
  陆盛景,“……”
  翌日,陆盛景一大早就来到了沈姝宁的闺院前,手中还提着一竹篮的鲜果。
  沈姝宁就在院中吃茶。
  陆盛景喊她,“娘子,你过来一下。”
  看着他对自己招手,换做是以前,沈姝宁一定会走向他,但是眼下……
  也不知是被白明珠洗脑了,还是她火气甚大,她走上前,但并没有靠近陆盛景,“你走!我自己的孩子,我能养大!”
  陆盛景,“……”这是不要他了么?
  骁王爷总觉得,自己有随时被抛弃的风险。
  ***
  太子还是忍不住打探消息。
  他与魏屹是连襟,又听闻昨晚婚宴结束之后,陆盛景与陆长云大打出手了,不免更是好奇,“姐夫,你说,宁妹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魏屹挑眉,有点幸灾乐祸,“不管孩子是谁的,我都是孩子他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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