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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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的女儿伤人, 大臣当然不可能揪着不放。
  加之,有大公主在前, 即便小公主看着如何的娇憨可爱, 大臣们也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
  相比而言,还是皇太子宅心仁厚啊!
  有了两位的衬托,皇太子在文武百官眼中的形象愈发高大。
  仿佛, 他就是生来为天子, 注定了造福百姓。
  沈姝宁对女儿的教养十分严格。
  她虽看着年轻,但也算是“老来得女”, 绝对不可能让小女儿也步了长女的后尘。
  故此, 沈姝宁狠下心惩戒小女儿。
  三周岁的小公主可怜巴巴的罚站。
  她长得娇软, 怎么看都是一朵人畜无害的小可怜, 陆盛景路过庭院, 去见沈姝宁时, 她红着眼眶,撅着小嘴,口齿不清的嘟囔着, “母后不爱宝宝了, 呜呜呜……宝宝是个可怜的孩纸……”
  陆盛景, “……”
  他已经听说了今日的事。
  他识人无数, 很少有看错人的时候。
  但万是没想到, 自己的小女儿才三岁, 就知道把被人推下荷花池了……
  可真是……震惊!
  陆盛景也狠了狠了心肠, 没有中小女儿的苦肉计,直接去见沈姝宁。
  沈姝宁被刺激得不轻。
  她自己是恶人么?
  不是啊!
  那孩子到底随了谁?
  正胡思乱想,就孩子他爹走来。
  沈姝宁仿佛是灵光一闪, 立刻就破案了。
  她和陆盛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怎么就差点忘了,这厮……就是一个腹黑的啊。
  “都怨皇上!”
  沈姝宁欲哭无泪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错不了的。
  小女儿一定是随了陆盛景!
  陆盛景,“……宁儿,宝宝可是你一手养大的,与朕何干?”
  他真是太冤了。
  沈姝宁反驳,“是我养大的又怎样?可她是皇上的种啊!”
  陆盛景,“……”
  这叫什么话,是他想偏了么?
  皇后这些年养尊处优,脾气一上来,就很难哄好。
  陆盛景打算先哄了皇后,然后再去教导小女儿。
  陆盛景语重心长,“宁儿,宝宝才三岁呢,她还小。”
  沈姝宁一阵心悸,“三岁就会害人,那以后还了得?!皇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狡辩么?!”
  陆盛景,“……”他狡辩什么了?
  不愧是他的女儿,三岁就有如此心机!
  ***
  殿外,皇太子处理完政务,就从东宫过来了。
  他自己也添了一个女儿,如今尚在襁褓之中,但对着这个小妹,还是无比溺宠的。
  小公主双眼噙泪,伸手索要宝宝,“皇兄,宝宝心里苦。”
  皇太子俯身,将小公主抱了起来。
  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殿内,很确定,父皇与母后暂时不会露面,皇太子溺宠一笑,“我们宝宝没错做,的确是受委屈了。”
  小公主眼睛一亮,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宽慰,“皇兄,你真的觉得我没错?可是母后她……她生气了。”
  父皇只听母后的。
  母后一生气,她必然会遭殃。
  皇太子温和一笑,“我们宝宝要记住一件事,真正厉害的人,不会让被人发现她做过什么,下次你再讨厌别人,也莫要当场害人,一来回坏了你的名声,而来母后会生气。”
  小公主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似懂非懂。
  但有一件事,她是明白了。
  从今往后,再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小姑娘,她绝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害人。
  要害……
  得背地里行事啊!
  皇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犯了小公主下来,“母后还没消气,宝宝继续罚站,皇兄明日再来看你。”
  小公主点头如捣蒜。
  皇兄不愧是皇兄,真是她的指路明灯。
  ***
  接下来的日子,小公主认错态度良好,加上她长得太具有欺骗性,沈姝宁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她还是年幼无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小公主不仅在帝后面前表现良好,还亲自去了大臣家中亲自致歉,顺便与那位可怜的落水小姐做了手帕交。
  不到五年时间,小公主就成功将自己包装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姑娘。
  京城之中,人人提及小公主,都仿佛有种如浴春风的舒适感。
  于是,沈姝宁就彻底放松了警惕。
  她的小女儿,就像一朵懂事的解语花,当真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她也愈发不后悔当初生下小公主。
  ***
  这一年的初春,西北传来消息,说是大公主陆雅娴要成婚了。
  对方不是旁人,正是数年单着的顾家长公子。
  当初,陆盛景亲自将顾廉“发配”到了西南守边。
  可谁知,陆雅娴还是与顾廉有了交集。
  两人的姻缘仿佛是上天注定,初见时,都是孩童。再见时,她未嫁,他也未娶。
  得知消息的沈姝宁喜极而泣,拉着小公主的手,感慨不已,“宝宝,你皇姐终于嫁出去了。你日后可千万不要学你皇姐,莫要让母后操心。”
  小公主甜甜一笑。
  她才是母后最心爱的宝宝,皇姐一身坏毛病,瞧瞧,母后多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出她。
  “母后,宝宝省得呢。”
  宝宝是小公主的小名。
  她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字。
  ***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皇姐,与姐夫回京的日子。
  他二人大婚,当然要回京操办。
  除却他二人之外,陆长云也回来参加婚宴。
  这还是小公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亲人。
  她原以为皇姐是个粗鄙的女子,毕竟,整个京城,一提及皇姐,所有人的脸色都会变了。
  可见到皇姐的那一瞬,小公主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她一直以为母后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见到皇姐时,她才发现,母后将最后的东西都给了皇姐。
  只见美人风华无边,美得照耀灿烂,就仿佛是天底下所有的光辉都笼罩在她身上一般。
  美得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小公主嘟着唇,一脸不高兴。
  “宝宝,还不快过来给你伯父请安。”沈姝宁提醒了一句。
  她忽闪着大眼,就看见了一个与自己的父皇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高大、俊美、成熟、稳重……
  总之,很好看。
  陆长云看着她笑。
  两位公主,都有些想沈姝宁,他一辈子未娶,对两位小公主视如己出,“宝宝。”
  他喊了一声。
  小公主听说过,伯父是父皇的情敌,今日一见,还真是好看。
  “伯父。”
  “嗯。”
  “伯父、伯父!”
  “……嗯。”
  “伯父、伯父!你陪我玩呀。”
  一旁的陆盛景早就沉了脸,“……宝宝,不得胡闹!”
  小孩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也容易吃醋。
  小公主知道,陆长云照顾了皇姐数年。
  她与皇姐都是父皇、母后的女儿,当然会不受控制的对比。
  陆长云温和一笑,对帝后二人行礼。
  陆盛表面看不出情绪,沈姝宁与故人久别重逢,做不到东无动于衷。
  她红了眼眶。
  无关乎任何男女主之情。
  而是人到了一定年纪,怀旧是本能。
  “大哥。”
  沈姝宁喊了一声。
  陆长云今日可真高兴。
  他见到了他喜欢的姑娘了。
  并且,她被宠得十年如一日,还如以前一样。
  她过得好,他发自内心的开心。
  “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陆长云眼神深邃,看着人时,有种说不出地情深。
  陆盛景清了嗓门,“大哥,今晚与朕多饮几杯吧。”
  “好。”
  陆长云是真的开心。
  他所牵挂的人,皆安好。
  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陆雅娴长得妩媚,不笑时给人高冷之感,常年在西北历练出了超乎常人的气度。
  她第一次见到妹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我怎么觉得,你看着我的眼神,不太友善呢?”
  糟了!
  她暴露了么?!
  小公主立刻警觉。
  无论她内心藏着怎样的恶魔,她都不能让任何人瞧出来。
  无论何时,她都是一道四月春风。
  小公主甜甜一笑,扑入了陆雅娴怀里。
  哎,不得不说,皇姐的怀抱,又香又软,与母后一样,她又嫉妒羡慕恨了。
  小公主又偷偷瞥了一眼顾廉,更是觉得皇姐夫俊美无边啊!
  皇姐这个大龄女子,竟然捡到宝了!
  皇太子揉了揉小公主的发心,眼神意味深长,“我们宝宝长大了啊。”
  ***
  宫里设宴。
  陆盛景与皇太子,亲自陪着陆长云喝酒。
  这些年,陆长云陆陆续续拒绝了好几桩婚事。
  陆盛景便没再逼迫了。
  入夜之后,陆长云被留在了宫中过夜,他被灌了不少酒,抬下去之时,人都昏睡了。
  陆盛景到了皇后的住所。
  沈姝宁还没睡下。
  她知道,长女大婚之后,陆长云几人又要去西北。
  大哥身边也没个知冷暖的人,故此,她前阵子就命宫人做了几套男子的衣裳。
  陆盛景过来时,她也没遮遮掩掩,“皇上,大哥他睡下了么?”
  陆盛景可能不想再继续装大度了。
  他喝了酒,此刻有几分醉意,直直盯视着沈姝宁。
  沈姝宁,“……皇上?”
  陆盛景走上前,一把捏住了美人下巴。
  灯下看美人,依旧娇娇如月。
  “宁儿,朕这些年对你好么?”
  沈姝宁去推他,“皇上,你别闹了!”
  陆盛景一把将人扛起,他打算放权给皇太子了,马上可以稍稍闲下来,倒是可以再生个孩子出来玩玩。
  “宁儿,再给朕生一个。”
  沈姝宁如被雷击。
  她的孙女都好几岁了,她如何能继续生孩子?!
  “你不准!唔……”
  陆盛景的身段极好,身上.硬.邦.邦.的,常年习武的缘故,令得他在某方面很有优势,一旦他下手,沈姝宁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妖精!”男人.喘.着气,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沈姝宁,“……!!!”
  就算是妖精,她也已经是老妖精了!
  ***
  小公主对皇姐十分好奇。
  大婚之前,皇姐当然暂住皇宫。
  于是,小公主次日一早,就抱着一捧鲜花去见她皇姐。
  她人美嘴甜,心机甚重,要想彻底征服敌人,那就要想和敌人做成朋友。
  “皇姐,鲜花配美人,这是御花园开得最艳丽的魏紫,最是适合皇姐。”
  小公主笑得十分甜蜜。
  陆雅娴挑了挑眉,接过了鲜花。
  她瞧着妹妹的小模样,完全没有将她往坏处想。
  然而……
  她感觉不太对劲。
  “宝宝,皇姐从未照顾过你,你怪过皇姐么?”
  小公主长得实在可爱,粉粉嫩嫩的。
  父皇与母后大约就喜欢这样的女儿吧。
  陆雅娴难免心生感慨。
  小公主葡萄大的眼睛狡黠一闪,“父皇和母后待我极好,我……有些心疼皇姐。”
  嗯?
  此话怎讲?!
  妹妹如此善解人意么?小小年纪,就会心疼从未谋面的姐姐?
  陆雅娴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小公主一脸疼惜,“父皇和母后时常说起姐姐的不好,母后还因着姐姐气病过。哎……姐姐一人在外也不容易,奈何父皇与母后不理解呀。”
  陆雅娴,“……”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妹妹哪里是纯善小白兔,这分明就是千年的妖精啊。
  “哦?是吗?”
  “嗯呢!所以,姐姐嫁出去也是好的,日后留在西北,自由自在,不像待在京城,半点不自由。”
  陆雅娴,“……”
  所以,妹妹绕来绕去,就是不盼着她回京了。
  陆雅娴心情复杂。
  她的确渴望自由,也早就习惯了西北风光,但……被自己的妹妹这样“阴”,她心里有点不痛快。
  而此刻,再看小姑娘,她双眼纯真无害,表面上实在是又软又甜。
  但实则……
  厉害了!
  这到底是随了谁?!
  反正,陆雅娴是自愧不如。
  陆雅娴淡淡一笑,“妹妹说的是,姐姐记住了。”
  小公主这才满意。
  ***
  陆雅娴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她去见了沈姝宁,堂堂女将军,在母亲怀里哭了一场。
  但她是高兴的哭。
  “母后,儿臣这些年不孝,但……儿臣找到自我了,儿臣更是明白了这辈子为何而活!母后,您要替儿臣高兴。”
  沈姝宁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女能嫁出去。
  说实话,她对陆雅娴如今的状态很是满意。
  顾廉是她闺中好友的儿子,即便是干儿子,但并没有入皇家族谱,当女婿也无妨的。
  “母后高兴呢。”
  陆雅娴腻歪了一会,提及了小公主,“母后,妹妹是您养大的?”
  沈姝宁露出与有荣焉之色,“是啊,幸亏没让你父皇.教.养。”
  这……
  罢了。
  还是让母后多高兴几年吧。
  话说回来,如果妹妹能骗得了所有人,那也是一种本事啊,但愿她能骗母亲一辈子。
  ***
  大公主婚后,帝王将顾廉也调到了西北任职。
  陆长云也打算启程了。
  沈姝宁给他准备的衣裳,他都带上了。
  小公主站在宫门哭红了眼,一口一声“伯父”,“皇姐”。
  真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可爱啊。
  陆雅娴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日后妹妹会祸害了谁家的公子,菩萨保佑那位可怜的妹夫吧。
  一时间,人走茶凉。
  沈姝宁的日子又归为了平静。
  她有时会想起母亲,也不知道母亲和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也偶尔会想起她短暂的上辈子。
  ***
  时光眨眼而视。
  小公主选驸马这一年,沈姝宁依旧容貌清媚、肤若凝脂。
  帝王一开始提出不充盈后宫之时,所有人都表示质疑。
  也不认为帝王一定能守得住。
  可帝后二人半辈子过去了,还是恩爱逾常。
  不仅如此,因着岁月更迭,帝王如今续了胡须,看上去有些冷凛老成,皇后娘娘站在他身侧,活脱脱衬托成了美艳的菟丝花儿。
  小公主爱慕者众多。
  外邦的未婚世家子弟,也慕名而来。
  这些年,小公主贤名在外,被世人称作是“观世音转世”。
  人美心善,说得就是小公主这样才.情.绝.佳.的.美.人。
  沈姝宁对此甚是欣慰。
  她总算是将小女儿顺顺利利养大成人。
  倒不是看不上大女儿的意思,只不过,总体而言,小女儿让她减轻了诸多苦恼。
  “宝宝,你可有中意的公子?”沈姝宁将小公主视作掌上明珠,声音轻柔,似乎大声一点就会吓着了她似的。
  小公主腼腆一笑,“母后,儿臣想要陪伴您一辈子。”
  沈姝宁,“小傻瓜,你终归是要嫁人的,母后已经让你皇兄好好调查过京城公子哥,品行没甚问题的,都在这里了。”
  沈姝宁将花名册递给了小公主。
  小公主扫了一眼。
  皇兄替她挑出来的公子哥,当然是容貌才华俱佳的。
  她也很喜欢这些公子哥。
  异.性.相.吸,这实属正常。
  但就是因为都喜欢,所以她才会很是烦恼。
  她是个女子,在人前矜持惯了,只能选一位驸马。
  真真是可惜了。
  小公主暗暗的想着。
  她听说,她有一位外祖母,那可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一辈子拥有无数红颜知己。
  那得多么洒脱啊。
  小公主只有艳羡的份了。
  她一脸忧伤,并非是要嫁人之故,而是只能选择一位驸马,着实上令她心有不甘。
  像她这样集美貌与智慧的女子,如何能在一棵树上困死一生呢……?!
  小公主她病了。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帝后二人悬赏万两寻觅良医无果。
  最终还是皇太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着爱慕小公主的世家子弟颇多,这些人里面难免有几个痴情人,一听说公主要选驸马,几人在酒楼大打出手,还有想要以死明智的。
  其中,有一对表兄弟闹得最凶。
  竟是双双要赴死。
  当然不是真的去死。
  但民间对贵族的风花雪月都甚是好奇。
  一时间,有痴情男子要为了小公主去死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
  此事,也传到了帝后的耳朵里。
  皇太子出了一个主意。
  “父皇、母后,妹妹是金枝玉叶,若不……择两夫吧。”
  帝后闻言,虽是内心震惊,到底是见识过白明珠那会的行事作风,还算能够稳得住。
  小公主那边也再接再厉,整日抑郁寡欢,“我是个祸害,竟叫旁人因我赴死,嘤嘤嘤……”
  帝后,“……”
  半个月下来,此事经过不断发酵,帝后终于首肯了一妻两夫之事。
  小公主也奇迹般地康复了。
  她“康复”之后的第一桩事,就是前去了皇太子跟前答谢,少女娇羞不已,“多谢皇兄,还是皇兄疼我。”
  皇太子摇头失笑。
  别说是妹妹想要两位夫君了,就是以后要养一院子的男.宠,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要应下啊。
  于是,半年之后,小公主离开了皇宫,搬去了公主府。
  大婚格外热闹,毕竟两男嫁一女,在京城还是头次听闻。
  但,无人在私底下诋毁小公主的名声。
  相反的,人人都称赞小公主是菩萨心肠,以免表兄弟二人反目为仇,这才想了一个万全之策,与他二人一起成婚。
  ***
  次年,陆盛景退位,将皇位禅让给了皇太子。
  成为太上皇的第一晚,陆盛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他与现实一样,一直被梦境所扰,直至他造反登基,就立刻描画了梦中女子的画册,然后命画师临摹了数千副出来。
  全天下通缉的第二个月。
  冀州赵胤就将自己的发妻送入了宫。
  陆盛景不是什么君子。
  夺.人.之.妻.的事,他分毫不在意。
  当亲眼看见梦中人之时,他震惊、惊喜、疯狂……
  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造.反.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到这女子啊!
  蓦的……
  陆盛景从梦中惊醒。
  他知道,上一世,他与沈姝宁没有善终。
  她死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死于谁手。
  这些年,陆盛景将宫中所有细作铲除了干净,命人暗中保护沈姝宁,没让她受到半点损伤。
  这一晃眼,都大半辈子过去了。
  他和她生育了三个孩子,也添了好几个孙辈了,他们的血脉将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但……
  陆盛景尚且不曾明白,他和沈姝宁之间的“缘分”到底是几时开启的?
  仿佛是在无比遥远的千年之前。
  但他也只是梦见过几次。
  没有任何的确凿证据。
  美人就躺在身侧。
  花颜娇憨。
  在陆盛景看来,沈姝宁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她,指尖把玩着美人墨发,突然觉得,这一世走过了这一程,那些诡谲的梦境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恰在这时,沈姝宁仿佛被惊醒。
  她突然睁开眼,眼中恐慌之色一闪而逝,“君侯。”
  陆盛景一僵,“宁儿……你、你方才喊朕什么?”
  沈姝宁刚刚从梦中醒来,人还有些恍惚,“皇上,你怎么不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陆盛景眸光幽暗,一时间疑心更重。
  从这一天之后,陆盛景几乎是整日十分关注着沈姝宁。
  但她再也没喊出“君侯”二字,仿佛那一夜只是一个错觉。
  ***
  日子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际。
  转瞬就到了耳顺之年。
  沈姝宁精神头极好。
  除却头发花白了之外,皮肤与气质上佳。
  陆盛景这些年走访了无数高人,但无一人能替他解惑。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如今逐渐开始相信前生后世。
  他只是很担心……
  在那个千年之前的世界里,他让沈姝宁受过伤。
  不然,曾会每每响起,都会心头酸涩呢。
  这一晚,沈姝宁从温泉池沐了浴,她出现在了陆盛景面前时,着一身大红.色.睡.裙,一头银发倾泻,如梦.如幻。
  她眼神明亮,比此前还要有精神。
  陆盛景眼神一痴。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觉得,世间如何的姝色,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腔发出,没有老态龙钟,中气十足,“小妖精。”
  每回.情.浓.时,他都会这样唤她。
  沈姝宁朝着他走来,今晚的话格外少。
  上了榻,落下幔帐。
  镂空银球里面的幽香.荡.漾。
  外面射入的光线,若.隐.若.现。
  她眼中仿佛映着星子,娇小如她,往陆盛景怀中蹭了蹭,脸贴入他的脖颈间,今晚十分古怪。
  他们的重孙都大了,陆盛景还是习惯性地哄她,“怎么了?又在伤感容颜老去?朕不是说过么?你在朕心中是最好的。”
  怀中人没说话。
  两个人就那样相拥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陆盛景几乎睡下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君侯,妾在心里真的是最好的么?”
  陆盛景猛然睁眼。
  透过微暗的光线,他对上了沈姝宁的眼,那眼中润泪,仿佛藏着千年的心事。
  “宁儿?”
  沈姝宁重新闭上了眼,又往陆盛景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下是真的沉睡了下去。
  次日,陆盛景发现,沈姝宁一切如常。
  瞧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一个月后,太皇太后突然暴毙,一夜之间,人就没了。
  但,这是喜丧。
  陆盛景只在宫里待了七日,太皇太后头七过后,他带着太皇太后的信物,消失在了京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唯有重孙记得,太爷爷走的那日,唇角是含笑的,说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他的太奶奶……
  可太奶奶已经去了天上,太爷爷又到底去了哪儿寻人?
  ***
  陆盛景睁开眼。
  入目是十分陌生的环境。
  但其实也是熟悉的。
  因为他已经梦见过数次。
  没想到白明珠此前给他留下的穿梭时空的秘密是真的!
  他知道,这里是大晋。
  而他则就是晋国国君。
  他马上就能见到他的宁儿了。
  他们在那个世界永别,又即将在这里相逢。
  这无疑是刺激的。
  他正躺在软塌上。
  陆盛景能够感觉到,这具身子的活力与健硕。
  年轻真好!
  穿着广袖的阉奴走上前,“君侯,楚姬在外面求见。”
  竟是这个时机么?!
  陆盛景回忆着那些梦境。
  耳边传来阉奴与寺人的声音。
  “那楚姬乃天下第一美人,如今君侯坐拥半壁天下,正好楚王将其送上门,君侯不如直接取而用之。”
  “待他日腻了,再将这天下第一美人弃了!”
  “君侯是何等英明之人,如何会用美人计?!”
  “……”
  纷纷扰扰之中,陆盛景回过神。
  他记得,在梦中之时,他便直接将宁儿抱上了榻……
  实在是.急.色.又.粗.鲁!
  如今,他当然不可能那样对待她!
  “都给孤闭嘴!”陆盛景低喝一声,“宣楚姬入殿。”
  ***
  楚姬手脚冰凉,心中很慌。
  她久闻晋侯残暴无情,且又城府甚深。
  怎会看不出美人计呢。
  可亡国在即,她没得选择。
  就怕晋侯不中计。
  得到通传,她自我安抚了片刻,就跟着寺人入殿。
  楚姬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双眼水润灵动。
  她.半.敛.眸,不敢直视王座上的人。
  直至王座上有道磁性的男子声音传来,“你过来。”
  这嗓音很是轻柔。
  不像外界所传的那般凶残。
  楚姬抬头,就对上了陆盛景含笑的眼。
  要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呢?
  这男人着实俊朗,如皎皎明月、四月春风……
  她竟心跳突然加速,呆了一呆。
  晋侯难道看不出美人计?
  亦或是他想要将计就计?
  但无论如何,楚姬都很清楚的知道,她不能违背晋侯的意思。
  楚姬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入晋王宫之前,她就已经打算将自己献出去了。
  亡国在即,她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一靠近晋侯,对方就突然伸手,将她拦腰抱在了身上。
  “啊——”
  楚姬吓了一跳。
  陆盛景难免懊恼。
  他太心急了。
  但如今他与宁儿都回到年少时候,这无疑又是令人亢奋的。
  年轻的身体总有着不可言说的奇妙。
  尤其是,他又找到了她的小妖精。
  男人的心思,并没有因为已经活了一世而发生任何改变。
  可惜了,陆盛景不能直接来横的。
  他得给宁儿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宁儿……孤,甚是欢喜。”陆盛景的好心情无以言表。
  楚姬愣住,“君、君侯如何会知晓妾的小名?”
  这个关键时候,陆盛景抓住就会表露衷肠,“孤仰慕你已久,自是知晓关乎你的一切。”
  寺人们,“……”
  不是!
  君侯昨日还在宴席上痛恨红颜祸水。
  这又是几时仰慕了楚国公主?!
  楚姬自己也愣住了。
  她听闻,老晋侯是死于.酒.色.之中,故此,如今的晋侯对美.色.深恶痛绝,更是对她这样的美人不屑一顾的。
  怎么?
  美人计这样顺利?!
  陆盛景拥着美人在怀。
  他自己恢复了年轻康健的体魄,怀中搂着.温.香.软.玉,男人的某种.原.始.欲.望.不受控制的冒了上来。
  陆盛景真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但……
  他在这个世界,与宁儿初次见面,如何能表现的那般急.色?
  “你们都退下吧。”陆盛景对寺人们下令。
  很快,殿内众人皆鱼贯而出。
  再无旁人时,气氛就更尴尬了。
  但陆盛景带着所有的记忆,于他而言,怀中人就是他最熟悉的妖精。
  他伸手摘下美人脸上面纱。
  楚姬面色一红,眼神躲闪。
  陆盛景看着心爱之人年轻的面庞,心头痒痒。
  真想亲一口!
  但他按捺着没动作。
  君子形象不能毁了!
  “孤以后就唤你宁儿,你觉得好么?”陆盛景再世为人,上辈子活了一世,如今虽然风华正茂,但终归是少了戾气。
  有种岁月沉淀带来的底蕴。
  楚姬的脸更红了。
  这位晋侯,一会说爱慕自己,一会又喊她小名,这让她很是不安呐。
  今日难得得到机会,楚姬心一横,一双藕臂圈住了男人脖颈,水眸莹润,“请君怜惜!”
  陆盛景,“……”
  他刚刚压下去的.欲.念,又突然冒了上来。
  年轻的身子……可真是经不住一点点.诱.惑!
  陆盛景记得梦中那些无法善终的画面。
  他能够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栗。
  他于心不忍。
  若是无法弥补宁儿这辈子,那他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陆盛景喉结滚动,强行忍住,但娇软喷香的身子在怀,他又舍不得放开。
  起身,将人抱上了榻。
  见美人紧闭着双眼,粉唇轻颤,陆盛景拉了薄衾给她盖好,“宁儿,你从楚国一路奔波而来,路途遥远,想必是乏了,今日就好生歇息,孤明日再领你四处转转。”
  楚姬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睁开眼,果然就看见晋侯远离了床榻数步。
  不免更是诧异。
  晋国难道是礼仪之邦?
  以至于君王如此守礼?!
  陆盛景担心宁儿过分惧怕他,只能暂时离开了内殿。
  眼下,一切的视野、感官、心情,都是无比刺激的。
  楚姬躺在榻上,许久才真正睡下。
  她不知道的是,陆盛景又折返了,在床头呆呆看了她许久。
  ***
  次日,陆盛景与士大夫们聊完政事,便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直接提出异议:
  “君上万不可中美人计啊!”
  “楚王其心可诛,竟是安排了那么一个红颜祸水接近君上!”
  “君上可切莫忘记老君侯是如何过世的!”
  “……”
  嗡嗡嗡,一早上吵个不停。
  陆盛景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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