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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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告诉你天天和你在一起人的都是妖,谁也受不了吧?
  她紧锁眉头,心乱如麻道:“瞒吧。瞒得了他一世,那最好不过。瞒不过,我也只能听天由命。”
  泛漪向来以明若柳是从,听她如此说,连忙点了几下脑袋。
  被程安亭表白心迹的那一阵狂喜退去后,她现在只觉得如履薄冰。
  她也害怕让程安亭知道她是妖。程安亭嫉恶如仇,爽朗坦荡得如天上朗朗的明日,她虽自认是个从未做过坏事的一个小妖精,但毕竟妖非正道,她害怕程安亭接受不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拥有的幸福实在太脆弱了。
  中秋之后,顾琢斋对明若柳的态度急转直下,又变成了客气疏离的模样。明若柳先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心情不好,她主动示好过两次,见他依旧那般冷淡,也当真生了气。
  两人冷眼相对,互不搭理,铺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南煌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凡事皆高高挂起。泛漪心里着急,她两头劝,两头都讨不得好,只能无奈闭嘴,去向程安亭诉苦。
  明若柳心里不痛快,便想着法儿挑顾琢斋的刺。顾琢斋交上来的画,她总要鸡蛋里挑骨头,打回去让他重画。
  她明摆着为难人,就等着顾琢斋受不了和她把话说开,不想顾琢斋却是沉默地一忍再忍,由着她折腾。
  这日明若柳在前院铺子里照顾生意,言老又来登门买花。他这些日子来得勤,与集芳堂众人已经颇为熟悉。
  他见明若柳脸色不豫,笑眯眯地凑上前去问道:“明姑娘,谁惹你生气了?”
  明若柳撑着下巴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头也不抬一下。
  “谁说我生气了?不想笑罢了。”
  言老脾气甚好,被她这话堵了个结实也不生气。他还想再劝劝,顾琢斋拿着一幅画,掀开前铺的门帘,从后院走了进来。
  “言老,你来了。”顾琢斋见到言老来了,惊喜地对他行了个礼。
  言老慈祥笑着点头回礼,明若柳面无表情地咳了一声,正眼也不瞧顾琢斋一眼。
  顾琢斋朝言老尴尬笑笑,将手里的画轴递给了明若柳。明若柳展开画轴,不过扫了一眼,就冷冰冰地说:“花色不对,重画一副。”
  这副画顾琢斋已经画了两遍,明若柳刁难得厉害,他禁不住变了脸色。
  “还有事么?”明若柳一挑眉头,不耐烦地问。
  “没有了。”顾琢斋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卷起画轴二话不说回了画室。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和小柳闹别扭,程安亭携媳妇前来发糖!
  程安亭:顾兄,你这样不行的。谈恋爱不能瞻前顾后,最重要的是打!直!球!你看我打直球,马上就有媳妇了吧嘿嘿嘿。
  泛漪:羞涩ing
  顾兄:……(我也想打,可是作者不让)
  明若柳:我就喜欢瞻前顾后的要你管啊!闭嘴泡你的妹别管我们!
  第53章
  明若柳同顾琢斋闹别扭,言老瞧着气氛不对,站在柜台前不敢说话。明若柳维持着冷若冰霜的表情,待顾琢斋掀帘子进了内院,方烦躁地一把推开算盘。
  她有气没处撒,抬眼看到言老打探的眼神,当即不客气地问道:“你老人家有事吗?”
  没事就别在这儿瞧热闹了!
  言老被她这没事找事儿的气势震住,他抬手慌张指向里间,“我找他还有点事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说毕,他不给明若柳说话的机会,赶紧溜进了后院。
  顾琢斋回到画室,将画随手扔在书桌上,烦躁地用手撑住了脑袋。明若柳明摆着和他过不去,这画他就是再画一百遍、一千遍也无济于事。
  “顾小子,在忙啊?”
  听到言老的声音,顾琢斋抬起头,见言老站在门口,忙将他请了进来。
  画室里有张小圆桌,专供客人谈事的时候用。平常无人来,顾琢斋习惯把颜料散放在小圆桌上,好随取随用。
  顾琢斋忙着收拾小桌上的颜料盒,言老踱到书桌前,展开刚刚被明若柳打回的画。他对照着摆在桌前的那盆九节兰看了半晌,不解道:“你这画画得挺好呀,形意兼得,哪里花色不对了?”
  顾琢斋倒着茶,听到言老如此问,不由苦笑。
  “我惹明姑娘生气了。”他轻声说着,将茶盅递给了言老。
  “哦?”言老坐下,啜口热热的茶,觑他一眼,取笑道:“你这么温和的性子,也会惹人生气?还是惹那姑娘生气?”
  “言老,你不要再取笑我了。”顾琢斋烦恼至极,根本笑不出来。
  言老爽朗笑了几声,和颜悦色道:“我老是老了,但在某些事情上,亦是过来人。你若是愿意,将烦恼讲给小老儿听,小老儿乐意为你排忧解难。”
  顾琢斋性格内敛,就算心里有什么苦处,最多也就是和程安亭抱怨几句。程安亭这半月来春风得意,和泛漪蜜里调油,他不想用自己的烦心事打扰他,便一直一个人闷闷不乐。
  言老慈祥和蔼,两人相识虽然不过一月,但隐然已经引为了忘年交。言老既有如此好意,顾琢斋也不欲对他隐瞒。
  话到嘴边,他不知如何开口,迟疑半晌,最后化成了声无奈的叹息。
  “慢说,慢说。”言老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派从容。
  顾琢斋喝口茶,理清了一下思绪,问道:“言老,您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您曾问过我,为何要呆在这个小地方,而不去考画院吗?”
  言老点点头,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顾琢斋难堪地皱了一下眉头,将实情和盘托出。
  听毕,言老拈拈花白的胡须,觑了觑顾琢斋,犹有几分不解。
  “就算你三代不能入仕,可这和你跟明姑娘闹别扭又有什么关系?明姑娘剔透聪慧,可不是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人。”
  顾琢斋烦乱地整理了一下皱起的衣衫,低声道:“她不在乎,我在乎。我连给她一个安稳富足生活的能力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诶!”言老对他这话颇不苟同,“莫欺少年穷。你这话,未免说得也太早了些。”
  “我在京中几十年,你祖父当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管他新党旧党,十几年过去,早已时过境迁,无人计较。你虽说被褫夺了科考的资格,但你要真的想要想办法,也不是无路可走。”
  程安亭和顾琢斋说过同样的话,并且向他暗示自己可以帮他从中周旋,但顾琢斋一直无法接受他的好意。这样大的一个人情,他怕他日后还不起。
  顾琢斋沉默着不说话,言老人情练达,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和蔼笑笑,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
  “顾小子,你晓不晓得这镇上来了个大人物?听说那人是从京中画院退下来的,还曾经教过当今天子画画。”
  顾琢斋摇头,他这些日子心烦意乱,每天不是在集芳堂就是在天宁巷,根本没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言老眸光一闪,眼中似有几分狐疑,“听说他过些日子要宴请松风书院的学生,命题为画,择其良者收为关门弟子。怎么,你没收到帖子?”
  “我怎么会收到帖子。”顾琢斋自嘲一笑。松风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他一个靠卖画为生的潦倒之人,早已与书院众人疏远了。
  “那倒是可惜了。”言老端起茶盅,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又问“顾小子,你就不想去试试么?”
  “想也无益,倒不如不想。”顾琢斋故作轻松地说道。
  “太消极了。”言老对他的裹足不前的态度十分不满,语气便有些严厉。
  “你若真的想要进画院,就是没拿到帖子,那夜强去那大人家,他未必还能将你打出门?”
  “你也不过二十岁,又不是一个草包,怎么丝毫都不晓得争取!”
  “你不去争去抢去冒尖,怎么?还等着人主动送给你啊!”
  顾琢斋被言老教训得羞惭不已。
  他何尝不晓得自己逃避软弱的毛病?可他这缺点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在这十来年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的生活里慢慢磋磨出来的。
  顾琢斋涨红了脸,言老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说得有点重,又不好意思直接向一个晚辈道歉,便放柔了语气,“顾小子,我话说得不中听,你别介意。”
  “不,您刚刚教训的是。”顾琢斋连忙说。
  言老的严肃不但不让他感到不悦,反而让他觉得温暖至极。
  言老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么年轻,也许还不知道这些少年时光对你来讲有多么珍贵。我实在是不忍看你在这儿埋没一生,碌碌无为。”
  “不管是为了那个姑娘,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得拼命去搏一把。”
  “多的话我也不唠叨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言老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顾琢斋听罢,心里一阵挣扎。
  顾琢斋已记不得自己被人嘲弄过多少次,颜面扫地时那种愤怒无力的心情深深刻在他脑海,只要想起便会忍不住战栗。
  那些冷嘲热讽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丧家犬般无能,他讨厌极了那种感觉。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冷淡对明若柳非常不公平,可是他真的不敢拥有她的爱。
  他不配。
  言老告辞之后,顾琢斋还在想方才他说的话。
  秋日太阳落得早,花铺关门之后,明若柳见画室黑漆漆的,以为顾琢斋已经离开了集芳堂,便照常进了画室,检查一下画具颜料。
  彼时天色已然全黑,她推开画室的门,猝不及防看到一个人坐在昏黑的房里,当即吓得惊叫一声。
  待看清这人是顾琢斋,她气得大嚷,“你在这儿坐着,怎么不点灯!”
  顾琢斋惊醒,赶紧起身去点灯。他在黑暗中看不清东西,一着急,脚绊在凳子上,整个人踉跄一步,向前扑去。
  明若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黑暗中两人一下挨得极近。
  即使是在这样浓重的黑夜里,明若柳的眼睛依旧清亮澄澈,动人心魄。他们已经半月没怎么同对方讲过话了,这下呼吸相闻,顾琢斋竟然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每在黑夜里,他就好像大胆了些。
  顾琢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明若柳有些怯然,一颗心似是跳得极快,又似是跳得极缓。
  这些日子来的隔膜折磨着顾琢斋,他抓着明若柳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
  “你……”明若柳的声音轻而颤。
  顾琢斋如梦方醒。
  他松开了手,拘谨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点亮了灯盏。
  温暖的黄色烛光在房里漾开,顾琢斋回过头,又是副温文尔雅,拒人千里的模样。
  “我在想事情,一时入了迷。”他冷静地向她解释。
  明若柳跳得急促的心瞬间冻成了冰碴。
  “随你便。”她不甘示弱地回击,摔门而出。
  顾琢斋独自立在房中,只觉得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一团糟。他郁郁叹口气,收拾好东西没精打采地回了天宁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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