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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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带下去,行刑。”
  这群人虽然迟到了,但是他们的胆子小,所以也不敢迟到太多,怕初三真的惩罚他们,于是迟到只是一盏茶半柱香。如今听见真的要打军棍,脸都白了。
  珙县的义兵一大半都是当地人,人和人之间盘根错节,虽然原来是匪贼,但或许就和队伍中本来是县兵的某人有这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而山上下来的匪贼更不必说,大家一起杀过人,抢过东西,本来就感情甚笃。
  听到真的要罚一百军棍,就有未曾迟到的人求情说:“赵将军,他们也没迟到多久,你就绕了他们吧。”
  “一百军棍打下去会坏人的。”然后传来一阵附和声。
  迟到的这群人也有些怕了,当即忙道:“赵将军,小人以后再不敢犯。”
  “是啊,是啊,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初三看着他们议论,直到他们嘀嘀咕咕议论完,才道:“军纪若山,今日我若是给他们一次机会,可以。但若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他们训练不佳,谁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一开口周围的声音顿时消停不少,初三望着这群迟到不久的人:“带下去,行刑。”
  大家没想到初三真的会打,毕竟这群人虽然违反了军纪,但是他们迟到的不久,大家都以为还有转圜的机会,而这三四十人受了处罚,那些还没到训练场的人如何也逃不过了。
  而果不其然,迟到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每人都是一百军棍,而到了中午,重新清点人数,还余八人至今未到。
  “是何原因,可曾知晓?”初三淡淡问道。
  回答的人不敢掉以轻心了,本来初三虽是义军统领。
  但他平常虽然很少笑,看着冷漠不好接触,但是熟悉下来后,大家都清楚赵将军并非外表那么冷漠威严,为人十分温和,再加上他年龄不大,虽然训练时都服从命令,可是大部分人都拿他当小辈,爱戴或许有,敬重却很少。
  今日初三毫不留情地处罚了迟到之人,这才让大家意识到他不仅是温和的少年,还是掌握他们命运的将军。
  “那八人……在营内玩乐。”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初三脸色不改,沉声说道:“视军纪如无物,嚣张放纵,不敬上官,不尊战友,按军纪该如何处理。”
  虎爷立刻说:“数罪并罚,该当斩首。”
  斩首?众人瞪圆了眼睛,虽然说迟到之人皆受了一百军棍的惩罚,但目前没有一个人有生命危险,身体好的,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就好了,身体不好的,三五月也能康复,可若是斩首……
  “既然如此,按军法行斩立决。”初三说道,他并没有很生气,众人甚至看不出他的脸上在想什么,但就是这几个轻飘飘的字,重重敲在众人心上。
  他来真的!并非只是说说看,用以威胁。
  违反军纪定会按军纪受罚。
  忽然之间,一个印象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他们是军队,军队令行禁止,纪法严明,若是不遵,该当处置。
  那八个人被义兵从军帐中寻出,当着两千义兵的面行了斩立决,哪怕其中有人辱骂,有人求饶,有人不服,他们还是按照军纪行了斩立决。
  ****
  因为两千人余人的规模不很大,但是珙县县城里没有这么开阔的地方,训练一直都是在珙县县外地势开阔的草地上,一日的训练结束,初三骑马回了珙县,然后去了县城东街的医馆。
  阿泠在正在义诊,上次整理珙县户籍四处走访才发现,珙县的病人有很多,很多人都没有银钱请医者。
  范大勇本来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他也知道民心的重要性,在阿泠的劝说下,大手一挥,就派了一批医者进行五日义诊,还提供了些普通常见的药材供百姓取用,阿泠也去了义诊。
  这是医馆义诊的第三日,天色将昏,但医馆的人照旧不少。有些在珙县素有医名的医者的案桌前还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阿泠的病人最少,时不时才来一个人,还是觉得其他几位医者那处队伍太长了,迫于无奈才来的。
  一边来还一边忐忑地问:“咳咳,小女郎,咳咳,咳咳,你会治病吗?”
  “我看你还没我家女儿大,你……咳咳可……学医几年了?”
  阿泠的耐心很好,温柔地解释放心,她医术过关会治病,望闻问切后又说:“大伯,你是外邪入侵,导致卫表不和,肺失宣肃,所以出现恶寒,喉痒,鼻塞,我给你开一副药。”
  听她说的有理有据,即使大伯不太懂她的意思,也没那么不安了。
  初三翻身下马,走到医馆门口,看见阿泠温柔平和的眼睛,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写好药方,阿泠示意大伯去拿药,大伯一走,阿泠案桌前空了下来,她抬起头,望进了一双眼睛里,一双看似平静,却夹杂着无数汹涌暗潮的眼睛里。
  阿泠朝四周看了看,旋即起身走了出去,医馆声音嘈杂,阿泠往医馆旁边的巷子里走,初三见状,沉默地跟在阿泠背后。
  见四周安静下来,听不到喧嚣的人声,阿泠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初三柔声问:“今天怎么有些难过了?”
  初三的喉间涌动了下,过了半晌,他喑哑说道:“阿泠,我今日利用身份地位杀了八个人。”他从前杀人,都是别人威胁到他的生命,而他们被杀,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自己才被杀的,初三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可今日不同,他像他曾经最不喜欢的贵人那般,轻飘飘的一张嘴,便决定了他人的生死。
  阿泠闻言声音温柔地说:“那一定是他们先犯错误了,犯了该处死刑的错误。”
  初三愣了愣,低下了头:“其实有几个人知道自己错了。跪在我面前求我,他们有孤寡无依的老母,年龄尚幼的稚儿。我也看到出来,他们是真心悔过的,但是我没有心软,还是判了他们斩立决。”
  “阿泠,我会不会太心狠手辣,残酷无情。” 初三迟疑地说。他厌恶这样的人,他不想变成这样的人,可是他做的事情就是这般冷漠无情。
  见初三满脸的质疑,阿泠摇了摇头,温柔地说:“你不是,他们错了,你身为将军,要捍卫身为将军的威严,维护军队的纪律。”
  “初三,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你已经很好了,聪明又勇敢,知恩又图报,历经折辱却心怀仁善,表面冷漠却会为人着想。”
  初三舔了舔唇,难以置信地说:“我有这么多优点吗?”
  阿泠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有了,我刚刚还没说完,这只是你优点的一部分,你还体贴细心,武艺非凡……”阿泠说了一长串,然后看着初三深邃的眉眼,轻轻地笑了下。
  “你还长的特别好看。”
  猛地一下,初三的耳垂泛起一阵热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听到阿泠夸他好看,初三下意识留心周围人的容貌,几天下来后,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他似乎……的确挺好看的。
  第46章 第 46 章
  有了那日的杀伐果决,接下来各义兵的遵纪守规顺理成章——不管是从心里敬畏,还是单纯怕死怕打,结果都达到了初三的目的。
  只是又过了一段时间,义兵们发现那日迟到者虽都被罚军棍一百,可那些迟到时间不长的义兵,屁股只是红肿微烂。
  与之相反,迟到两三个时辰的屁股则是稀巴烂,不在床上躺个一两月,决计不可能下床。
  总而言之,若是迟到时间越长,那么屁股上的棍伤便越是严重。
  大家本来还有些惧怕初三的不近人情,有些迟到不过须臾,也受如此严苛的刑罚。如今见大家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心里的畏惧感便没那么强烈。
  军令如山不容更改,但法理之外,尚有可好生探究的人情。
  但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心,不是时间可以打磨掉的。
  在义兵规矩了大半个月后,陆陆续续又有人迟到了,此次迟到的主力军是土匪和原先的范家武士。
  他们迟到的时间也不长,就是半盏茶一炷香的时间,这样的情况虽然拖出去打一百大板,但是是不严重的一百大板,没几天照旧生龙活虎。
  这样的情况,若是大动干戈,未免过于凶狠,但若是置之不理,则像是饭菜上面漂浮的蚊虫,令人恶心。
  而且因为这样的情况,训练的士兵被吸引了注意力,导致效率低下。
  于是因事制宜,初三和其他将领商量了下,制定了一条新规。
  虎哥大声朗读新军规:“碍于近来迟到者颇多,且屡教不改,拖延训练,故明日迟到时最长者,斩立决,以儆效尤。”
  这种时间段不长到规模大的迟到,说没有人刻意谋划初三不相信。既然如此,这次不规定时间,让你们迟到者内部进行分化。
  得知这个消息,义兵中有个叫二程的男子去寻了一个人,他是近来怂恿大家迟到的小头子。
  他进了路序的帐篷,摊开手道:“路兄,新消息你可知道,我想明日应该不会有人敢迟到了,你让我办的事情……”
  “为什么不会有人敢迟到?”路序问。
  “那个新规…… 摆明了就是分化内部,原来我们晚去一点,虽说会打一百大板,但那一百板就比挠痒痒重一些,有些身强力壮的,第二天就能继续训,练还可以免了前日的训练。”
  “哪怕迟到了几个呼吸,若你是最晚的,可是要命的买卖,我那些兄弟谁人肯干。”
  路序眯了眯眼:“这你不用担心,明日最后一个去的是我。”
  “ 路哥,你……”
  路序拍了拍二程的肩膀;“你若是不相信,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明日我肯定比你晚到。”
  “路哥,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若是赵将军真的按照军规,对……”二程咽了咽口水,觉得实在是太危险了。路序对赵将军竟然不喜到如此地步,竟然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
  路序轻轻地翘了下唇:“他不敢!”
  在义兵中,他合理的身份虽只是普通士兵,但是谁人不知道,他是范大勇的小舅子,初三掌管义兵,可是钱粮后勤辎重都是范家提供的。
  没了范大勇,义兵不可能维持下去。
  所以即使他最晚到了,初三也不敢杀他,相反,他还可以向大家证明……赵将军也并非言出必行!
  *****
  翌日,清晨,集合队伍。
  二千一百三十二人中,除病事假外,缺席两人。
  “是哪两人?”
  千夫长看了初三一眼,犹犹豫豫,不知当不当说。
  “说。”
  千夫长深吸了口气:“启禀将军,未到的是李二程和路序两人。”
  换了谁,千夫长也不会像此刻这么纠结。今日迟到的只有来两人,但按照新规,无论是两人还是个两百人,最后一个晚到者,都要判死刑。若是等会儿李二程比路序先来……
  初三头往侧边偏了偏,千夫长随之看过去,忽然眼昏头疼——李二程到了。
  迟到之人未曾全到,初三便先使人击鼓开始训练。而路序直到上午训练快结束,才沉着脸来了队伍。
  他垂着脸,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其实路序本来只打算比李二程晚来片刻,认错的态度再恭敬些。但他转念一想,觉得不行。
  若是那般做,按照初三的性子,宽严相济,若是诸位士兵再替他求情,说不准他就轻轻揭过了这件事。
  那么大家不仅不会以为初三毫无威严,反而会认为赵将军虽严守纪法,但仍余情理。
  他决定晚去,然后态度也不没那么恭敬。
  反正,他不敢杀了他。
  见路序终于到了,虎哥瞥了眼初三,沉声问道:“为何迟到?”
  路序懒洋洋地站着,态度不佳:“睡过头了。”他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可知你是最后到之人?”虎哥大声问。
  路序朝着四周看了看,不上心地点点头:“现在知道了,要怎么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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