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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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账东西!”
  凤仪宫内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怒吼,素来温厚的皇后竟亲手砸了一只汝窑花瓶,瓷片飞溅到各处都是,底下刚回过话的内监不由地也打了个颤栗。
  昭儿只能劝着,“娘娘别急,为了那些个乱嚼舌根的,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流言无稽,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听得还少么,实在犯不着为这个动怒。”
  温吞惯了的人发起脾气来,自己也控制不住,皇后胸口跟着一阵起伏不定,眼红通通的,手攥死了旁边的金丝编梅落地罩才能勉强镇定下来。
  “禹儿至今还没下落,去兖州的人说已经照着户册挨家挨户搜尽了,本宫这几天的寝食难安,日夜难寐,可那些人居然还编排起了诋毁禹儿的闲话,说他为藏兵符躲了起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何能说得出口!”
  皇后怒拍罩沿,在殿内来回踱步,终于等不及了,想往太皇太后那儿去。
  昭儿忙拦着她,“娘娘这是做什么,流言既能飘到咱们耳中,恐怕老祖宗那边知道的只会比咱们早,老祖宗既没召您,咱们就不能沉不住气,自乱了阵脚。”
  “可是...可是...”皇后急得攥手,“如今不止是后宫,前朝也有人多加揣测,这消息已经泄出去了,陛下如果真信了这流言,对禹儿起了疑心该如何是好。”
  昭儿顿了顿,“娘娘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陛下都下令瞒住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出去,惹得流言四起了吗?这后宫可是您的地盘,有人敢在后宫恶意揣测太子殿下,恐怕背后是有人指使。”
  皇后一下子僵住了,半响回过神,喃喃道:“是她,是宜妃....”
  想通了这一茬,皇后也顾不得上回太皇太后的叮嘱,往含元殿去了。
  皇后才到殿门口,正碰上了宁王从里面退出来,打照面时,宁王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母后’。
  皇后没功夫理他,嗯了一声后就要进去。
  身后的宁王却道:“母后瞧着面色不大好,想来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日夜操劳,但生死有命,母后还是要保重身子的好。”
  皇后听了这段话,陡然转身。
  宁王面上仍旧是谦和恭逊,头往下低着,他不疾不徐道:“只是大哥此次还带着兵符,兵符如今也跟着大哥一道下落不明,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挟了兵符,以天子之命召调两京十三布政司之卫....”
  “你住口!”皇后才压下的火气被宁王又挑了起来,但她到底不愿在含元殿前失了仪态,不过冷冷瞪了人一眼后,往里去了。
  皇帝靠在龙椅上,神色倦乏,见皇后来了,才慢慢睁开眼。
  “陛下!”皇后才到跟前,就先跪在地上,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陛下,禹儿至今没有音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臣妾实在是心急如焚。”
  皇帝亲将人搀起来,“没有音讯也是好事,至少不是什么噩耗,皇后先别急,禹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皇后仍跪在四景如春栽绒毯上,不肯起来,“禹儿是太子,是咱们的嫡长子,他自幼聪慧伶俐,天赋过人,上书房和兵教司的先生将军,没有一个不夸他好的,他性子最是纯孝,得了您的重望,携兵符游巡十三布政司,您是放心交给他历练的,可如今他遭人暗算,还被流言扣上了一顶私藏兵符的罪名,这是有人存心要谋他的太子之位啊!”
  皇帝脸色微变,收回了手,“皇后,你是一国之母,出言当要谨慎,你说禹儿是遭人暗算,有人要谋他的太子之位,那是谁敢害太子?”
  皇后凄凄哀哀道:“定是宜妃,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当太子,就害了我的禹儿,如今还在后宫之中编排流言,说他是故意藏了起来,有造反之心。”
  皇帝负手背身,一言不发,听完皇后的话后,唤人进来,“承禄,皇后近来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无事便不要离开凤仪宫了,你好生把皇后送回去。”
  这就是软禁的意思了,皇后悚然一惊,身子也软了下来,“陛下不信臣妾的话?”
  皇帝并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大监承禄呵着腰道:“娘娘,老奴送您回去吧。”
  *
  白清华拿到了第一份工钱,一共是二钱银子。
  柳秀才同他半月结一次钱,原本中间因着柳家嫁女放了几天假,但柳秀才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吝啬人,他又十分赏识白清华,很愿意照着半个月的工钱来算。
  燕燕看着白清华拿回来的二钱银子,不由咂舌道:“难怪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半个月二钱,一个月就是四钱,一年下来近五两的收入,左右吃喝是不愁了,活儿又体面又轻松,往后如果能从助学升教书,每年还能收不少束脩。”
  但白清华并不愿意把眼光只局限在柳家私塾里,能赚一份钱,说明他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他总要出去看看,最起码要去弄清楚,自己以前。
  但在此前,他有一件事要做。
  白清华视线调到了燕燕身上,燕燕还在为这桌子上的二钱银子高兴。
  “表妹。”
  “嗯?”
  “我们成亲吧。”
  “哦。”
  燕燕刚应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她怔怔看着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们,成亲?”
  燕燕喉头一滚,咽了口唾沫,十分不可置信。
  前先她里里外外暗示了人多少回,始终没个信儿,今日却突然说要成亲,这实在是,实在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啊!”燕燕高兴地喊了出来,在院子直转圈,又把束老爹拉了出来,“我们要成亲了,要成亲了!”
  束老爹一脸茫然,白清华朝他深深一揖,“束伯伯,我要娶燕燕。”
  “哎...”束老爹还没回过神,燕燕就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道:“爹爹,这几天先别管铺子上的事情了,快点去扯缎子,买灯笼,再请先生写婚书,咱们家也不兴三书六礼那种繁琐的规矩,到时候红盖头一盖,鞭炮一响,再请几个相熟的吃个席面就成。”
  她没吃过猪肉,也见多了猪跑,嫁娶这种事,搁在高门大户里得先早个一年半载预备起来,但在他们这样的百姓家里,不重规矩的,置办好了过几日就能成事。
  燕燕是巴不得立马跟人成了亲拜了堂,以后他走哪儿,都得心里记着是她的人,再不会被旁人勾走了。
  真到了要嫁女儿这一步,又是这么猝不及防,束老爹心里倒生出许多唏嘘依恋来,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又是她自己挑中的夫婿,马上要成亲了,好白菜都得被猪拱了。
  束老爹怅惘着,又不能说不许嫁,嫁人是好事,他这两年最大的心愿,不就是盼着姑娘能嫁人么。
  于是有难过也不能露在明面上,没的扫了自家姑娘的兴儿,只瞧她笑逐颜开,束老爹满腔心酸也都咽了回去。
  还好还好,左右往后也都是还在家里,和以往没什么分别。
  置办物什都不是最要紧的,只要愿意使银钱,都算不上什么事,但宴请亲眷,就是最大的事了。
  束老爹斟酌道:“你小舅舅...算来也有两三年没信儿了,早前说是在码头做事,后来跟着漕帮南来北往,人跟浮萍一样四处飘着,想寄信给他,可不容易。”
  燕燕的小舅舅,算是她娘那边唯一的一个亲人,原先章家没获罪时,和燕燕的娘一样,也是饱读诗书,章家获罪后,小舅舅也才七八岁的光景,历经了大起大落,性子渐渐乖僻起来,也不愿再读书,十二三岁就四处闯荡,原先早两年还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后来人进了漕帮,竟如石沉大海,再没音讯。
  可燕燕知道,自己的小舅舅看似不好亲近,但对她极好,自己成亲,无论如何也得要舅舅到场。
  她想了想道:“漕帮在各处码头都有人,我给舅舅写封信,多使些银钱,看看托人能不能将信送到他手上。”
  也只能如此了。
  燕燕要成亲的消息,很快相熟的邻舍都知道了,刘大娘虽然平日里嘴碎了些,从前没少说燕燕嫁不出去的闲话,但她也很乐意给燕燕的婚事帮忙操办,柳莺莺也来道喜,教了她一些成亲的礼仪。
  只是燕燕总怕她和白清华之间有什么,拉人到屋里,总要避开。
  白清华忙完了私塾上的事情,同柳秀才告了婚假,人生三大喜事,无非是娶妻、升官与发财,柳秀才自然没有不应的,还提笔为二人写了婚书。
  白清华和柳秀才道了谢,奉上喜帖,将婚书小心折好,便离开了。
  束家虽然宽敞,可以后人多起来,难免狭挤些,他打算看一看单县的房产宅院,为往后换个大院子做准备。
  单县在兖州府内不算是多富足的地方,地方也不是很大,符合条件的宅院也不算多,白清华大致都看过一遭后,心里有了数,同专做问帐的牙人拜别后,自巷子另一头出来。
  如今已经日暮西山下,天也不大光亮,这条巷子多是空置的宅子,没什么人居住,空寂寂的。
  白清华才走到拐弯口,便听到前面有争执打骂的声音,只见一个锦衣哥儿抱头被一个壮汉痛打,那汉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这种斗殴之事,基本上都是纨绔和地痞流氓,白清华懒得管,掉头要走时,只听到那锦衣哥儿喊了一声‘救命啊!’
  白清华停了下来,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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