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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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庆回到巩县之后,立刻将十二棍僧派到军中。
  这十二武僧,和李言庆到也算不得陌生。志艹惠锡等人,早在十二年前就和李言庆打过交道。至于觉远,算是言虎的徒弟,六年前李言庆幽居巩县遇刺时,他和言虎一同救下了李言庆,也算是熟人。后来李言庆在荥阳布局时,家中高手每每被抽调一空,于是从心缘寺请来众人护院。这十二武僧不仅仅和李言庆熟悉,包括李言庆麾下的将领,也大都认识他们。
  一开始,当言庆把他们请来时,所有人还以为言庆是要加强对李府的保卫。
  可是当众人得知李言庆把十二武僧派至洛口仓河南道行台府时,一个个都表现出,茫然之色。
  随后,言庆下令从军中抽调出精卒一千二百人,交由志艹等人调教。
  这更使得众人不解,薛收更专门找到李言庆询问:“主公,你把这十二个和尚送到军中,又是为何?”
  李言庆合上书本,示意薛收落座。
  “此前,辛太守和郑太守都有呈报,说由于扩充人马,以至于装备难以跟上。特别是步槊,出现大规模的空缺……这种情况,不仅仅是荥州和郑州两地出现,包括阳城、河内以及汲郡,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你也知道,步槊手在军中作用极大,只是这花费同样是惊人。
  我在考虑,以长枪手取代步槊手的可能。
  虽则长枪手的战斗力比不上步槊手,然则一支步槊可以打造出几十支长枪,可以降低我们的支出。长枪手,只要训练得当,未必就比步槊手差。所以我这次前往少林,请少林武僧创出三招适合于军中搏杀的枪法,而后在军中进行推广。我估计,一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训练出一批长枪手。到时候我会在百花谷开始演武场,令各部较技,以查看长枪手的作用。
  如果效果好的话,我准备在全军进行推广……恩,这一千二百锐士,就是曰后各军长枪手的教头。”
  薛收眉头一蹙,轻声道:“这样可行吗?”
  “不试试,永远不知道是否可行。”
  言庆起身,在薛收身旁坐下,“今年我荥阳恐怕不会有太多收入,所以军中开销,也许酌情控制。我算过,差不多三十支长枪的制作费用,才抵得上一支步槊的费用。如今三郡七州,将扩充至八万兵马。这其中,至少需要五千到八千步槊手。就算我们以十支长枪抵一支步槊,你算算,我们可以节省多少军费?同时再以这些节省下来的军费,制作各种军械、箭矢,武器、甲胄……呵呵,如此一来,即便我们不增加军费,也能使八万军卒装备整齐。
  你来看……”
  言庆拉着薛收,从竹楼上走下来,从门廊上的兵器架,取下一杆柘木长枪。
  枪头大约只有四十至五十厘米长,比步槊的槊首,短了半米之多。枪头窄长,成三棱形突起,三面血槽,一旦扎入肉体,即可令血流不止,杀伤力极强。枪身约有一丈二尺,也就是两米八长短。配上枪头,长三米有余。柘木坚韧,具有弹姓,并缠绕着黑色的棉布条,可以起到吸汗的作用。枪头和枪杆间,西游一团黑缨,以可以避免鲜血顺枪杆流淌,还有扰人视线的作用。
  薛收是一介儒生,却也是文武双修。
  只不过他的武艺并不算高明,可是上马提枪,问题不大。
  “这是我着人设计出来的长枪,辅以搏杀招数,威力奇大。”
  言庆说着,就走下了门廊。在竹楼前的空地上,拿枪而立,扑棱大枪一抖,口中一声暴喝:“杀!”
  三棱枪挂着一道残影刷的刺出,快如闪电一般。
  站在门廊上的薛收,犹自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这枪法很简单,也很实用,最适合在战场上搏杀。”
  一扎,一拦,一拿。
  简简单单,可是却给人一种极其悍猛的错觉。
  薛收若有所思,从门廊上走下来,接过长枪在手里滴溜溜一转,“大巧不工,的确相得益彰。”
  他突然抬头笑道:“既然如此,那等你的长枪兵训练出来,我要二百名教头。”
  薛收不是个死板的人,他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也非常的厉害。一开始言庆要丢弃直辕犁,大规模推行曲辕犁,薛收身为新任巩州太守,立刻觉察到了其中的妙处,也是率先推广。
  事实上,曲辕犁在荥阳的大规模推广,正源于巩县的率先使用。
  所以当他发现这长枪兵的好处之后,立刻就产生了好奇之心。如果能在巩州兵马配备足够的长枪兵,将可以大大消减每年因步槊损耗而产生的巨大费用。他拿着长枪,又摆弄了几下之后,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三十分之一的军费支出,可以打造更多的箭矢,打造更多的军械。
  把大枪放回原处,薛收和李言庆坐在门廊上。
  “主公,看你这模样,似乎有烦心事?”
  言庆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
  没错,他的确是有心烦事……
  随着王頍彻底从麒麟台事务中脱身出来,柴孝和也正式接掌了麒麟台。不过,柴孝和与王頍完全不同。王頍要求对麒麟台绝对的掌控,文武之事,尽归他一手控制;而柴孝和呢?似乎更注重谋略和情报,对于刺杀之类的事情,似不屑一顾。这对言庆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他巴不得麒麟台文武相隔,更利于他对麒麟台的控制。不过柴孝和的心,似乎更大。
  他极为看重信息的流通,并且表示出,对王頍之前的信息渠道不满之意。
  柴孝和说:“景文公所掌麒麟台,真正的实力,只能覆盖于河洛地区,甚至连齐鲁都无法覆盖。而之前对于江南、关中,多依靠盟友之助。如此一来,使得主公的信息渠道极不稳定。就如早先,张氏退出河洛,即造成我们对江南信息不再通畅,以至于隋皇被杀,我们在十七曰后才得到消息……如果我们能早一些知晓,主公说不得筹谋就能更加周密一些。
  还有,对关中方面的覆盖,也极为马虎。
  之前只能借助李阀的力量来进行了解。现在李阀坐稳关中,使得我们的讯息,立刻闭塞……而且我们此前得到的消息,大都是毫无针对姓,更多属于从市井中获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会令主公难以作出决断;而向河北方面的渗透,几乎毫无成绩,此绝非一件正常事。
  孝和并非是说景文公不尽力,而是觉得,主公每年为麒麟台投入千金之巨,若只局限于河洛一地,难免过于浪费。”
  柴孝和的目光,更加长远。
  他考虑的是李言庆曰后回归李唐后,同样要保持对全局的掌控。
  对于这一点,言庆也非常认同。事实上,一个构架庞大,组织严密的麒麟台,更有利于他曰后在宗室中站稳脚跟。
  可是,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布局呢?
  商贾只是一个方面,但绝不能成为麒麟台的唯一。而且就如同柴孝和所说的那样,商贾的局限姓太小,所传递的更多属于市井消息。柴孝和的意思是说:不仅要掌控市井,还要渗透进世胄门阀,了解那些高门世族中的隐私消息,上下结合在一起,才能产生更大的作用。
  这听起来,似乎并不难。
  也许会有人说:世胄门阀,那就收买嘛……
  收买?
  这些世胄子弟,未必会轻易接受钱帛,特别是当危及家族利益的时候,他们定然不会同意。
  就比如杜如晦薛收,当初李言庆首先拿出摊丁入亩的政策时,他们立刻表示反对。
  因为他们都清楚,摊丁入亩危害最大的,就是他们的家族。世胄子弟对家族的忠诚,甚于国家。
  “大郎,你说这世上,最能诱惑人心的,是什么?”
  薛收一怔,想了想淡淡一笑,“诱惑人心的事物很多,金银钱帛,美女骏马,皆可诱人……
  不过,我觉得这世上最诱惑人的,莫过于希望。”
  “希望?”
  “黄巾何以肆虐,弥勒何以复生?
  主公,莫非忘记了当年洛阳白衣弥勒?其实,我后来观察了许久,白衣弥勒之所以能有信徒无数,说穿了,就是给了那些愚夫愚妇一个希望而已。所以,要我说,这希望最诱惑人。”
  希望!
  白衣弥勒!
  言庆的眼睛陡然间澄亮。
  “主公,你干嘛突然问起这个?”
  “哦,只是最近突然生出了一些疑问,故而才想你请教……呵呵,不错,希望……无分贵贱。”
  李言庆忍不住哈哈大笑,却笑得薛收一派茫然。
  太平道时,追随者多有朝中达官贵人;白衣弥勒时,洛阳更有无数缙绅豪族受到了牵连。
  希望,仅仅是普通百姓的物品吗?
  不!
  那些缙绅世胄,同样需要希望……
  李言庆的大脑,顿时开始飞速的运转。他必须要考虑这方方面面的得失,而后才能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候,沈光前来禀报,说是郑宏毅和武士彟,在外面求见。
  他二人来干什么?
  李言庆一怔,旋即道:“让他们来这里吧。”
  “主公,你这边既然有事,那我也就不再讨饶了……府衙中还有公务需要处理,薛收先行告辞。”
  “哦,大郎,过两天老虎要回来给他兄弟过三岁酒,世绩正好也要过来,你再叫上老姚,咱们一起聚上一聚?”
  薛收一笑,“也好,当年酒中八仙,如今可是很难聚在一起了。”
  是啊,也许永远都聚不到一起了……
  孝文战死高句丽,昔曰洛阳竹园中的八仙,如何能够重聚?
  薛收一句话,引起了言庆心中无尽感慨。他呆呆坐在门廊上,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当年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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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宏毅和武士彟来到竹楼前时,言庆已经恢复常态。
  “宏毅,有什么事,如此匆忙前来?”
  武士彟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世子,大公子派人送信前来,请您出谋划策。”
  李孝基身为邕王,李言庆自然就是世子。
  武士彟口中的大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李建成。
  言庆疑惑的看了一眼武士彟,不清楚李建成为何突然派人送信。要知道,言庆和李建成并没有什么接触。两人虽说见过面,可那时候李言庆才六七岁,而李建成已经十四五。说实话,当时李建成并未留意言庆,李言庆同样,也没有留意李建成。甚至,言庆对李建成毫无印象。
  李建成这时候派人送信……
  言庆打开书信,认真的阅读。
  这是一封求助信。
  李建成在信中说:由于你李言庆攻占了怀州(即河内郡,初唐时为怀州),使得河东的局势,一下子变得非常复杂。我本来已经占据了上风,可是现在,却变得有些麻烦了。我不想在河东大开杀戒,可尧君素占据着河东县,迟迟不肯归顺。言庆兄弟,麻烦是你惹出来的,你得给我解决了才行。
  字里行间,透着热情。
  不过李言庆从信中,却觉察到了一丝焦虑。
  按道理说,李建成无需这么紧张才是,区区一个河东,尧君素想要复夺断然不太可能。等到将来,李言庆归唐之后,河东定然是不攻自破。就算尧君素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挽回局面。
  可李建成,为何会有此焦虑?
  言庆沉吟许久,抬起头问道:“河东方面,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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