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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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定非得候在这啊,我们进屋去不行吗?”
  席秀叫苦。
  李常洛似乎认真的思虑了一瞬,随即摇头,语气仍旧死板,“不行。”
  另一边,席秀被李常洛拉走后,南烟便知道是周时生来了。在今日南烟邀俞宛清同游时,她已猜到他会来,如今也不意外。
  周时生坐在建于湖中心的凉亭下,正在弹琴。
  他穿一身简单的白色常服,风从亭榭而过,吹得他衣袖翻飞,四周是凋败的荷花。
  南烟顺着这道琴声寻了过去,隔着一条长而窄的湖上小栈道看着专注弹琴的周时生。
  小灰蹲坐一旁,歪着脑袋,似懂非懂的听着,模样乖巧,脖颈系着一朵…大红花。
  这花艳俗的紧,也不知是谁给小灰系上的。
  周时生此时弹奏的是古曲凤求凰,琴声既不缠绵悱恻,亦无热烈奔放之感,只是清澈明净,悠扬动听。
  他弹奏的十分专心,神色认真,沉浸在曲调中。
  南烟一颗心也逐渐安静下来,亦专注的听着这曲凤求凰,在最后一音落下前,南烟急忙转身离开小栈道,跑去湖边跳入乌木小船去摘莲蓬。
  只是如今夏末,莲蓬不甚新鲜,南烟寻了许久也只摘了两支新鲜的莲蓬。
  她划着小船靠岸,上岸前摘了一张荷叶在水中涤净,随后一步步朝周时生走去。
  落座后,周时生看着她摘来的莲蓬,问道:“不怕水了吗?”
  “不知道。”
  南烟抖去荷叶上的水渍,一边摘莲子一边应道:“我如今还不会水,但划船摘莲蓬还是敢的。”
  周时生又问,“我方才弹的如何?”
  南烟愣了一下,迟疑良久,点头赞许道:“甚好。”
  她将堆在荷叶上的莲子朝周时生挪去,道:“这是我摘给你的,尝尝罢。”
  这时,小灰凑了过来,硕大的狗头瘫在石桌上,一只狗爪鬼祟的朝莲蓬探去。
  南烟看了眼小灰,又去看周时生,问:“你不是说这五年将它教养的极好吗?”
  既是教养的极好,怎的还这般贪嘴?
  周时生应道:“我养它时它已五岁,性子已经定了下来,不甚好教。”
  咦~
  这是在说南烟前五年没教好了。
  南烟不说话了,周时生笑了一下,指腹捏着莲子,吃下一颗,评价道:“透出苦味了。”
  “这时节的莲子大多这般,这已经算是新鲜的了。”
  南烟也跟着一道吃莲子,偶尔伸手划过一旁的古琴,激出几声音调来,不时又嫌弃的扯了扯小灰脖颈上的大红花,嫌弃道:“这肯定是席秀给小灰戴的,前段时日她还给小灰做了一身雨衣,花里胡哨的。”
  南烟不知道的是,这时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抵达相府,婚期定在三月后。
  因周时生特意着人吩咐,因此未让南烟亲自出面,只得俞相夫妻二人至前厅接旨。紧随而来的则是帝王的赏赐以及周时生准备的三十六件由方正的乌木红匣装载的聘礼。
  随着这三十六件聘礼被人大张旗鼓的抬入相府,七殿下周时生三月后迎娶俞相义女为正妃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北燕许久未有这般喜庆的大事发生,如今百姓得了这道消息,皆如同自家娶媳妇般欢心,只等着三月后观望新娘子从相府出门的热闹景象。
  礼部从今早得到消息开始,便着人准备三月后的大婚。
  时隔三月,实则还是有些急了,若是多给些时日方好,礼部的人心中叫苦连连,可丝毫不敢懈怠。
  席秀远远的听着前厅喧锣击鼓的声音,将目光落在一脸正气的李常洛身上,“这动静是怎么回事?”
  “天子下令赐婚,这声音应当是那些送礼的太监弄出来的。”
  “赐婚?”
  席秀八卦之心骤起。
  “嗯。”
  李常洛点头,“殿下前几日在天子跟前求娶南烟姑娘为正妃。”
  这两人果真有奸情!
  席秀捏着下颌深思,想到什么问道:“那南烟知晓吗?”
  李常洛似乎有些为难,在席秀的逼迫下,道:“南烟姑娘此前不知,但今日殿下来此便是亲自向她告之的。”
  天子赐婚,三十六件聘礼一一抬入相府,相府门前喧锣击鼓,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南烟即便想拒也拒不了。
  凉亭内,周时生吃掉微苦的莲子,将看着更鲜嫩的留给南烟,问道:“你今日去见了冯希臣?”
  “嗯。”
  “你见他做甚?”
  “他一直让人跟在我,我出面让他将人撤回。”
  南烟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勾弹琴弦,渐渐的也出来缕缕动听的乐声。
  周时生将目光落在南烟纤细的五指上,主动道:“我教你弹琴。”
  南烟食指一勾,发出‘噔’的一声单调的乐声,随后将无处安放的手指收了回去,“这个我会,方才是无趣勾着玩。”
  “对了,你可知那夜冯希臣为何会出现在南府?”
  南烟一直在思索这事,即便冯希臣真待她有好感,但她‘死去’五年,他应当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她当年落水的湖畔前。
  “或许是在悼念你。”
  周时生说的认真。
  “你别乱说。”
  南烟沉下脸来,“我墓穴在城外白马寺那一带,即便是悼念去我坟前岂不是更好。”
  周时生一时未应,见南烟不在吃莲子,于是轻声道:“趁莲子还算新鲜,你吃完罢。”
  “这是摘给你的。”
  南烟摇头。
  “那好。”
  周时生伸手将荷叶折叠成盒形,装着里面的莲子。
  “周时生。”
  南烟声音很闷,提醒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啊。”
  周时生微怔,认真的看了眼南烟神色,道:“我不知晓,此前冯府有我安插的内应,但冯希臣在我南下时以冯希白与俞宛清通信被截为由彻查府内人员,将我安置的内应一一拔出。我暂时无法打探消息。”
  南烟闻言凑近了些,问道:“他难道很特别吗?竟让你在朝堂命官府中安插内应,还是你在每个朝官的家中都安置了眼线。”
  “他很特别。”
  周时生轻声道,见南烟凑的近,不由的伸手揽住南烟后脖颈,朝她浅色的唇上吻去。
  这一吻很浅,将将碰上便随着男女二人一同的撤离消散。
  前段时日,两人才在不远处的厢房内翻/云覆雨,如今竟都变得含蓄起来。
  周时生吃的莲子大多有些老了,但残留着莲子清香,南烟抿了抿唇瓣,觉得如今其实也挺好的。
  她缓缓靠在石桌上,侧开脸微微出神,恍然间似见着席秀匆匆忙忙朝这处跑来,她身后则跟着李常洛。那李常洛身高体长,伸手扯住席秀将她拖走了。
  席秀性子活跃,李常洛实则较为稳重,或者说是木讷。怎么今日竟也同席秀般在这院中追赶起来?
  南烟起身朝那离去的二人看去,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无事,两人打闹而已。”
  周时生垂下眼睑。
  南烟见周时生避而不谈,也不追究,只待之后问席秀便是。
  她今日邀俞宛清出游,一为见冯希臣,二则是借冯希臣逼周时生出面,如今两人闲谈多时,南烟终是问道:“周时生,你有我父亲消息了吗?”
  “别撒谎。”
  南烟提醒道。
  “有。”
  周时生道:“我的人已得知他的下落在追拿他,若无意外,再有一阵时日便能将他抓获,届时问出你母亲的下落。”
  南烟看着周时生,眼神有些落寞的空洞,她低声道:“好,我等着。”
  上次去贺来酒馆,从癞子口中得到从徐氏嘴里套出的消息以及此前南安迥异的神情,南烟已大致猜晓母亲或已不在。
  周时生曾说过他一直在找母亲的下落,他年少行事被束,不好大动干戈的寻人,近两年他逐渐展开手脚,若以他的能力仍未找到母亲,这其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活人总能留下许多踪迹,死人却不然。
  南烟想到母亲留给她的那两卷地图,心里微微发紧。
  她如今一举一动周时生皆知晓,冯希臣亦暗中让人看着她,但这两卷地图却只她与席秀知晓,且为避免被人察觉,她将东西藏在了孟养的墓地旁。
  周时生不坦诚相待,南烟也不必事事依附于他,也得有自己的秘密。
  方才若她未强调不要撒谎,看他那样子,似乎不想说出南易的真实情况。
  南烟不喜周时生有事瞒她,但她也深知她没有资格令他如何做事,只是打探道:“你此前说冯希臣特别是为何?他可否知晓府中的内应是你安插的,还有我知晓如今朝中党派之争严重,你既在他府上安插内应,那他可是周承毅的人?”
  周时生迟疑。
  南烟道:“你若不说便算了。”
  这段时日,南烟不曾主动告诉周时生南安所犯之事,周时生不告知他在一些事上的安排这也自然。
  “南烟。”
  这时,周时生突然起身,道:“我过段时间来看你。”
  嗯,过段时间来看你,得空了来这弹一曲,今日若是南烟不设计相逼,这人怕是要一直躲着她?
  南烟如今觉得她像是周时生养在外面的外室,于是挥手赶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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