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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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骁龙卫作为天子亲军,里面多是勋贵子弟,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还同水匪交上了手,他想糊弄自己这里面没名堂都不成。
  “情况暂不分明,你们打起精神好好守着夫人小姐们,我去探探情况。”
  沈四爷拿好长刀,去了楼下甲板,果不其然,那同水匪动手的官差,每人手臂上都绑着骁龙卫的龙虎图腾,远远看去,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身手出众。
  一时间,他都不好说自己是福是祸了,避开水匪固然是好,但若牵扯进“大事”里,也很不妙。
  ***
  外面动静越来越小,舱房里,姚青被姨母抱着,也很担心外面情况。
  沈奕最先坐不住,“母亲,要不我出去看看吧?说不定父亲需要帮忙呢?”
  “你老实坐着,别给你父亲添麻烦!”林氏狠狠拍了儿子一下,让他别去掺和,危急关头,省得这小子越帮越忙。
  瞪完儿子,她又看向外甥女,柔声哄人,“晚晚,放心,你姨父会护着我们的,很快就平安了。”
  姚青握着表姐的手,认真点头,“我相信姨父。”
  虽然不清楚为何本该避开的灾难再一次上演,但姚青却知道,一旦遭遇最糟糕的情况,她就是死都会护好身边这些亲人。
  是否重新活一次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永远护着自己的家人。
  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外面终于传来了沈四爷的声音,“夫人,水匪已经被剿灭,现在安全了,你们放心。”
  很快,反锁的门被打开,姚青他们也看到了安然无恙的沈四爷。
  迎着妻子儿女的担忧眼神,他将之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等看到下面甲板上被绑成一串的水匪,大家这才安心。
  林氏同丈夫是一样的心思,“骁龙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沈四爷道,“不过,我看到阿铮了。”
  “大公子?”林氏不免提高了声音。
  熟悉的名字瞬间吸引了姚青精神,她盯着自家姨父,听着他一字一句道,“阿铮在下面,我和他说了两句,他说这次是奉了上官之命出京来办差事,遇到咱们也是意外,等他那边忙完,就会过来见咱们……”
  下面的姚青没再听进耳里,她满心都是沈惟铮,心里乱糟糟一片。
  最先想到的是,她同他的儿女,她死后他到底有没有护好他们,若他娶了继室,有没有苛待她的两个孩子,但很快,身边明晃晃的一切提示她,现在是重新来过的一生。
  现在的她,和沈惟铮是没有半分交集的陌路人,他们近在咫尺,但只有她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还有,这重来一次的人生,出乎她意料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
  不止是突然出现的贼匪,还有沈惟铮如今身在骁龙卫这件事,包括他奉命前来救援。
  明明上辈子,一切本不是这样的。
  第6章
  和她所知道的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情形,让姚青有种难以自抑的紧张感。
  月上中天,一切逐渐安静下来时,他们这一行人终于见到了腰悬长剑的沈惟铮。
  十五岁的少年,英武逼人,身上犹带着同贼匪血战后的锐意,一步一步踩在甲板上,缓步而来。
  姚青站在姨母身边,看着月光下这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握紧了衣袖。
  她知道重来一次会见到他,她同姨母的小家宣平侯府更同样是这个人的家,然而,她从未想过会这么早就遇见,还是如此意外的情况。
  沈四爷早已上前同侄子低声说话,神情里写满欣慰,“几年不见,阿铮你越来越出色了。”
  宣平侯府里,沈四爷可以说是同侄子关系最好的人了,更甚者比他二哥那位亲生父亲都要亲近,沈惟铮小时候,有一半时间都由他带着,叔侄关系十分不错。
  沈惟铮同久未相见的长辈行礼,“四叔四婶安好。”
  “大哥!”沈奕未离京之前,做惯了自家兄长的小尾巴,这会儿看到同样亲近,上去就给了个熊抱。
  林氏和沈蕾在一旁含笑看着,显然早已习惯。
  一家人相让着往船舱里走,沈四爷扶着侄子的肩膀,朝姚青看去,“阿铮,来见见你晚晚表妹,这是四叔的外甥女,刚从江州接过来,准备一道回京,日后同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也可好好亲近亲近,晚晚从前吃了不少苦,日后在府里,你多照应着点儿。”
  他这番话说得亲近,甚至有几分拉关系的意思在里面,显然很希望沈惟铮能给外甥女做个靠山,毕竟,宣平侯府情况复杂,多个人疼惜外甥女,他和妻子都更放心,当然,这无疑也说明了两人十分信任侄子的品行,否则,他断不会开这个口。
  沈惟铮本目不斜视,直到叔父开口,他才看向旁边那个就差躲在四婶身影里的娇小人影。
  是真的瘦小,站到他面前堪堪才及胸口处,月光下,小姑娘脸庞稚-嫩青涩,有种惹人怜惜的娇弱感。
  只不过,同这副外表不同的,是她格外沉稳坚定的眼神。
  “大公子。”对上他的视线,她一边见礼,一边用清凌凌的声音唤了他一声。
  她没叫亲近的表哥,只随林氏那般叫了声大公子,倒让沈惟铮愣了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姑娘的眼神里写满了疏远与抗拒,更甚者,还有淡淡的不喜?
  天生一双识人利眼的沈惟铮,将那点疑惑压进心底,回了一句,“晚晚表妹。”
  他愿意给四叔面子,但若人家不乐意,他也不勉强,毕竟他要忙的事太多,还真顾不上一个所谓的远房表妹的喜恶。
  ***
  沈惟铮在这边呆了盏茶功夫就又很快离开,毕竟他此行是为公务,只是临时抽空来见一下亲人,接下来还有重要差事要办。
  本该惊心动魄的这个晚上,最后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夜色渐渐深沉,众人分开各自安睡。
  临睡前,因为心绪不定,姚青多写了几页佛经,等一颗心彻底静下来时,她才上了床榻。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或者也不能说是梦,而是曾经的回忆。
  当年,她被姨母带着一路入京,进了宣平侯府,侯府里本该等着一行人拜见的老夫人却临时带着家里的女眷去了明水寺进香。
  当时她虽然不清楚内情,却也知道这番作为有失体统,等在侯府里住的日子久了,才渐渐明白这家人是个什么情况。
  宣平侯府沈家的情况在帝京里是独一份的特殊,虽然侯府只有一处,然而家里却有两个侯爵的爵位,除去宣平侯这个祖上传下来的,还有沈惟铮身上帝王多年前赐下来给长房的明英侯这个爵位。
  当今刚刚登基之时,西戎犯边,大军压境,边关危急,是老宣平侯带着长子血战不退,靡战两年之久,最后打败西戎小王子,让西戎元气大伤,再不敢轻言战事,一举奠定国朝胜局,也为边境拿下了几十年的安稳太平。
  老宣平侯军功卓著,其长子沈钊更是天纵英才,屡立战功,深受帝王信重宠爱,只可惜,天才易折,同西戎最后一场血战中,沈钊被西戎人费尽心机几经周折埋伏,最后落得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连带着老宣平侯也深受重创,大军回京途中伤重不治而亡。
  噩耗传来,帝王痛心震怒,有感于沈家功劳,他给予了重赏的同时,也追封沈钊为明英侯,以慰英雄在天之灵。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沈家只会是一个被帝王信重宠爱的武将勋贵之家,但偏偏当年老宣平侯夫人去宫里求了旨意,想让家中的儿子兼祧,为长子传承香火。
  不得不说,老宣平侯夫人此举着实让人大跌眼镜,京里京外都沸沸扬扬。
  到最后,帝王允了她所请,由沈家的嫡次子兼祧,又再娶一位妻子陆氏,传承长房香火,生下了沈惟铮,接任明英侯这个爵位,所以,一门两侯爵的沈家,也算是帝京中市井八卦的一景。
  说是两个爵位,但沈家人却都住在宣平侯府,且因着家中老侯爷和沈钊的离世,没了顶梁立柱的,圣心盛宠逐渐不如以往,不免让人唏嘘。
  知道这段前情的时候,姚青终于明白为何沈惟铮同侯府里其他人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了,对待二房的态度也那么诡异。
  且宣平侯府里,嫌隙龌龊不少,比如老宣平侯夫人是不受宠爱的原配,若非生了个好儿子,在府里早就无立锥之地,老侯爷宠爱妾室与庶子,家里闹得很是不太平。
  在丈夫与长子离世之后,老夫人态度强硬的掌控了侯府,毕竟,她次子承袭宣平侯爵位,还即将有个孙子承袭明英侯爵位,底气不是一般的足,正因为如此,她行-事任性强势,无所顾忌,家里闹的是乌烟瘴气。
  长房同二房之间有嫌隙,三房老侯爷的真爱姨娘被老夫人所恶,夹着尾巴做人,四房是不被她看在眼里的隐形人,府里那些老侯爷的妾室病的病,死的死,去庙里的去庙里,反正在姚青看来,沈家这门第,说是高门大户的勋贵,其实和污浊泥潭也无异了。
  活在这样的家里,得时时警醒着,因为这家里最重要的两位女主人,掌家的宗妇,一个两个都是好搅风搅雨的德性,时不时就要闹出些幺蛾子来。
  无论是阴沉刻薄的老夫人,还是二房用心狠毒的丁氏,都是大大的麻烦,至于难缠的小姑子,更是几次让姚青苦不堪言。
  嫁给沈惟铮,没怎么享福,反而背负了许多恶名,多了一大票敌人,这对于当年只想找个小门小户过安生日子的姚青而言,实打实的辛苦。
  梦里,她看到了许多陈旧的记忆,有被老夫人为难的,有同丁氏斗法的,还有那两个难缠的小姑子,虽说最后她到底扬眉吐气,但多年来个中心酸,当真是只有自己清楚。
  真是连想和回忆都不愿,太没意思了。
  记忆一页页翻过去,姚青看到了当年自己同沈惟铮的初见。
  那天,侯府里的主子是一个都不在,她同表姐休整好去花园散心时,迎面遇见了临时回府的沈惟铮。
  当年青涩稚-嫩的她多忐忑啊,本想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大公子,谁知道一紧张顺嘴叫成了表哥,旁边表姐安慰她说不碍事,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还说沈惟铮面冷心热,是个不错的兄长。
  这些安慰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对表姐来说不错的兄长,看在姚青眼里,却是一张脸写满了冷漠与高傲。
  尤其是听到她那句叫错的“表哥”时,沈惟铮的眼神与表情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沈惟铮那双眼睛里映出的她,是一个妄图借机攀龙附凤谄媚讨好主人的所谓远房表妹,是一个招人厌烦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大抵是因为初见如此,后来两人之间才一直互有心结。
  即便他救了她,心里或许还是像初见那样看轻她,觉得她如流言所说是心机深沉蓄意落水勾-引他,而姚青也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提醒里,始终记得自己身份卑微寄人篱下的曾经。
  就算他们成了亲,成为了彼此关系最亲密的人,对姚青而言,她对沈惟铮,始终心有芥蒂。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但她对他,从来不敢有太多期望与奢求,因为她不清楚沈惟铮这个人,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捅她一刀,告诫她明了自己的地位,谨记自己的本分。
  说实话,那仅有的几次教训太深刻也太痛了,她不敢尝,更不想尝。
  一夜过去,做了场长梦的姚青慢慢睁开眼,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看着帐顶的藤蔓花纹,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昨天,她应当是叫了沈惟铮一声“大公子”吧?
  眨了眨犹自酸涩的眼睛,姚青慢慢回想起昨夜的一切,倏忽间,彻底安下心来。
  还好,这次她没叫错。
  第7章
  经过水匪这段波折之后,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一帆风顺。
  因着在通州码头补充船上物资,需要暂时停靠半天,因此姚青很是痛快的答应了表姐邀她出门逛街的提议,毕竟在船上待久了,踩不到陆地总是难受的。
  沈奕自告奋勇的做了两人的护花使者,带着两个家将一同下了船。
  通州不愧是运河旁的知名城市,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处可见各色官船与商船,忙碌极了。
  几人避开匆忙行走的人群,雇了辆马车去往城里。
  城里和码头一样的热闹,酒家商铺林立,沈蕾带着小表妹就去往卖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的街道,差点被琳琅盲目的商品晃花了眼。
  平日里性情再稳重,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到诸多心头好,沈蕾左右为难,哪个都想要,哪个都喜欢,却不好随意乱买。
  侯府里,老夫人掌管中馈,她一心宠爱二房,对四房并不怎么重视,若非一家人在西北时折腾了些小生意,单靠俸禄和侯府的月例可活不滋润。
  姚青看着自家表姐满脸犹豫的模样,略有些心疼,也就是她现在不方便做什么,不然早就拿着银票任人买买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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