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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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失宠如她,绑了也无妨,李景允哪怕是知道了,也未必会与中宫如何。
  花月安心地在偏房住了下来,时不时坐在窗边哭一会儿,与身边两个丫鬟说一说自己在庄氏走后的惨淡生活,等丫鬟问起,便将那德胜如何买通罗惜害了庄氏的事细说给她们听。
  姚贵妃与中宫势如水火,姚贵妃不喜的庄氏便成了长公主的手帕交,先前因着韩霜的事,长公主与将军府断了往来,可如今庄氏死了,死因还对东宫不利,长公主顿时就为自己的手帕交打抱不平了,到底也是诰命夫人,哪能死得不明不白的?
  没有证据,但有证人,长公主将此事说与了帝王,甚至暗示东宫以此手段害人久矣。皇帝没什么反应,毕竟死的只是一个诰命夫人,让人把东宫那个奴才脑袋砍了便是,他也不愿多生枝节。
  结果七皇子就在这时候薨了。
  花月好端端坐在偏房里,就听见外头突然哭号一片,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就见奴仆宫人跪了一地,凄苦的哭声穿透了半个宫廷。
  七皇子是早晚要死的,但这时候没了,实在有些突然。
  温故知一收到消息就去将军府找人,进门却见三爷坐在主屋里望着墙上的挂画发呆。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画上女子娇俏地扑在男子身上,两人斜倚软榻,恩爱非常。
  眉梢一动,他道:“这画师不错,画得惟妙惟肖。”
  连殷花月脸侧的浅痣都点出来了。
  收回目光,李景允不甚自在地道:“做什么突然过来。”
  “七皇子没了,按例您该进宫去请安。”温故知道,“但陛下在御书房发了怒,群臣莫敢接近。”
  “哦?”李景允起身去屏风后头更衣,一边解系扣一边问,“谁又撞刀尖了?”
  温故知答:“太子爷。”
  捏着系带的手一顿,李景允神色复杂:“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这是人祸。”温故知耸肩,“有人给陛下进言,说七皇子死于折肺膏。”
  这三个字听着耳熟,李景允纳闷地回想一二,突然拢着衣袍出门去抓了八斗来问:“别苑那边近日可有动静?”
  八斗心虚地道:“没什么动静,只是表小姐搬过去了。”
  “少夫人呢?”
  看他一眼,八斗低头。
  心里不争气地沉了沉,李景允捏了他的手骨,冷声道:“快说。”
  “少夫人……有些日子没瞧见了,别苑也没听见人说。”八斗小声道,“许是在屋子里养着,小的也没过去看。”
  温故知跟着他出来,看他脸上那神情,不由地笑道:“三爷急什么?人在别苑都这么久了,也没见您去看过一回,眼下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折肺膏。”李景允冷着脸道,“以你之见,宫里御医如云,会让病中皇子长期吃折肺膏而未曾察觉?”
  “不会。”温故知摇头,“七皇子有皇后看顾,他用的药都是有人先试的。”
  今日一听这消息他就明白是有人想拉太子下水。
  “所以,折肺膏是个幌子,中宫想定东宫的罪,只要有机会,哪怕要把折肺膏给七皇子灌下去,皇后也会做。到时候再查,只会查到东宫头上。”李景允道,“况且,韩霜一早就知道这东西。”
  神色慢慢严肃起来,温故知将这事前后一想,微微眯眼:“中宫还缺一些帮着告状的人。”
  如同折掉掌事院,单一件事分量是不够的,必须要几个人一起告状,这些人的身份还不能低。而如今朝中最当宠的——他看向面前的这个人。
  李景允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分外严肃,他起身往外走,大步流星,出门便上马,甩鞭疾驰。
  苏妙正和沈知落在院子里僵持,她想出去找花月,沈知落不让。
  “你真想关我一辈子不成?”她瞪他,“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一早是你教我的。”
  沈知落眼皮也懒得抬,拦在她身前道:“解渴也不错,管它甜不甜。”
  听听,这是一个修道之人该说的话吗?苏妙气得跳脚,伸手就朝他胸口打了一拳。
  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毕竟是从小在练兵场混着长大的,这一拳力道说轻是轻不了的,落在他心口“咚”地一声响,沈知落退后半步,脸色骤然苍白。
  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苏妙心虚地皱眉:“谁让你不让开,打疼也活该。”
  沈知落摇头,似乎是叹了口气,将身子半侧过去,张口就吐出一抹嫣红。
  血溅在地上,小小的一滩,染上了苏妙的衣角。
  惊慌不已地扶住他,苏妙咬牙跺脚:“你身子原就不好,挨这一下不躲是想讹上我?”
  “嗯。”他半垂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心口没由来地一跳,苏妙慌乱地别开眼,拉着他道:“先进去找黎筠来看看。”
  余光瞥着她,沈知落平静地道:“你不是说谁再心疼我谁是傻子?”
  “我要不傻能看上你?”苏妙反唇就呛,凶巴巴地把人按在椅子里,提着裙子就去找黎筠。
  李景允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知落坐在主位上,怀里抱着万年不变的乾坤盘,拇指按着唇边一丝血迹,低声浅笑。
  第75章 搅合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6-27 17:11|字数:3044这模样若给旁人看去,定要写个十篇八篇的美人赋来夸他姿容,可李景允瞧着只觉得烦人。
  “你怎么在这儿?”
  抬眼看见他,沈知落不笑了,一张脸恢复了从容,闲散地道:“受这别苑主人相邀,来住几日。”
  他把殷花月安置在这里,是想让她老实点,别总往他身上动主意,她倒是好,请外男过来住?李景允阴沉着脸,张口刚想问罪,就听得沈知落接着道:“主人出门好几天了,三公子若是想找她,倒是要费些功夫。”
  她不在?李景允抬眼打量屋子里一圈,眉头皱得更紧:“去哪儿了?”
  “在下一个外人,哪里会知道贵府少夫人行踪。”沈知落慢条斯理地道,“五日前随苏大小姐来此地之时,就没见着少夫人的影子了。”
  心里一跳,李景允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扭身就往外走。
  温故知跟在他身侧,打量一眼他的表情,低声道:“少夫人不在府里沈大人才跟着表小姐过来,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李景允冷着脸跨进后院,将先前柳成和送来那几个护卫都叫了出来。
  这几个人也算他的心腹,先前别苑里有什么动静都会让八斗帮忙传话,可眼下殷花月不见了五日,他竟是半点风声也没收到。
  不等他问罪,几个护卫就都跪了下去,为首那个抹着冷汗出来道:“还请大人往宫里找,京华外头小的们都找遍了,毫无音信。”
  李景允气笑了:“就不知道早些来禀?”
  为首的人抬头疑惑地望他一眼,低了声音道:“禀过的,少夫人被绑走那日就禀上去了。”
  被绑走?李景允一把将他衣襟拎起来,皱眉道:“你重禀一回。”
  “是。”那人有些慌张,但还是一字一句地同他道,“五日前夜间别苑有人闯入,狗未惊,少夫人也未曾发出任何声响,所以小的们没有察觉,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小的们传了话去将军府,便开始寻人,但无果,便等着大人的吩咐。”
  结果等了好几天,都没等来什么吩咐。
  李景允听得沉默,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戾气。
  温故知在旁边站着,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世上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见他把少夫人冷落在这地方,又新宠着栖凤楼里几个小姑娘,他院子里那些奴才便会见风使舵,收些谁的银子,便不会再在他面前提少夫人。
  要不怎么说那奴才在东院这么多年都没能成为三爷的心腹呢,眼力劲太差,就三爷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他敢真这么欺负少夫人,往后就有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眼下还是找人要紧,李景允扭头朝他道:“你回宫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她的消息。”
  温故知应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一句:“若当真在那风口浪尖上,您当如何?”
  眼下这各宫相争,三爷求的就是一个明哲保身,打死不去蹚浑水,若殷花月当真这么不识时务,卷入了东宫中宫的争斗里,那爷是保是弃?
  “还能如何?”李景允冷笑,“她爱掺和这些事,就该想过自己的下场,爷找她也不过是为着有所防备,不被她连累,指望着爷搭上身家性命去救她,那是不可能的。”
  温故知了然,放慢步伐道:“那就不着急了,慢慢找都来得及。”
  李景允看了他一眼,眼尾冰凉。
  不敢再玩笑,温故知朝他一拱手就上马回宫。
  宫里正热闹,七皇子薨逝,中宫跪在御前不起,带着几家命妇,状告东宫肆意杀人,手段歹毒。那场面,端的是唇枪舌战,玉碎珠飞。
  皇帝丧子心痛,又听人状告太子,当即便发了怒,要关周和朔禁闭三月。
  在这个节骨眼上关禁闭等同夺权,三月之后朝堂如何变幻,就不是他能预料得到的了。周和朔哪里肯,头磕在柱子上出了血,声泪齐下地喊冤,姚贵妃自然是要护着自己儿子的,娇滴滴往那堂下一跪,皇帝也有些不忍。
  皇后见帝王心生动摇,着急不已,姚贵妃向来爱使这一招,就仗着帝王宠爱,颠倒是非黑白。这一遭皇帝若是又轻饶了去,那她的皇儿就真是白死了。
  正愁呢,身后站着的殷花月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身为李守天十分信任的掌事,殷花月是整个将军府里唯一一个能洒扫将军书房的奴婢,李守天书房里的东西很多,朝臣来往的信笺、将军府的账本,每一样都有分量,但花月从未往外拿。
  只这一件东西,在知道了庄氏的死因之后,花月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将军爱书法山水,姚贵妃便写得一手好字,她曾给李守天写了一封长信,诉相思,诉愁苦,姚贵妃的性子也烈,诉到最后还将李守天骂了个狗血淋头,文字十分有趣,但字里行间,是盖也盖不住的情意。
  彼时姚贵妃应该已经入宫,但尚未得宠,埋没在上百宫妃里,悄摸写上一封信给旧情人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为了谨慎,她也没写李守天的名,全信都用“郎”代替。
  那时候的姚贵妃也是爱惨了李守天,半点不肯留下牵连他的证据。
  只是,她没想到,李守天没烧了这信,而是锁在了小匣子里,一锁就是这么多年,等花月发现的时候,生锈的锁头已经自己开了,展信一阅,便知有宫妃心在墙外。
  当时看见的时候花月还没想到是哪个宫妃写的,直到尤氏死因揭露,她才反应过来。
  这东西先前拿出来,皇后可能还会斟酌许久,碍着皇室颜面,未必上报,但现在拿出来,便是横在姚贵妃脖颈上的一把刀,足以让她毙命,那皇后可就不会管那么多了。
  “臣妾有一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屏退左右,留臣妾与姚贵妃细说。”合上那信,皇后神情严肃地朝上头道,“也请司宗府两位老大人留下来一听。”
  殿上站着这么多人看笑话,皇帝也不乐意,一挥手就应了,让其余人都退出去。
  大殿的门一关就是三个时辰,花月的身子撑不住,先回偏房去歇着了,等到傍晚的时候就听见看管她的宫女小声说:“出大事了,姚贵妃被贬了嫔妃,太子也被禁足,这宫里的天啊,怕是要变了。”
  语气掐着挺吓唬人,但那眼里尽是笑意,看得花月也笑了:“该去跟娘娘道喜。”
  “夫人这是什么话,宫里出事,咱们娘娘哪儿能算喜。”宫女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又忍不住低笑,“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花月浅笑,颔首问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府?”
  眼珠子一转,宫女笑道:“您这回有功,何必急着走?多在宫里住些时候,娘娘不会薄待了您。”
  “可我这怀着身子,在这儿叨扰始终有些不方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花月赔笑,“还请姑姑给娘娘禀一声,让我先回去养胎,等身子养好,再回来给娘娘请安。”
  宫女沉默,想了一会儿,还是端着笑脸道:“好,奴婢替您去说一声。”
  “多谢。”花月目送她出去,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太监,嘴角微撇。
  这宫女一去就没再回来,晚膳照常有人来送,花月又问了两个宫女,都劝她先安心住下,然后便走了。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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