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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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音里都透着嫌弃。
  不悦地撇撇嘴,花月轻哼一声,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案边翻看两眼。
  看归看,只要她不全信,他还能诓了她不成?
  李景允要安排的东西挺多,上至陛下仪驾护卫,下至宫城巡逻换岗,不过这里放着的只是大体简略的布防,甚至夹杂着密语,看不太明白,唯一能知道的是,过段时间有贵人要出宫,布防很是紧密。
  花月正看得出神,门就被人推开了。
  飞快地扔下东西跑回墙边站着,花月戒备地抬头,就见李景允端着一盅子药进来,斜她一眼:“过来喝。”
  鼻尖皱了皱,花月勉强笑道:“多谢公子,但妾身每日的药有黎筠安排,不能随意喝。”
  “这就是黎筠的药方。”他冷笑,“要防也是爷防你,你用得着防爷?”
  他对这肚子,比她自己还稀罕,自然是不会害了她的。花月抿唇,磨蹭着走过去,小口小口地将药喝完。
  李景允就坐在她身边,板着一张脸,眼神讥诮地看着她。
  两人有怨,李景允对她态度不好是情理之中,花月能想得通。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这么不想看见她,做什么又非把她抓回将军府?
  原本计划里,太子被告受罚,她也就要和沈知落接应,准备好痛打落水狗,可现在她被困,沈知落那边该如何?
  “你在想什么?”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花月在走神,下意识就答:“沈知落。”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不对,猛地回神往旁边看。
  李景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冰寒一片:“倒是实诚,就为着你这份实诚,等孩子生下来,爷一定给你买最好的猪笼,选最深的湖沉,可好?”
  “妾身失言。”尴尬地搓了搓手帕,花月垂眼,“妾身是想在与他有关之事,并非其人。”
  “你以为爷会信?”他敲了敲她面前的方桌,神色阴郁,“别苑都请人去住了,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别苑?花月想了想:“妾身是请过人,不过不是请他,请的是表小姐,表小姐与沈大人尚有余情,就此别过未免可惜,表小姐不愿回沈府,沈大人也不愿放人,折中做选,妾身便让他们先在别苑做客。”
  眉梢微微一动,李景允神色缓和了些,却还是别开脸冷笑:“苏妙跟谁都能过日子,与沈知落分开算什么可惜。”
  那倒也是,花月点头:“谁和谁分开都不可惜,人各有命。”
  喉里噎了噎,李景允瞪她一眼。
  花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莫名其妙地回视过去,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僵持了三柱香,最后还是花月眼睛酸,揉着眼皮败下阵来。
  “你在府里好生呆着,莫要再给爷惹出什么乱子来。”他道,“不该你做的事少碰。”
  “是。”花月乖巧地应下。
  应是这么应了,当真乖巧是不可能的,太子终于失势,哪能轻易饶过这机会。她暂时无法离开将军府,外头还有个沈知落。
  沈知落偷偷去见了周和朔。
  周和朔被禁足于安和宫,他一出事,身边的人都不敢轻易接触,唯恐被圣怒殃及。陛下这次也是发了大火了,不管多少人求情,三个月的禁足一天也不减。
  沈知落踏进殿门,毫不意外地看见周和朔蓬头垢面地靠坐在椅子边的地上,四周东西凌乱散碎。
  他争权已久,一直是圣宠在身,太子之位稳固,哪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月,竟风云变化至此。
  “殿下。”沈知落上前行礼。
  周和朔一顿,抬眼看向他,双眼猩红:“先生曾说,本宫是真命天子,必定荣登九五,开创盛世。”
  拢起宽大的袖口,沈知落平静地回视他:“微臣也说过,殿下切忌多疑,自毁臂膀。”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周和朔踉跄两步上来抓住他的衣襟,通红的眼望进他的紫瞳里:“本宫多疑?若谁的话都信,本宫也未必能有好下场!”
  他呼吸急促,捏着他衣襟的手也发抖。
  三个月禁足,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周和珉本就在与他相争,这么长时间他无法笼络朝臣、插手政务,等于是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先生什么都能算到,可曾算到了本宫眼下的境遇?”他皱眉问。
  任由他抓着,沈知落点头:“先前想同殿下提,但殿下对微臣已生防备,无论微臣说什么,殿下都觉得微臣有反叛之心。”
  恼恨地看着他,周和朔挥手猛推:“你也是个骗子,你们大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脸色微沉,沈知落朝他拱手,然后转头就往外走。
  “先生!”周和朔慌忙又拉住他,“本宫失言,本宫近来心浮气躁,实在不够温和,还请先生宽恕,与本宫解惑。”
  这是真着急了,往日里的风度丝毫无存。沈知落回眸看他,轻叹一口气。
  疑心重是帝王家的通病,太子尚且疑心身边人,皇帝自然也疑心自己的儿子,皇帝求的是长生不老、权力永恒,自己的儿子妄图夺权,皇帝自然不会轻饶他。
  周和朔因这一身血脉富贵,也会因这一身血脉遭罪。
  不过沈知落今日来不是为他解惑的,他将人拉去旁边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按照原来的命数,殿下是能荣华一生的,但您不该怀疑李景允和微臣,自断双腿,哪能走好路?如今大错已铸,只有一个办法还能让殿下重归正道。”
  “什么办法?”周和朔急问。
  上下打量他一番,沈知落道:“殿下身上冤魂重缠,拖累福泽,若能在重阳之日于宫内祭拜,将其驱散,殿下的气运便能恢复,不日就有贵人替殿下求情,使得陛下网开一面。”
  他身上的冤魂?周和朔拧眉,那多是魏人的。
  刚要开口,沈知落就又道:“殿下若要以为微臣是在为那些个冤死的魏人算计,那微臣便就不说了。沾着魏人的身份,在殿下这儿始终是讨不着好的。”
  “先生别急。”周和朔连忙按住他,“都这个时候了,本宫也不会再怀疑先生,只是,眼下本宫被禁足于此,若还做祭拜之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沈知落摇头:“不会,此地无人来,祭拜也不花多少时辰。”
  周和朔沉默,目光微闪,似在考虑。沈知落也不催,不管他信还是不信,神色始终淡然。
  片刻之后,周和朔道:“那便烦请先生下回来带上祭拜要用的东西,本宫在此谢过。”
  不就是上香磕头,只要他能摆脱现在的困境,这点小事宁可信其有了。
  沈知落应下走了,周和朔坐在清冷的宫殿里,仍旧满腹怨气难消。他是开朝立功的太子,横刀斩敌,闯宫门,杀前朝余孽,父皇能有今日安稳江山,他功不可没,结果竟说舍就被舍了,他甚至没做错什么,连罪名也是中宫硬安上的。
  这世上果然什么都靠不住,骨肉血脉也一样,靠得住的只有权力。
  目光幽深,周和朔捏着椅子的扶手,半张脸都浸在阴影里。
  花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李景允正在她身边的软榻上睡着,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听霜降说话,神色分外凝重。
  重阳节别人进宫不是难事,于她而言属实有些困难,先不说李景允定会守在她身边,就算他有事离开,秦生那几个人也一定在附近看着。
  抬头望一眼天,乌沉沉的,明日许是又要下雨,她怔愣地看着,突然想起小时候下雨之后,宫里不少地方积攒了水滩儿,殷宁怀那人生就一副坏心肠,打水滩过必定狠狠踩一脚,溅湿她半幅衣裳。
  新做的衣裳脏了,她仰头就哭,母后闻声过来,一定是先抱她起来,然后责骂殷宁怀。后来她学聪明了,路过水滩先踩水溅他,然后自己继续哭,招来父皇母后,依旧是骂他。
  为此,殷宁怀气得上蹿下跳,趁父皇母后不注意,拎起她就往宫外扔。
  第78章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6-30 17:28|字数:3026小时候的记忆没那么清晰,可花月莫名就记得殷宁怀策马离开时马蹄上勾起来的水滴,亮晶晶的,四处飞溅,走得毫不留情。
  然而,她在原地等上半柱香,他就会回来,气哼哼地将她拎回马背上,咬牙切齿地嘟囔:
  “怎么就多了个这玩意儿呢。”
  花月当时气性也大,掐着他的肩就回:“又不是你生的,要你管!”
  “不管行么。”少年坐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地道,“这么多年了连声皇兄也没听着,真让你死外头,那我也亏得慌。”
  当时只当是小孩儿的气话,可如今想来,殷宁怀真是亏了,国破家亡,观山赴死,他还是连声皇兄也没听着。
  喉咙有些发紧,花月摆手让霜降下去,转身回了主屋,软榻上的人依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熟。
  她放缓脚步,慢慢地坐回了椅子里。
  屋里安静,除了呼吸声别的什么也没有,花月坐着坐着眼眶就红了,连忙拿起旁边绣了一半的虎头鞋继续落针。
  李景允掀开眼皮,就看见那人侧身对着他坐着,肩骨单薄,手指翻飞,丝线起落在鞋面上,瞧着很是优雅,只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落下来,一滴又一滴,亮闪闪的,坠在手里的针尖上,四散飞溅。
  “……”
  将眼合上,李景允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安睡。
  他已经尝过宠惯人会有什么下场,没道理还要顺着她让着她,爱哭就哭吧,反正他不会再心疼。
  重阳节当日,天气阴凉,外头时有秋风呼啸,不适合出门。
  李景允就在府里坐着,慢条斯理地沏茶品茗。
  “公子。”花月笑着过来行礼,“按照大夫的吩咐,妾身每日要出门走动。”
  看她一眼,李景允垂眸:“行,爷陪你去。”
  “不必不必。”她慌忙摆手,“您忙碌了这么些天了,还是趁着空闲多休息,妾身带霜降出去即可。”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人突然就把要忙的事都堆在前几日一次忙完,然后得了五日休沐,天天就守在她跟前。花月急着出门与沈知落联系,可始终寻不着机会。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她守着不让他出府,现在倒是好,转过来了。
  长叹一口气,她朝他屈膝:“妾身去就回。”
  “你先别忙。”李景允招了招手,示意她站近些。
  花月疑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朝他跨了两步。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往府外送信了?”他问。
  花月一愣,低头答:“没有。”
  “那倒是奇怪。”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哼笑,“最近截了好几封信,全是霜降给出去的,用的还是密语,看不明白写的什么。”
  心凉了半截,花月勉强笑道:“许是她的家书,妾身不知情。”
  “是么。”李景允点头,不再问,只悠哉地嗅着茶香。
  花月在他面前站着,冷汗都要下来了。先前还奇怪传信出去为何一直没有回音,原来全落在了他手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解密,可就算不会,多半也对她起了戒心了。
  “哎——”眼珠子一转,她捂着肚子就皱了脸。
  瞥她一眼,李景允招手吩咐霜降:“去把黎姑娘请来给你主子看看。”
  “回公子,黎姑娘今日回宫了。”霜降看了花月一眼,捏着手道,“她走得匆忙,连药方也忘记留,主子正在换药吃的时候呢,今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片刻,她猛地一拍手:“悬壶堂里的大夫也管用,就是脾气大了些,不走门过户,只坐堂看诊,今日反正也无事,不如就让奴婢带主子过去瞧瞧?”
  李景允一脸淡然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等她们将话说完,才心平气和地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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