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陈立夏在炕上睡得正香，猛地就被人推醒了，“二啊，醒醒，醒醒！听人说你在村里卖调料了？”
陈立夏迷蒙着眼睛，半天才回过神，看着张萍枯老的脸，皱着眉说道：“我去县城卖菜，回来就顺带着捎了些调料拿回来卖。”
张萍眼睛一亮，头一次对着陈立夏笑得这么真诚，“挣了多少钱，快跟妈说说！”
“没挣多少钱，调料嘛，差价也没有多大。”陈立夏说着打了个哈欠，对着陈立春道：“春儿，给姐倒点水来！”
她睡得少，脸色苍白，被张萍这么一叫，更显得虚弱了。陈立春心虚有心疼，赶紧去倒水。可看在张萍眼里，就觉得陈立夏这一定是挣了大钱，都开始在家里摆架子了。
可想到陈立秋的学费，她没多说，只是一个劲儿问陈立夏到底挣了多少。
陈立夏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有些急躁了，才笑着说道：“这一天下来，挣了五块多吧！
“五块钱！”五块钱不算多，也不少了。一天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了！这比城里工人的工资水平了还高呢！张萍脸上一喜，“这是调料钱，菜钱呢？”
“菜卖了，才有钱买的调料啊！”
“这样啊……”张萍有些失望，又忽然反应过来，说：“那这五块钱就是净赚的了吧？”
其实净赚的何止这五块钱，还有那么一大堆调料呢！不过陈立夏没说，只点点头。
张萍又笑了，搓了搓手，“二啊，把今天挣的钱给妈，妈给你收着！”
“妈，做生意需要本钱，这五块钱都不够呢，我还想着，您是不是能帮衬着我点呢！”
张萍一听管她要钱，眼睛慌乱地四处瞟了一下，立马就住嘴了。
陈立夏心里偷笑，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又躺下去补觉了。
张萍看着她的睡颜，十分心虚。可自己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被陈立夏给忽悠了。
赵瘸子对陈立夏多舍得，这她可是看在眼里。别说两天鱼肉的没少给买，就说早晨，她不过是提了几句立夏卖菜辛苦，他就乖乖拿钱了。她就不信，立夏真能缺本钱，那个赵瘸子私下里肯定给过她了。
毕竟，一个瘸子，要是不出点血，陈立夏跟她在一起图啥啊？
想着，张萍更觉得陈立夏在说谎，卖菜的钱肯定被她自己扣下了，就是卖调料，也肯定得了不只是五块钱。
第23章 赵国年的花边新闻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又把陈立夏推醒了。“二啊，咱家困难，你这挣了钱，可不能光想着自己啊！你说你是个姑娘，手里留那么多钱干嘛？到最后还不是给了人家了？有钱，得往咱自己家搁，知不知道？”
陈立夏笑笑，只是水漾的眸子却没有什么感情，“妈说得对，我以后有钱了，一定都用在自己家里！”
她这玩儿的就是文字游戏，以后有钱了，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张萍却没有听出来，脸上才好看些，“知道就好。”
说着，亲密地搂了陈立夏的肩膀一下，才让她继续睡。
晚上为了犒劳陈立夏，张萍少见地下厨炒了两个菜，破天荒地放了半勺油渣。平时这油渣都是给陈立秋准备的，陈立秋出嫁了，就等她回家才吃。
好容易见了荤腥，陈立春吃得喷香，一个劲儿给陈立夏夹菜，“姐，你最辛苦了，你吃！”
张萍脸上笑着，手里却飞快地挑着菜里的油渣给往陈立春碗里拨，“你姐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你多吃点！”
陈立夏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有些酸楚，“春儿，你还记得姐跟你说的话吗？”
“啥？”陈立春懵了一下，迷茫地看着陈立夏，心里有种预感，不会是……他以为陈立夏知道自己闯的祸了，紧张地看着她。
不想，陈立夏一开口，却是上学的事儿。
“一会儿姐陪你去李芬姐家借初中的教材，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这段时间你就别下地了，在家好好看书！”
“姐，我说了，我不上学！”
“胡说！”陈立夏表情陡然冷了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陈立春，“你想一辈子窝在这小村子里吗？你想一辈子跟垄沟打交道吗？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你懂不懂？”
“姐……那你为啥不改变你自己的命运呢？”
陈立夏愣了一下，没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圈一下就红了，可她心里却是高兴的，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
“姐有自己想要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立春听着陈立夏的话，就想到了赵国年。想到早晨的事儿，他鼻子一酸，就想跟陈立夏坦白，“姐……”
“好了，春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学费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在家看书，上了学，别给姐丢人就行了！”
陈立夏一锤定音，继续吃饭。一旁的张萍偷偷地在桌子底下踩了陈立春一脚。陈立春一顿，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张萍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说漏。
……
吃完饭，陈立夏拿了一包糖，就带着陈立春一起去李芬家借书。她不知道，他们走后，张萍立马就锁了院子，跑去了集体户。
李芬的父亲李复是大队长，在村子里算是过得比较富庶的人家了。今天李芬跟着父亲去公社了，一回家才听说陈立夏卖调料的事儿，正想着去找她说话呢，没想到她就来了。
“哎呦，陈老板来了！”李芬笑着将姐弟二人迎进屋里。
陈立夏由着她打趣，将糖塞到她手里，“陈老板赏你了，这糖你留着泡水喝吧！”
“呦，无功不受禄，这我可不能要啊！”李芬惊讶地看了陈立夏一眼，想要推辞。
陈立夏立马说了来意，李芬更不肯要了，直说陈立夏太客气，拉着姐弟俩到她的屋子。
李家房子大屋子多，就李芬这么一个闺女，她自己占了一个房间。
屋里一个小炕，地上一个立柜，靠后窗放着一张书桌，简单干净。
陈立夏觉得，立春上学，也该给他自己单独布置出一间屋子。陈家屋小，柴火也少，全家人就挤在一个大炕上，中间挡个帘子，实在是不利于立春学习。
陈立夏出神的功夫，李芬已经翻箱倒柜，将收起来的课本都拿出来了。
“喏，这些都是我用过的书，只管拿去看吧。春儿，你别嫌弃姐的书旧啊！”李芬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满满一大箱子的书，有初中教材、高中教材，各科笔记，还有几本故事书和名著。陈立春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书，拿起一本翻看着，脸上不掩饰的兴奋，“李芬姐，看你说的，这都赶上新书了！你放心，我肯定精心看，保证拿回来的时候还这样！”
李芬摆摆手，十分豪气地说道：“不用了，这书都送你了！”
陈立夏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撇到那箱子里的随堂笔记，微微皱皱眉，难道……她以后不念书了？
李芬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笑着说道：“我要去西沟小学当老师了，这不现在学生放假，我去学校值班就行！”
她脸上笑嘻嘻的，可陈立夏却能看出她眼底的落寞，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李芬笑着摇摇头，她其实没什么可难过的。农村重男轻女，多少女孩子都没机会上学。有的上了学，就像立夏家这样的，没钱，也供不起。她能念完高中，就已经是高学历，已经很知足了。
如今到西沟小学做民办教师，过几年转公办，再找个吃红本的嫁了，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想到西沟小学，李芬晶亮的眸子染上一抹担忧，拉着陈立夏坐在炕沿上，略带犹疑地问道：“立夏，你知道赵书记给赵国年定亲的事儿吧？”
陈立夏不懂，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疑惑着点点头。
李芬深吸口气，“那个女人叫宋晓厦，就在西沟小学当老师。跟我一样，是民办教师。好像她父亲是公社的宋主任，过一段时间就要民转公了。”
“哦。”
哦？这就完了？李芬见陈立夏反应这么冷淡，脸上有些着急起来，“你知道我咋知道是她的吗？她现在在西沟小学可是风云人物，所有的老师都知道，这个宋晓厦要嫁给赵国年了！”
陈立夏听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芬觉得，要么就是陈立夏太没心没肺，要么，就是真的像村里传的那样，陈立夏和赵国年不是认真在搞对象，就是图他的东西。她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立夏，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你跟赵国年到底咋回事啊？”
第24章 陈立春表示坚决反对
陈立春对这个问题显然也十分关心，翻书的动作都停住了，竖着耳朵听陈立夏的回答。
被两个人这么逼问，陈立夏颇有些无奈，“我们俩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啊！这亲事是个误会，国年说了，他会处理的！”
“处理个屁！”李芬的情绪一下子拍着大腿站起来，“你知道不，西沟小学离粮库不远，今天中午我还看到宋晓厦去给赵国年送饭呢！这俩人这么腻乎，我看你就是被赵国年给骗了！”
“你干嘛这么激动啊！”陈立夏拉着她坐下，看她为她着急地皱眉头，又是欣慰又是觉得好笑，“我相信国年！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明天要卖的菜，就不多呆了！”
李芬劝不动她，也不肯要糖，可没推过陈立夏，到底是留下了。只是看着陈立夏和陈立春抬着箱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陈立春本就对赵国年没有什么好印象，原本早晨的事儿，他还觉得对不起赵国年。可听李芬说赵国年跟别人牵扯不清，他就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了。
妈说得对，赵国年不是好东西，不能让二姐跟他在一起！
想着，陈立春就忍不住跟立夏说赵国年坏话，“姐，赵国年一个瘸子，你咋看上他了？”
“他除了腿脚不好，还哪里不好？”
这倒是把陈立春问住了，他总觉得赵国年是个瘸子，庄稼地的活儿都干不了，天生低人一等。可仔细想想，人家在粮库上班，以后没准儿就吃红本了，根本不用下地。身高，长相都没得说，又是书记的儿子，家庭条件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哪里不好，他还真说不出来。
“他……太凶了！”嗯，道个歉还闷着脸，一脸凶相，不好看！陈立春重重地点点头，为自己发现赵国年的缺点而兴奋不已。
陈立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柔许多，“他对我不凶就行了！”
陈立春的那点兴奋立马没了，看着陈立夏一阵气恼，二姐咋不明白呢？
“二姐，反正赵国年就是不好！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要是跟了他，我就不上学了！”
陈立夏瞥了他一眼，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看得陈立春心里发毛了才说：“威胁我？说到底，上学是你自己的事。这么轻易地就说不去，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陈立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气势慑人，竟然觉得很害怕，低着头不敢再说了。他觉得二姐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二姐什么时候凶过他啊？陈立春认为，这都是因为赵国年，心里对赵国年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姐弟俩一路无话地回了家。张萍见他们抬了那么多书，吓了一跳，赶紧从屋子里迎出来。
“哪来的这么多书啊？”
“李芬姐给的，看，还有她记的笔记呢，记得可好了！”陈立春得意洋洋地指着书说道。
张萍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再好还能有你大姐的好？你大姐可是大学生，她？呵！”
再好不也糊墙了？陈立春想到那些被陈立秋糟蹋的书本，冷冷的哼了声就进屋了。
张萍不满地“哎”了一声，刚要骂，看了眼陈立夏，又压下去了。
“二啊，你进来，妈跟你说点事儿！”
陈立夏不明所以地跟她走进去，天已经擦黑了，这房子本就是偏房，没有日头显得阴森森的。张萍进屋直接坐到了炕桌旁边，陈立夏便去开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开关，就听张萍说：“二啊，以后那调料，你别在村里卖了！”
“什么？”陈立夏疑惑地看过去，手里已经按下了开关。张萍枯黄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消瘦，颧骨突出，分外刻薄。
陈立夏迷蒙着眼睛，半天才回过神，看着张萍枯老的脸，皱着眉说道：“我去县城卖菜，回来就顺带着捎了些调料拿回来卖。”
张萍眼睛一亮，头一次对着陈立夏笑得这么真诚，“挣了多少钱，快跟妈说说！”
“没挣多少钱，调料嘛，差价也没有多大。”陈立夏说着打了个哈欠，对着陈立春道：“春儿，给姐倒点水来！”
她睡得少，脸色苍白，被张萍这么一叫，更显得虚弱了。陈立春心虚有心疼，赶紧去倒水。可看在张萍眼里，就觉得陈立夏这一定是挣了大钱，都开始在家里摆架子了。
可想到陈立秋的学费，她没多说，只是一个劲儿问陈立夏到底挣了多少。
陈立夏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有些急躁了，才笑着说道：“这一天下来，挣了五块多吧！
“五块钱！”五块钱不算多，也不少了。一天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了！这比城里工人的工资水平了还高呢！张萍脸上一喜，“这是调料钱，菜钱呢？”
“菜卖了，才有钱买的调料啊！”
“这样啊……”张萍有些失望，又忽然反应过来，说：“那这五块钱就是净赚的了吧？”
其实净赚的何止这五块钱，还有那么一大堆调料呢！不过陈立夏没说，只点点头。
张萍又笑了，搓了搓手，“二啊，把今天挣的钱给妈，妈给你收着！”
“妈，做生意需要本钱，这五块钱都不够呢，我还想着，您是不是能帮衬着我点呢！”
张萍一听管她要钱，眼睛慌乱地四处瞟了一下，立马就住嘴了。
陈立夏心里偷笑，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又躺下去补觉了。
张萍看着她的睡颜，十分心虚。可自己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被陈立夏给忽悠了。
赵瘸子对陈立夏多舍得，这她可是看在眼里。别说两天鱼肉的没少给买，就说早晨，她不过是提了几句立夏卖菜辛苦，他就乖乖拿钱了。她就不信，立夏真能缺本钱，那个赵瘸子私下里肯定给过她了。
毕竟，一个瘸子，要是不出点血，陈立夏跟她在一起图啥啊？
想着，张萍更觉得陈立夏在说谎，卖菜的钱肯定被她自己扣下了，就是卖调料，也肯定得了不只是五块钱。
第23章 赵国年的花边新闻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又把陈立夏推醒了。“二啊，咱家困难，你这挣了钱，可不能光想着自己啊！你说你是个姑娘，手里留那么多钱干嘛？到最后还不是给了人家了？有钱，得往咱自己家搁，知不知道？”
陈立夏笑笑，只是水漾的眸子却没有什么感情，“妈说得对，我以后有钱了，一定都用在自己家里！”
她这玩儿的就是文字游戏，以后有钱了，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张萍却没有听出来，脸上才好看些，“知道就好。”
说着，亲密地搂了陈立夏的肩膀一下，才让她继续睡。
晚上为了犒劳陈立夏，张萍少见地下厨炒了两个菜，破天荒地放了半勺油渣。平时这油渣都是给陈立秋准备的，陈立秋出嫁了，就等她回家才吃。
好容易见了荤腥，陈立春吃得喷香，一个劲儿给陈立夏夹菜，“姐，你最辛苦了，你吃！”
张萍脸上笑着，手里却飞快地挑着菜里的油渣给往陈立春碗里拨，“你姐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你多吃点！”
陈立夏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有些酸楚，“春儿，你还记得姐跟你说的话吗？”
“啥？”陈立春懵了一下，迷茫地看着陈立夏，心里有种预感，不会是……他以为陈立夏知道自己闯的祸了，紧张地看着她。
不想，陈立夏一开口，却是上学的事儿。
“一会儿姐陪你去李芬姐家借初中的教材，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这段时间你就别下地了，在家好好看书！”
“姐，我说了，我不上学！”
“胡说！”陈立夏表情陡然冷了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陈立春，“你想一辈子窝在这小村子里吗？你想一辈子跟垄沟打交道吗？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你懂不懂？”
“姐……那你为啥不改变你自己的命运呢？”
陈立夏愣了一下，没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圈一下就红了，可她心里却是高兴的，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
“姐有自己想要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立春听着陈立夏的话，就想到了赵国年。想到早晨的事儿，他鼻子一酸，就想跟陈立夏坦白，“姐……”
“好了，春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学费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在家看书，上了学，别给姐丢人就行了！”
陈立夏一锤定音，继续吃饭。一旁的张萍偷偷地在桌子底下踩了陈立春一脚。陈立春一顿，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张萍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说漏。
……
吃完饭，陈立夏拿了一包糖，就带着陈立春一起去李芬家借书。她不知道，他们走后，张萍立马就锁了院子，跑去了集体户。
李芬的父亲李复是大队长，在村子里算是过得比较富庶的人家了。今天李芬跟着父亲去公社了，一回家才听说陈立夏卖调料的事儿，正想着去找她说话呢，没想到她就来了。
“哎呦，陈老板来了！”李芬笑着将姐弟二人迎进屋里。
陈立夏由着她打趣，将糖塞到她手里，“陈老板赏你了，这糖你留着泡水喝吧！”
“呦，无功不受禄，这我可不能要啊！”李芬惊讶地看了陈立夏一眼，想要推辞。
陈立夏立马说了来意，李芬更不肯要了，直说陈立夏太客气，拉着姐弟俩到她的屋子。
李家房子大屋子多，就李芬这么一个闺女，她自己占了一个房间。
屋里一个小炕，地上一个立柜，靠后窗放着一张书桌，简单干净。
陈立夏觉得，立春上学，也该给他自己单独布置出一间屋子。陈家屋小，柴火也少，全家人就挤在一个大炕上，中间挡个帘子，实在是不利于立春学习。
陈立夏出神的功夫，李芬已经翻箱倒柜，将收起来的课本都拿出来了。
“喏，这些都是我用过的书，只管拿去看吧。春儿，你别嫌弃姐的书旧啊！”李芬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满满一大箱子的书，有初中教材、高中教材，各科笔记，还有几本故事书和名著。陈立春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书，拿起一本翻看着，脸上不掩饰的兴奋，“李芬姐，看你说的，这都赶上新书了！你放心，我肯定精心看，保证拿回来的时候还这样！”
李芬摆摆手，十分豪气地说道：“不用了，这书都送你了！”
陈立夏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撇到那箱子里的随堂笔记，微微皱皱眉，难道……她以后不念书了？
李芬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笑着说道：“我要去西沟小学当老师了，这不现在学生放假，我去学校值班就行！”
她脸上笑嘻嘻的，可陈立夏却能看出她眼底的落寞，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李芬笑着摇摇头，她其实没什么可难过的。农村重男轻女，多少女孩子都没机会上学。有的上了学，就像立夏家这样的，没钱，也供不起。她能念完高中，就已经是高学历，已经很知足了。
如今到西沟小学做民办教师，过几年转公办，再找个吃红本的嫁了，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想到西沟小学，李芬晶亮的眸子染上一抹担忧，拉着陈立夏坐在炕沿上，略带犹疑地问道：“立夏，你知道赵书记给赵国年定亲的事儿吧？”
陈立夏不懂，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疑惑着点点头。
李芬深吸口气，“那个女人叫宋晓厦，就在西沟小学当老师。跟我一样，是民办教师。好像她父亲是公社的宋主任，过一段时间就要民转公了。”
“哦。”
哦？这就完了？李芬见陈立夏反应这么冷淡，脸上有些着急起来，“你知道我咋知道是她的吗？她现在在西沟小学可是风云人物，所有的老师都知道，这个宋晓厦要嫁给赵国年了！”
陈立夏听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芬觉得，要么就是陈立夏太没心没肺，要么，就是真的像村里传的那样，陈立夏和赵国年不是认真在搞对象，就是图他的东西。她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立夏，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你跟赵国年到底咋回事啊？”
第24章 陈立春表示坚决反对
陈立春对这个问题显然也十分关心，翻书的动作都停住了，竖着耳朵听陈立夏的回答。
被两个人这么逼问，陈立夏颇有些无奈，“我们俩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啊！这亲事是个误会，国年说了，他会处理的！”
“处理个屁！”李芬的情绪一下子拍着大腿站起来，“你知道不，西沟小学离粮库不远，今天中午我还看到宋晓厦去给赵国年送饭呢！这俩人这么腻乎，我看你就是被赵国年给骗了！”
“你干嘛这么激动啊！”陈立夏拉着她坐下，看她为她着急地皱眉头，又是欣慰又是觉得好笑，“我相信国年！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明天要卖的菜，就不多呆了！”
李芬劝不动她，也不肯要糖，可没推过陈立夏，到底是留下了。只是看着陈立夏和陈立春抬着箱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陈立春本就对赵国年没有什么好印象，原本早晨的事儿，他还觉得对不起赵国年。可听李芬说赵国年跟别人牵扯不清，他就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了。
妈说得对，赵国年不是好东西，不能让二姐跟他在一起！
想着，陈立春就忍不住跟立夏说赵国年坏话，“姐，赵国年一个瘸子，你咋看上他了？”
“他除了腿脚不好，还哪里不好？”
这倒是把陈立春问住了，他总觉得赵国年是个瘸子，庄稼地的活儿都干不了，天生低人一等。可仔细想想，人家在粮库上班，以后没准儿就吃红本了，根本不用下地。身高，长相都没得说，又是书记的儿子，家庭条件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哪里不好，他还真说不出来。
“他……太凶了！”嗯，道个歉还闷着脸，一脸凶相，不好看！陈立春重重地点点头，为自己发现赵国年的缺点而兴奋不已。
陈立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柔许多，“他对我不凶就行了！”
陈立春的那点兴奋立马没了，看着陈立夏一阵气恼，二姐咋不明白呢？
“二姐，反正赵国年就是不好！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要是跟了他，我就不上学了！”
陈立夏瞥了他一眼，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看得陈立春心里发毛了才说：“威胁我？说到底，上学是你自己的事。这么轻易地就说不去，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陈立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气势慑人，竟然觉得很害怕，低着头不敢再说了。他觉得二姐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二姐什么时候凶过他啊？陈立春认为，这都是因为赵国年，心里对赵国年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姐弟俩一路无话地回了家。张萍见他们抬了那么多书，吓了一跳，赶紧从屋子里迎出来。
“哪来的这么多书啊？”
“李芬姐给的，看，还有她记的笔记呢，记得可好了！”陈立春得意洋洋地指着书说道。
张萍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再好还能有你大姐的好？你大姐可是大学生，她？呵！”
再好不也糊墙了？陈立春想到那些被陈立秋糟蹋的书本，冷冷的哼了声就进屋了。
张萍不满地“哎”了一声，刚要骂，看了眼陈立夏，又压下去了。
“二啊，你进来，妈跟你说点事儿！”
陈立夏不明所以地跟她走进去，天已经擦黑了，这房子本就是偏房，没有日头显得阴森森的。张萍进屋直接坐到了炕桌旁边，陈立夏便去开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开关，就听张萍说：“二啊，以后那调料，你别在村里卖了！”
“什么？”陈立夏疑惑地看过去，手里已经按下了开关。张萍枯黄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消瘦，颧骨突出，分外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