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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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所有事都有傅予湛打点着,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祁欢摸摸鼻子,想起方才另一件事:“依傅卿所言,那名俏郎君也是我朝中官员?朕怎么毫无印象?”
  “他是邹钰。”
  简简单单四个字,立时把祁欢的花花肠子拧碎了。
  邹钰!
  不就是那个实力强悍、后台□□、妥妥的前任储君吗?要不是因为顾忌他,她当初也不会答应做这个皇位了。
  啊!人生真是树敌如牛毛啊!
  见祁欢一副蔫蔫的样子,傅予湛无奈地弯了弯唇,这幅色令智昏的模样倒真是像极了宣景帝。
  他敲了敲桌沿,道:“待陛下生辰过后,微臣便命礼部将京中适龄男子拟定一份名单。”
  祁欢眼珠子一转:“要长得俊的!”
  “嗯。”
  “得有几分文采!”
  “好。”
  “不能太老了!”
  傅予湛不冷不热地觑她一眼,祁欢便不敢得寸进尺了,干笑道:“傅卿这样的就很好,按你来按你来……”
  第8章
  晚间暮色渐深,宫宴开场,一群衣着清凉的舞姬翩然起舞,为大家热场子。
  祁欢龙袍层层叠叠穿在身上,内心宛如一条垂危的死狗,面上却还得雍容大度坐在堂前。
  羡慕地扫一眼舞姬若隐若现的曼妙身线,祁欢偷偷摸摸地拽起腿上的布料。
  一寸。
  两寸。
  祁欢激动地吸了一口气,晃了晃闷出汗的足踝,正准备再往上拉一小截,手腕一疼,她低呼一声,刷地收回手。
  傅予湛手中又是那把无处不在伸缩自如的小戒尺,眉头紧锁:“成何体统!”
  祁欢摸着手,可怜巴巴地:“热死了。”
  已经入夏,端午宴上是不必穿朝服的,那些平日里之乎者也礼仪廉耻的老匹夫,一个个轻衫博带,恨不得袒胸露乳卷着裤腿躺倒在地。
  一经对比,里外五层的祁欢就俨然是全场火炉一般的存在。
  她羡慕地看了眼傅予湛的青色衣袍,看着就很透气。
  她巴巴地看了两眼,道:“傅卿这身衣裳料子挺好。”
  看她这样,傅予湛心里又觉有些好笑。
  垂眸望见她额角薄薄的汗,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两个宫女拿着羽扇凑近了一些。
  祁欢鼓了下嘴,小声说:“桌子底下也闷。”被他一瞟,哼哼唧唧地坐回去了。
  如此,熬过歌舞曲乐,便是大家一同喝雄黄赠艾叶了。
  祁欢站起来干巴巴地念了两句古语,缅怀了下先皇,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剔透的“酒液”入口,祁欢呆了一呆。
  臣子们一无所觉,跟着举杯,而后开始恭维:“啊我们陛下风姿绰约”“我们陛下酒量惊人”“我们陛下一杯雄黄下肚眼睛都不带眨的,实乃女中豪杰让臣等惭愧啊”……
  祁欢:“……”
  惭愧你奶奶个腿。
  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桌前的酒盏,看一看方才亲自端酒过来的常安,又看看身边这人。
  明明举着和她一样的清水,却怡然自得毫无破绽如喝着酿下二十年的女儿红,怎一个装字了得。
  祁欢:“你终究还是将魔爪伸向了我的小安安。”
  常安:“……”
  傅予湛:“……”
  “喝酒误事。陛下的酒品令人堪忧,往后还是少喝酒为好。”
  祁欢瞪大眼睛:“胡说八道!朕的酒量一顶一的好!”
  “哦。”傅予湛神色很淡,一副我不相信你但迫于淫威我得给你面子的表情。
  !!!
  这个佞臣!
  祁欢将杯盏重重一放,愤愤坐下。
  宣景帝走就走吧,临了还要给她寻个继父回来,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皇帝做成这样,也太憋屈了!
  后半场祁欢闷头气恼,那小酒盏一口没碰。
  有人来敬酒,傅予湛还装模作样给她满上,一副告诫的语气:“程阁老亲自敬酒,陛下不喝吗?”
  一旁的程阁老似乎听见了狗儿磨牙的声音,左右瞧瞧,烨华池旁哪来的狗。
  再后来,再没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陛下同太傅之间暗流涌动了。
  一些观望许久的,这会儿就坐不住了。
  祝侯的亲家老爷章司马乐呵呵站起来:“宴上正酣,陛下可要赐菜了?”
  端午国宴,赐菜这一流程就堪比年中考核。
  ——爱卿这半年的辛劳引起朕的注意了,赐你一个佛手悟。
  ——爱卿这半年作死十分成功,给个翡翠红玉回家啃玉米吧。
  如此这般,朝臣更是暗中攀比:菜中多一颗红豆那也是陛下对我的暗示啊!你看太守那一碗汤汤水水,有何前途?啧啧啧……
  一时之间,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祁欢,眼神炽热、真诚。
  祁欢莫名其妙地摸了下脖子,放佛一时间被狼群围住了似的。
  她接过那本册子,上头是数十道名菜,菜名精致有趣,引人垂涎。前天她正背赐菜名单呢,没背几行就忍不住了,带着良言夜袭御膳房,将御厨的存粮搜刮了干净。
  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祁欢面上倒十分镇静。
  略一沉吟,一溜报了下来。
  于是当朝相爷姓裴名红钰,当仁不让拿下翡翠红玉——玉米。
  镇国将军张钎,面如菜色领走纤纤拂柳树——土豆丝。
  六部之末的户部小侍郎,百官册上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一个小人物,不知长相如何戳中祁欢,大手一挥,佛手悟就这么赐出去了。
  小侍郎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地喊了两声娘,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场面一时失控。
  祁欢倒是玩儿得开心,所幸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朝堂上的决策,傅予湛坐一旁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胡闹了。
  一串儿念下来,祁欢口干舌燥,还是端着那就被砸吧了口清水润喉,视线与傅予湛对上,得意地仰了下巴。
  傅予湛唇角浅浅动了下。
  孩子气。
  意外得了苏烩一品的章司马笑得眼都睁不开了,不怀好意地瞟了眼案头空空的太傅,提醒道:“陛下,还未为太傅赐菜呐。”
  祁欢扭头,傅予湛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端着茶盏浅浅地饮。
  祁欢自然知道登基以来,多少人明里暗里等着看傅予湛落马。她同傅予湛每闹一次别扭,朝上暗戳戳与太傅作对的声音便高上几分。
  她抿唇想了想,折个中,挑个不好不坏的吧,手一挥:“赐太傅一份续八仙。”
  全场寂静。
  傅予湛持杯的手一顿,溅出一波清水。
  祁欢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菜虽然靠后一些,食材都很名贵的呀,菜品这么糟糕么?
  第9章
  端午过去小半月了,祁欢称病龟缩养心殿,除了上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改往日活泼。
  常魏十分忧心,小拂尘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换到左。跟在祁欢身边久了,也沾上些碎碎念的陋习:“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又积食了?不能啊,也不见陛下出来遛弯儿。咱陛下做公主时就心宽,应该也不会是心病……”
  叨叨小半晌,看向良言:“你每日近身伺候的,可能猜到一些原委?”
  良言抿唇,忘了眼那儿站岗的御林军,压低了声音:“我觉着,多半同端午宴上那盘续八仙有关。”
  常魏挠挠头:“听说陛下给太傅大人赐的就是续八仙?不过这又怎么了。”
  良言瞪他一眼:“你难道不知,续八仙取自□□所做的一首情诗,向来都是皇家赐予驸马的吗?”
  常魏仍旧不懂:“陛下不是闹着玩儿的么。那夜哪一道菜又遵循祖制了。”
  良言也说不清,自那日书房看见陛下瞧着太傅的眼神,她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同常魏皆是两年前才到祁欢身边,对旧事所知不多,常魏的哥哥常安倒是宫中老资历,但这人惯是圆滑,说不出几句真话来。
  她抿了抿唇,问:“你可知道太傅贬谪前,是否同公主有过什么渊源?”
  常魏天真道:“陛下不是随太傅大人读过书么?”
  良言绝望地翻了一个白眼,公主自皇后仙去便呆在冷宫里,如何能在当年风光无限的傅大人身边读书?一听便是编来骗傻子的瞎话。
  良言:“你走。我不想同傻子说话。”
  常魏:“嘤嘤嘤良言你这话着实戳我的心!你是不是中意我哥哥了?嘤嘤嘤你个见异思迁的薄性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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