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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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霜生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转了个弯,毫无做作痕迹地摸了摸他自己的眉毛,若无其事地转身。
  心里大概有十万匹野马在狂奔。
  真特么要疯了!没人知道他忍得多辛苦才忍住没去给那丫头擦眼泪。
  冷雾浓将冷霜生的反常看在眼里,看着千秋厘,挑衅地撇撇嘴,整个人忽然晃了晃,如同秋后的枯叶摇摇欲坠。
  一旁的侍女惊呼起来。
  冷霜生一回头,便看到冷雾浓缓缓倒下,他急急忙忙冲过去,双手接住就要倒地的冷雾浓,将人捞起来一看,已经人事不省。
  冷霜生的脸登时就白了,抱起冷雾浓一跃,便腾空而去。
  千秋厘喊了声“哥哥”,跳到古苍龙的背上,匆匆追了过去。
  ……
  六欲天。
  长长的石阶,像登云踏雾的天梯,绵延直至看不见的云层深处。黑袍的年轻僧人不缓不急地拾级而上。
  路边不时遇到其他僧人,有穿白袍的,也有穿黑袍的。穿白袍的僧人居多,黑袍的少,因为黑袍只有修为达到高阶的僧人才有资格穿。
  一路上,不论白袍僧人还是黑袍僧人,不论年龄大小,从白袍的小沙弥到身穿黑袍、老态龙钟的老僧人,见到他无不停下脚步弯腰施礼,再恭敬地道一声“不卿师叔”。
  不卿脚步不停,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越往上,遇见的僧人越少,着白袍的也就更少了。
  不卿停在一间茅舍前。茅舍简而不陋,虽是茅草搭建而成,却透着些闲雅的趣味。
  茅舍的左边是一扇松木做的门,门上挂着一块木匾,匾上写着“万壑清”三个字。这几个字笔墨横姿,行云流水般,收尾处却又含蓄而娟秀。
  不卿推门而入。
  空间瞬间变幻,茅屋不见了,出现一个湖,湖面上一叶扁舟。不卿迈步向湖面上的那一叶扁舟走去,如履平地,脚上滴水不沾。
  扁舟上有两个人。两个都是黑袍僧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站着的是个笑眯眯的老和尚,看上去很有些年纪,满脸的褶皱。
  坐着的那位较为年轻,年龄从外貌上看与不卿相仿,容貌俊美,却是个有残缺的,右腿从膝盖以下没有。
  不卿上前,向二人施礼,先后唤了声“师尊”和“竹安师兄”。师尊是对着年轻的和尚说的。
  师尊低头,手中拨动着一串深黑的持珠,道:“不卿,我问你,紫光心一事可对你造成困扰?”
  不卿道:“并无。”
  师尊闻言轻声一笑,“但凡有一丝困扰,都将成为你成神路上的阻碍。更何况,困扰生忧,忧又生怖,则心魔渐成。不卿,上诸天已经百年无人成神了啊……”
  “弟子顺应大道也顺应天道。情与法争,我向法,人与众争,我向众。”不卿反问,“弟子何错之有?既无错,又何来困扰?”
  “你去吧。”师尊对不卿道。
  等不卿走后,竹安才笑着对师尊道:“师尊可不必挂虑了。我看师弟这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依然还是我那个没有人性的师弟。说是明日成神就是明日成神。”
  “明日六趣池上斩三尸,善恶尸、爱欲尸、血亲尸这三尸,为师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在善恶尸上面过不了关,我恐他后悔而心中有负担,心生困扰,看来的确是我多虑了。”师尊道。
  “那另外的两尸师尊就一点也不担心?”竹安问道,“毕竟他才……”
  “他根本不懂情爱,爱欲尸轻松可斩。至于血亲——”师尊将持珠上最小的那颗珠子轻轻往后一拨,“为师已经替他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从始至终都是和尚~仙女节快乐~
  明天,见~
  第22章 人形锦鲤
  千秋厘没有追上冷霜生。
  小偶坐在她肩膀上,她坐在古苍龙背上,古苍龙浮在空中,三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一筹莫展之际,看到脚底下山崖处站了个人,正一步一步朝悬崖边走。仔细一看,竟然是程柳圆。
  千秋厘往古苍龙头上一拍,“快过去!”
  古苍龙飞到程柳圆头顶,一尾巴便将程柳圆从悬崖边扫了回去。
  千秋厘跳下龙背,走到程柳圆面前,皱皱眉,“为什么?”
  古苍龙化成人样,搓搓手,“哎呀,美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轻生呢,告诉小龙,让小龙来开解你呀。”
  程柳圆连呸几声,吐出刚才被古苍龙扫倒时吃进嘴里的草,冲千秋厘拱了拱手,“还没谢过你呢,小妹妹。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就被那猥琐男上了,幸好你打断了他。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垃圾,还很倒霉,回报不了你什么,那就——祝你以后都心想事成吧。”
  千秋厘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
  “小妹妹,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摘那朵花。”程柳圆往崖下一指。
  千秋厘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一朵小白花,开在悬崖壁上的缝隙里。她走过去,拍拍小偶的腿。
  小偶一个小跟斗蹦了出去,两只小短团子手夹住小白花的茎一扯,便将那小白花扯了下来。
  小偶捧着小白花跳到程柳圆面前,“姐姐,花花送你呀,不要难过。”
  程柳圆一头黑线地接过小白花,干笑着道了谢,“那个……你们快去忙吧,就不用管我了。我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说完,乖巧地看着千秋厘,等她走。
  千秋厘点点头,小偶也学她的样子点点头。千秋厘重新爬上古苍龙的背,小偶也重新跳上千秋厘的肩膀。
  程柳圆见他们飞得只剩下天边的一个黑点儿了,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捏着小白花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这倒霉的人生,真特么混不下去了,希望这回死了能去个好地方。”嘴里轻轻念着,又走到悬崖边。
  她本想将小白花扔了,想起那小布偶奶声奶气的“姐姐,花花送你呀”,忽然又不舍得扔,把小白花扔进了嘴里,一闭眼跳了下去。
  又被一尾巴扫了回来。
  “和小龙我比快?”古苍龙嘿嘿地笑。
  “是啊,你最快,你宇宙第一快。”程柳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无语地看着古苍龙,“以后叫你快男好不好啊?”
  古苍龙:……
  千秋厘茫然地看着程柳圆,“你很伤心?可是,再伤心也得活着是不是?”程柳圆的举动,她理解不了。
  “我是很伤心。”程柳圆深深地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你还这么小,怎么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伤心?你没有尝过当一个失败者的苦涩,没有爹不疼娘死早,没有尝过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你没有被一心爱慕的人伤过心,没有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没有拼命想挽回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更没有被挚爱的人往心口上捅刀子。”
  “你这么伤心,是因为你的未婚夫冷霜生?”千秋厘想了想,摸出一颗沙棘果递给程柳圆。
  “什么东西?”
  “好东西,能化解你现在的苦。”
  程柳圆将信将疑接过来,一颗鸽子蛋大小橙色的果子,扔嘴里嚼了一口,立时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呸地吐掉,“你给我吃的什么!又苦又涩!”
  以前千秋厘不高兴,褚双拾就会骗她吃一颗这种果子。褚双拾说她的日子过得太甜,需要吃点苦,这才能知道苦是什么滋味。褚双拾总有办法骗她吃下去。
  千秋厘走到程柳圆旁边,与她并肩坐在悬崖边上,脚下就是蒸腾的云海。
  “你心里苦还是它苦?你心里涩还是它涩?”
  程柳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千秋厘又问一遍,“你说你心里又苦又涩,到底是你心里的苦更涩还是这颗果子更涩?”
  程柳圆想了想,承认了沙棘果更难受酸涩。这东西是真的很难吃。
  “你喜欢冷霜生什么?你和他亲密到什么程度?他怎样温柔地对待过你?你们之间有让你只要一回想起来便忍不住微笑的过去吗?”
  程柳圆一怔。千秋厘说的这些,都没有。她喜欢冷霜生什么?他长得好看,修为高,是少女们爱慕的对象。亲密程度?虽然是未婚夫妻,却很少见面。更别提温柔地对她,她连冷霜生是不是个温柔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回忆。
  程柳圆忽然有些沮丧起来。
  千秋厘问她:“那么,你现在觉得冷霜生那颗苦果还有那么苦吗?”
  程柳圆回味了一下,似乎冷霜生带给她的伤心痛苦真的被那颗小小的果子冲淡了。
  “你看,其实你也没那么爱冷霜生。你觉得被他伤害的时候,并没有爱他爱到无法自拔,所以,他能带给你的伤害并不深。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是你被自己深爱着的那个人伤害。你现在觉得难受,是因为你伤心的是伤心这件事本身。”
  程柳圆扭头,奇怪地看着身边这个少女。
  明明是个小丫头,却让她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感觉。就好像她已经活过数不清的春秋,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悲欢离合。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自然,程柳圆忽然笑了一下,推了一把千秋厘,“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少学大人这一套,你才多大,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
  千秋厘看着正在一旁打闹的一龙一偶,轻声道:“所有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而所有你杀不死的,终将成为架在你脖子上的那把刀。”
  “卧槽!”程柳圆忽然道。
  千秋厘扭头,便看到程柳圆一副震惊的样子,“怎么了?”
  “卧槽我要生了!”
  千秋厘:……
  古苍龙耳朵尖,颠颠跑过来,“谁要生了谁要生了?要我接生吗?”
  程柳圆一张脸憋得通红,盘起腿打坐,对千秋厘道:“我现在来不及解释,你能不能帮我护法。”
  千秋厘看她灵台内的本、血双灵不稳,似乎是要突破的样子,点了点头,对古苍龙道:“她要升境界了。”
  古苍龙失望地咂咂嘴。
  程柳圆赶紧闭上眼,控制灵台内的双灵。乱流一般的双灵渐渐变得有序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程柳圆的头顶冒出一个和她的头差不多大小的蓝色气泡,气泡一点点增大,大到超出她的头一圈时,啵地破了。
  千秋厘好奇地看着程柳圆的蓝色气泡,一时只觉得有趣极了。原来,上诸天的境界突破与东陆是不一样的。
  程柳圆做了个吐纳,睁开眼。两眼冒光看着千秋厘,“刚刚那朵花,就是刚刚那朵,”程柳圆激动得语无伦次,“那是中品灵草!是中品灵草!”
  “嗯?”
  “中品灵草啊,中品!我吃了,我突破了!”
  “我看到了。”千秋厘道。
  “我也看到了。”古苍龙道。
  小偶蹦过来:“我也看到了。”
  程柳圆:……
  程柳圆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跳起来便往悬崖边走。
  “你要干什么?”千秋厘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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