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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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哥低着头思索夫子刚才话中之意,待听得夫子声音不虞,抬头便见那四位本该游玩之人竟立在学堂中,嘴角微抽,不得不起身与夫子解释道:“夫子,身着深蓝色衣裳之人乃我大伯家的二哥,旁边三人是他的友人,这段时日他们会暂住府中,可能会时不时聆听夫子的教诲,还妄夫子海涵。”
  秦夫子年约四十又八,本是举子身份,怎奈年纪越大每次科考总是落榜,怀才不遇后偶遇微服私访的刘仲修,相谈之下觉得此人学识不凡,内有抱负,花重金请之入府为儿女们传道受业。
  也许是死了科考的心,秦夫子见知府大人如此知情识趣,便答应入府坐堂,对府中少爷们的课业,孜孜不倦很是尽心;对府中的千金,除了教导她们识字外,还传授论语、诗经女戒之类的学识,希望她们谨记女子的闺阁教养。
  秦夫子授业一向严厉,并不在意对方的身份,遂刘府少爷除了翊哥,其他三人经常被他疾言厉色的训斥,对门口不请自入的四人不假颜色道:“所谓百日小成,登堂入室,千日大成,登峰造极,简而言之你四人可曾做过大有作为之事?若无那边是不请自入非君子也。”
  这夫子好生严厉!
  见此,四人忙行礼认错,恭敬道:“贸然进来打扰您授业,是我们莽撞了。”
  秦夫子冷哼:“既知莽撞便出去吧,我授课不喜被人打扰。”
  四人对其又行以一礼,神色恭敬的退下。
  出去后的四人,尤以刘嘉睿最为高兴,迫不及待道:“既然我们被这牛鼻子夫子撵出来,不如出府玩玩去。”
  曹霁光冷哼:“你知道什么,我们要是现下离开,明日更加进不得这学堂,见不得这夫子,更不用说同翊哥套交情。”
  到底在自家府中上过学堂,刘嘉睿无奈的低下头,小声辩解:“如你这么说,我们只能在外面候着他们下课。”
  魏廷茂拍拍他的肩膀:“有志者事竟成,想必那位秦夫子见我四人态度如此诚恳,说不定一会儿准我们进去。”
  宋天明挥了挥手中的折扇:“但愿吧!”
  结果竟真如魏廷茂所猜想,半个时辰后,翊哥出来对他们道:“夫子让你四人进去。”话毕转身离开。
  刘嘉睿忙拽住他的胳膊,忙不迭问:“你这夫子脾气怎这般大,可是还有何忌讳,若有速速告知我们?”
  翊哥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夫子授业最不喜人打盹,一旦发现明知故犯之人,轻则抄书,重则打手板。”
  刘嘉睿本打算敷衍了事应付其夫子,一旦他之乎者也便倒头大睡,不由担心道:“旁听也会用戒尺打手板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翊哥拂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所谓有其子必有其夫,他倒很想看看翊哥的夫子学问到底如何,遂曹霁光率先走进去,宋天明收了手中折扇随后跟上,魏廷茂走到子渊面前,淡淡道:“先静观其变。”
  四人进去后一同行礼,秦夫子指着一处空白地方道:“你四人便依次坐那几个座位吧!”
  “谢夫子。”四人揖礼道。
  “不必谢我,我之课堂无论男女皆有三不原则,一不许打盹,二不许窃语,三不能问而不答,若违其中之一,罚之戒尺,你等明白。”
  四人恭敬道:“谨遵夫子教诲。”
  秦夫子点头:“坐下吧,”说罢便不再看他四人,继续刚才被打断之结论:“蔺相如的可贵在于他能够以大局为重,为了赵国的朝堂稳定而原谅廉颇对他的无礼,廉颇的可贵在于他听到蔺相如之言论,能够勇于向其承认错误,所以人不怕犯错,就怕犯错后不知悔改,你等可明白?”
  众人齐声揖礼。
  秦夫子又道:“如今学子读书大多是为了金榜题名,所谓变则通,痛则达,达则兼济天下,学子们拼了命寒窗苦读想要中举当官,可谁曾想过当官后如何为官,有多少抄家灭族之贤能,中第之前,满腹经纶匡扶正义,中第之后呢,为何目光短浅随波逐流,你们可曾想过他们因何而变?”
  翊哥站起来,揖礼道:“夫子,孔子家语第五卷 道:君子以临官,所见则迩,故明不可蔽也。所求于迩,故不劳而得也。所以治者约,故不用众而誉立。凡法象在内,故法不远而源泉不竭,是以天下积而本不寡。短长得其量,人志治而不乱政。德贯乎心,藏乎志,形乎色,发乎声,若此而身安誉至民咸自治矣,古圣人这般理论,那么我们这些后辈之人按其意定能为好官。”
  曹霁光起身反驳:“你之言论,吾并不认同,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又冲夫子揖礼道:“夫子,学生认为,只有磨炼心智,才能不为外物左右,当好官及好官当。”
  “你们之意见相辅相成却又相左,”秦夫子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食指轻点桌面:“我在考你们一道题,若日后你们为官,如何让百姓拥戴你,敬你为再生父母?”
  翊哥道:“吾认为:君子修身反道,察理言而服之,则身安誉至,终始在焉。故夫女子必自择丝麻,良工必自择貌材,贤君必自择左右。劳于取人,佚于治事。君子欲誉,则必谨其左右。为上者,譬如缘木焉,务高而畏下滋甚。六马之乖离,必于四达之交衢;万民之叛道,必于君上之失政。上者尊严而危,民者卑贱而神。爱之则存,恶之则亡。长民者必明此之要。故南面临官,贵而不骄,富而能供,有本而能图末,修事而能建业,久居而不滞,情近而畅乎远,察一物而贯乎多。治一物而万物不能乱者,以身为本者也。”
  “翊哥,你想用孔夫子之道理当官为民,”秦夫子颔了颔首,转头看向曹霁光:“你有何观点?”
  曹霁光淡笑道:“夫子,小子中举后家父便让我四处体会各处百姓之困苦,就像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若是让百姓真心拥戴你,那么你能去除他们心中之八苦吗?”
  翊哥道:“你道人们的八苦从何而来?”
  “我只道人活在世哪能优乐?”
  翊哥冷哼道:“那我且问你,当你吃不饱穿不暖,哪还有闲情逸致爱别离,怨长久。”
  曹霁光笑着道:“这话你不能问我,你该问佛主他老人家,是如何参透这般明智的人生道理。”
  “强词夺理。”
  曹霁光道:“便是我强词夺理也是自己心中所想,不似你照本宣读,为兄这里赠你一句逆耳忠言,画虎画皮难画骨,所以有些道理还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好。”
  翊哥还要反驳,秦夫子猛地拍了拍桌子:“好了,这里是课堂,我还没发话你等先吵起来,刚才说的典故可是忘了。”
  刘嘉睿秉着好热闹的态度,笑呵呵道:“夫子,你觉得他们二人哪个说的对。”
  秦夫子斜了他一眼:“你此时出声,可是另有想法。”
  “并无。”
  秦夫子冷哼一声:“我未问,你便答,这乃造次!”
  “学生莽撞了。”刘嘉睿低着头默默坐下。
  秦夫子目光重新看向他二人:“你们之言论对也是对,错也是错,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唯有摒弃外物真正了解百姓心中之苦为其分忧解难不忘初心,那么你为官的初衷不就出来了,至于好坏你等心中自有定义。”顿了顿继续道:“孰对孰错,孰好孰坏,孰真孰假又有何重要。”
  几位学生细细听着夫子的言论,恭敬道:“夫子之教诲,学生必当谨记。”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当你以为懂了,其实你只是刚刚摸索到它的边缘,当你认为没懂就需要恒心、时间弄懂它,这才学子该有的韧性。”
  第37章 孔子孟子
  少爷们下课后, 便是姑娘们上课时, 往日她们总是墨迹半天方才缓缓而来, 与翊哥他们总是擦肩而过, 今日给太太请安后竟早早等在学堂外, 这真是……少有的奇景。
  刘湘婉是被迫跟着过来, 自她绣屏风后, 太太不仅免了她的请安还免了她的课业,谁料今早刚刚起床, 三姐就直接杀过来并一路尾随她用膳,饭后她要去绣房,三姐扯着她胳膊哄骗道:“六妹, 难得今日阳光如此明媚, 不如咱们一同去学堂如何?”
  刘湘婉摇头:“我已好些时日不曾去过学堂,万一夫子临时抽查我的课业,到时……”想想后果使劲掰开她的手。
  “放心,三姐会偷偷告诉你。”三姐拍着胸脯保证。
  刘湘婉神色幽怨道:“万一被夫子发现你我二人狼狈为奸,罚之加倍。”
  三姐噎了下, 讪讪低下头委屈道:“六妹, 我知府中只有你真心对我好, 所以你可不可陪我一同去。”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其实她可以自己一人去学堂, 但又怕见到‘那人’心慌之下做出越矩之事惹人笑话, 六妹虽比她小,行事不知比她沉稳多少, 所以带她一同去不仅心里安稳,即便说错话以她的聪慧定能帮其圆回来。
  刘湘婉一脸无奈,她跟三姐的交情没有这般好吧!
  为甚耍小聪明的怎总是她!
  “既然六妹没空,我自己去吧!”声音说出不的萎靡,转身那一瞬对梅兰招手,主仆二人便要一同离开。
  “好吧,好吧!”刘湘婉喊住她:“就这一次,下次你再扮可怜我也不答应你。”
  三姐喜出望外的回头,快走几步及至她面前,拽着她的胳膊:“走!赶紧去梳妆打扮,若不然一会儿迟到,夫子又该责罚我们。”又对赵妈妈喊:“赶紧帮你家姑娘拾掇拾掇。”
  ……
  所以出现此时这一幕,翊哥黑着脸声音平淡:“不知何时你们这般喜欢夫子的课?”
  六姐妹承受不住他逼人的目光,遂纷纷低头,福了福身:“给几位哥哥请安。”
  行哥及轩哥揖礼道:“姐姐好。”
  六姐妹堵在门口,其余人怎么走,翊哥给三姐使眼色:“让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姐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嗫嚅道:“大哥……。”畏于大哥的气势,她身子微微晃动,脚下让开一小步,纵使这般众少年如何过得去。
  憋着气的翊哥看向二姐,偏二姐与其余姐妹低头装作视而不见,只好点名刘湘婉:“六妹你身处边缘,给哥哥们让点空隙可好?”
  被点名的刘湘婉蒙了,她可是中间派谁也不得罪,如今让她做选择,可真是两军对垒祸及无辜,可怜巴巴看着翊哥:“大哥,我出一题,若你们答对我便让路,若你们答错,你等站一刻钟可好?”
  少年郎们彼此对视一眼,翊哥淡淡道:“出题吧!”
  大哥就是爽快!
  “夫子天天跟我念叨孔子孟子孙子庄子以及韩非子的丰功伟绩,这些先辈中我只想问,孔子与孟子有何区别”
  翊哥想了想道:“孔子是至圣先师,而孟子只算是他的徒孙。”
  刘湘婉摇摇头:“不对。”
  曹霁光瞥了翊哥一眼,信誓旦旦道:“孔子主张仁爱,孟子主张义。”
  刘湘婉还是摇头。
  这丫头说不得耍什么怪招!
  心中如是想的魏廷茂道:“孔子为政以德,孟子民贵君轻。”
  刘湘婉依旧摇头。
  难道他们想的太过复杂,不如去繁从简试试,于是宋天明道:“莫不是姓氏不同。”一个姓孔,一个姓孟。
  唯独到了他这,刘湘婉对其伸了大拇指,不过还不待他高兴,刘湘婉撇了撇嘴。
  智商绝对的硬伤!
  刘嘉睿‘咦’了一声:“我们知道的差别都说出来怎还不对,六妹莫不是在耍我们吗?”
  刘湘婉换了食指轻轻比划两下,眼神甚是惋惜的看向他们:“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们想的过于繁杂,唉!今日就让小女子给你们长长见识,这孔子的子在左边,孟子的子在上边,孔子把儿子背在身上,孟子把儿子托在头上。”
  噗噗!噗噗!
  三姐乐不可支:“六妹,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刘湘婉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对,他们都生了儿子。”
  呆愣的少年郎们神色震惊的看向她后忍不住捧腹大笑。
  翊哥眼神无奈的望向她:“六妹,平日你不这样,今日竟这般调皮。”
  刘湘婉双手抱拳,大义凛然道:“大哥,情非得已,形势所迫,小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又看看其他几位哥哥,不伦不类的揖礼道:“几位哥哥承让了,不过……希望你们认赌服输。”
  魏廷茂眼神深了深,万年不笑的人嘴角竟微微上翘,这丫头可真是有意思。
  一听她这么说,除了刘府子弟及魏廷茂无动于衷外,其他二人一个玉树凌风的仰望天空似翩翩君子,一个风度翩翩挥手手中的折扇对众姐妹嫣然一笑。
  刹那间听到众姐妹的惊呼声以及翊哥几乎咳破嗓子的声音!
  刘湘婉心中暗叹:此二人战斗力威武!
  其余姐妹害羞的拿起丝帕悄悄捂嘴偷笑,又忍不住面红耳赤的小心窥觑他们,二姐毕竟到了许人的年纪,鼓起勇气看向曹霁光:“曹哥哥,妹妹擅长厨艺,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糕点?”
  闻言,三姐咬牙切齿,想怒斥她又畏惧亲哥在此,只能拿眼珠子怒瞪她。
  果然不出三姐所料,翊哥冷脸不虞道:“二妹,你的女戒闺训学到哪里去了?”
  二姐身子瑟了瑟,诺诺道:“大哥,我只是出于礼节问问。”又转头看向刘湘婉:“六妹,你说对吗?”
  这一个两个真拿她当软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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