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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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晨起,秦绵揉着睡得僵硬的腰从床上坐起来,由于一直裹着被, 她一晚上连翻身都不能,腰酸背痛的。
  内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孟长安应该是后半夜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她穿上鞋,拍了拍身上睡出褶皱的衣服, 走到内室的门边听了听动静,一打开门正见一个小太监端着衣服在外间候着。
  “小猴子。”秦绵还记得他的名字, 小猴子听到声音脸上喜笑颜开, 把衣服端到秦绵面前, 讨好道:“秦娘子,督主命奴才给您送衣服来了。”秦绵一看,小猴子拿来的正是她昨天在厂督府换下去那一件。
  她道了句谢,把衣服拿进去换好, 又把换下来的那件给了小猴子。“小猴子,督主在忙吗?”秦绵有心问问昨天那孩子的事。
  小猴子想了想,回道:“娘子,督主正在前厅见御用监的常公公呢,奴才带您过去?”督主没说不让秦娘子过去,应当是无妨的吧。
  秦绵跟小猴子过去的时候,孟长安正在训斥他面前一个胖胖的太监,小猴子吓得没敢上前,就让秦绵自己走到门口。
  结果孟长安刚训两声,便看见秦绵发髻松散,刚睡醒的模样慵懒妩媚,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他看的愣神,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他面前弯着腰的常福寿悄悄抬头正看见孟督主神思不属的看着门口,正要转头瞧瞧,便听见一声怒喝:“你,蹲下,不许抬头。”
  孟长安脸色不善,常福寿吓得差点瘫坐在地,连忙依照吩咐蹲在地上,脑袋埋得很低。
  秦绵也被孟长安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一抖,她想着是不是自己不该来打扰他,孟长安已经几步走过来,强硬地揽过她的肩,拥着她一路走进卧房,顺便脸色阴寒地瞪了小猴子一眼。
  小猴子把头低下,觉着督主的脾气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了……
  秦绵心慌意乱,孟长安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脸上,眸色愈来愈深。“督主……”她怯怯地开口。
  “嗯?”孟长安尾音微微扬起,声音低沉悦耳,秦绵觉得耳朵痒痒的。
  “我是不是能出宫了?”她微微偏过头,不敢与他过于露骨的目光对视。
  孟长安:“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秦夫人到时会怎么想?”
  秦绵想起什么,连忙去摸自己的脸,她刚才好像忘记洗漱梳妆了……
  秦绵恨不能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实在是太丢人了,她出去晃了一圈,是不是很多人都看见了?
  孟长安见她害羞,胸腔震颤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放心,除了本督没人看见。”
  一边的小猴子抬头,他明明也看见了……孟长安冷冷睨他一眼,小猴子顿时低下头。
  他让秦绵坐下,拿起桌上的梳子给她梳头,他那双手不似寻常男子的手粗糙又笨拙,反而修长而灵活,秦绵的头发在他手中,灵巧的几下就盘成一个别致的发髻。小猴子端来一盆温水,孟长安亲自沾湿了手巾,秦绵及时伸手接过,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目光往脸上敷了敷。
  他凤眸里闪过一丝失望,道:“本督让小猴子送你回去。”
  秦绵:“督主,昨天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孟长安不耐:‘什么怎么样,让人送回去了。”
  秦绵看他,他便又黑着脸解释一句:“让他待在那才是最安全的,否则万一碰上什么人就该惹上杀身之祸了。”
  秦绵点头,这些她知道。“督主能不能别让那些人苛待他了?”
  孟长安眸色沉沉看她:“本督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绵沉默,她回答不出来,他要的好处必然就是为难她……
  孟长安挑眉:“若你答应本督一件事,本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看顾他几分。”
  秦绵微微迟疑,问:“什么事?”
  孟长安:“本督手受伤了,要每天换药,你来替本督换药如何?”
  秦绵犹豫,那岂不是要天天见到他?
  孟长安:“你不愿意便算了。”
  秦绵只好小声回答:“愿意的。”
  孟长安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
  秦绵跟着小猴子一起出宫的时候,还在后悔,孟长安几句话就将她绕进去了,她都没来得及仔细想一想。
  小猴子则在一旁偷笑:还是督主高明,秦娘子答应换药,就要每日出入厂督府,长此以往,可不就说不清了……
  司礼监中,孟长安刚刚打发了常福寿,坐下休息没一盏茶的时间,德喜就匆匆进来回报。
  “幕后主使查出来了?”孟长安见德喜面色不对,问道。
  德喜回话:“回督主,查出来了,是……太子。”
  “奴才什么招数都用了,那刺客一口咬定是太子指使,刺客拿的刀柄上也有太子的名字,想来这背后有阴谋……”
  孟长安抬手制止他往下说:“那就不必再审了,把刺客的供状先呈给皇上,至于所谓的罪证暂时先压下去。”
  德喜立刻明白,督主这次是要帮太子一把。
  他疑惑地问:“那皇上会不会借此废太子?”
  孟长安笑了笑:“暂时还不会,但以后就未必了。这件事无论是不是太子做的,都会在皇上心里埋下一根刺,背后的人真是好手段。”
  德喜猜测:“会不会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
  孟长安冷笑:“是谁都无所谓,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才好。”所以太子现在还不能倒。
  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进来传话:“督主,张公公说,皇上大发雷霆,让您赶紧去一趟勤政殿。”
  孟长安问:“皇上刚才见了谁?说了什么?”
  小太监回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太子是后来被召见的。四皇子拿出了太子指使刺客行刺的证据,三皇子是陪着他来的。”
  孟长安凝眉:“什么证据?”
  小太监答:“是刺客手里拿的一把刀,刀柄上还刻着一个钦字。”
  孟长安瞬间沉了脸色,看来有人想将他一军,审讯结果被透了出去,看来东厂里该仔细清一清了。
  “德喜,你让顾劲给本督从上到下仔细查,谁敢泄露消息,杀无赦。”
  德喜连忙应声退下,孟长安脸色冷凝,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勤政殿里,正在上演一出兄弟相煎的大戏,三皇子和四皇子说太子意图行刺君父,弑父杀君,天理难容。
  太子则说自己蒙冤受屈,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故意陷害,三个人在殿中吵吵嚷嚷,昭昌帝头疼不已,这才让御前总管张福立刻去找孟长安。
  孟长安进来的时候,昭昌帝正大怒地拍着尨案,对底下的几个皇子怒声质问:“吵什么?朕还没死呢,你们想造反不成?”
  几个皇子顿时跪下,太子哽咽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绝无不臣之心啊。”
  四皇子讥讽一笑:“太子,当时刺客出现,袭击父皇,追杀众位大臣,我们都狼狈极了,你却安然的很,身上连块皮都没掉,你说不是你指使的,谁会相信?”
  四皇子的母妃是庄婕妤,在宫里处处依附梁贵妃,四皇子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充当三皇子的马前卒,替他冲锋陷阵。
  太子辩解:“儿臣当时身上着了火,不得不找地方扑灭,至于那刺客,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们没杀儿臣,但也没杀三皇弟和四皇弟,四皇弟就凭这一点便说儿臣有罪,儿臣不服。”
  三皇子:“太子,你身上着火这件事的确蹊跷,更像是故意为之,好方便你事后脱罪。何况,那刺客用的刀上还刻着你的名字,定是你养的死士无疑。”
  太子怒道:“你胡说八道,孤是太子,为何要害父皇,倒是有些人名不正言不顺,才总是背地里使阴谋诡计。”
  昭昌帝坐在上首头疼欲裂,孟长安在门口听戏听够了,进去向昭昌帝请安:“臣给皇上请安。”
  昭昌帝摆摆手让他起来,面露疲态道:“长安,可审出什么结果?”
  孟长安把刺客的供状递给张福,张福把供状呈上之后,昭昌帝扫过上面的内容,面色大变,抬手扔了一方砚台砸向太子,太子额角被砸出一道伤口,滋滋冒血。
  “逆子,你还说不是你,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太子懵了片刻,仇恨地瞪向孟长安,对昭昌帝道:“父皇,儿臣没有,是这奸佞小人陷害儿臣。”
  孟长安挑眉冷笑,想来太子是认定他与三皇子和四皇子联合起来陷害他了。
  四皇子面露欣喜,三皇子则看着孟长安隐隐有些怀疑……
  孟长安:“皇上息怒,这也只是刺客的一面之词,倒也不能证明太子就真的参与行刺了。”
  然而昭昌帝并不相信,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种下,此时他看太子的眼神中有怀疑,有恐惧,更有一丝杀意。
  太子苦笑:“父皇,您竟不信儿臣,儿臣没做过的事,绝不能承认,您若是真怀疑就将儿臣杀了吧。”
  他此话一出,昭昌帝更加怒意难平,三皇子和四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等着昭昌帝处置太子,但昭昌帝嘴唇抖动刚要开口,孟长安便抢先道:“皇上,臣有罪。”
  昭昌帝被他一打断,茫然地问:“长安,你何出此言啊?”
  孟长安:“臣听闻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先找到了罪证来向皇上揭发太子的罪行。”
  昭昌帝点头,依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孟长安躬身道:“皇上,臣掌管东厂,兼管大理寺和刑部,竟还不如三皇子和四皇子查案效率高,查了一整晚到现在才查出些皮毛,请皇上治臣一个无能之罪。”
  昭昌帝愣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太子的罪证连孟长安这个东厂提督都还没查出来,三皇子和四皇子竟然能赶在东厂之前找到,只有一个可能,那直指太子的罪证就是他们事先知道并伪造的……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长能耐了,残害兄弟,弑父杀君,你们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都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朕不想见到你们!”昭昌帝一甩袖,几个皇子立刻站起身往殿外走,太子依然神情凄苦,三皇子看了孟长安一眼,神情阴鸷。
  他没想到,孟长安会突然为太子说话,这两人一向水火不容,他以为孟长安会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倒台。
  孟长安薄唇微勾,回以一笑,除非他自愿,否则绝不会做任何人的刀。
  第42章
  昭昌帝气的捂胸口, 张公公在旁边给他顺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叹了口气, 对孟长安道:“长安,昨日多亏了你在,朕才死里逃生,这些逆子一个比一个不孝,朕蒙难时,没有一个上来救朕。”
  孟长安:“皇上折煞臣了, 这是臣子的本分。”
  昭昌帝声音激动:“既然是本分,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不顾性命的救朕,你对朕的忠心, 朕看的明白。”
  孟长安低头,嘴角勾起一丝讽笑, 不是他不顾性命,是他懂得富贵险中求的道理罢了。
  昭昌帝又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孟长安:“多谢皇上关心, 臣没什么大碍。”
  昭昌帝:“那就好,你受了伤, 身边也没个仔细人照顾,不若朕派两个女官去照顾你的起居。”
  孟长安皱了皱眉, 立刻回绝:“皇上,臣身边有德喜就够了,再说臣也用不惯别的人。”他倒不是怕昭昌帝派人监视他,厂督府铁桶一片,谁也渗透不了, 再说以昭昌帝的脑子也想不到往他身边安插人。
  昭昌帝了然一笑:“朕说你那毛病何时能改改,女子既温柔又顺从,偏偏你厌恶的跟什么似的。”
  孟长安不喜女子近身伺候,昭昌帝也知道他这个习惯,暗想到底是个太监,不懂女子的好处……
  孟长安淡淡一笑:“臣也不是全都厌恶的。”
  昭昌帝闻言一愣,想起上次在贵妃宫里孟长安坦言已有心仪之人,他好奇问道:“你说年少时与你有承诺的那女子可找到了?”
  孟长安微哂,他当时不过是瞎编的,不过现在眼前倒真的浮现出那么一张柔美妩媚的小脸来,他笑了笑,说的话连自己都要信了。
  “臣……找到了,只是她不愿意履行诺言嫁给臣。”他语气黯然,露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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