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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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北宸和盛初晴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心中的滋味万千,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用来梳理心中的情绪。
  是年纪与心态已经成熟,所以理性远远大于感性吗?
  “我是来道歉的。”沈北宸先开口,“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也不能弥补什么,但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我当年太冲动莽撞,我的家人又太过强势,差点害了你一生。”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盛初晴摇头,“当年的事,是我一意孤行,没有和你商量。其实,如果好好商量,当时还有别的办法。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不该独自做决定。”
  沈北宸揽下责任:“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太懦弱了,竟然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你没有勇气,是你在恨我吧?”盛初晴猜测,“你知道当年的事了?所有?”
  “我没有恨你,我只怕你恨我无能。”沈北宸摇头,但对后一个问题,是默认了。
  “那是我该说对不起,当年的我,实在太傲气了,不该对老人不礼貌。还有我哥……”盛初晴摇头,苦笑一声,“这些年来,我看到了他们的真面目。当年你家老太太说的是对的,但是,我还太小,不愿意相信,也不敢选择,只能选择辜负你。”
  她说着停下脚步,转头说:“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恨我。”
  沈北宸回视她:“我也这么以为。我还以为,见了你,我们会针锋相对,彼此仇视,吵得水火不容。”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没想到,你当年那么性子如火的人,现在能这么沉着冷静。”盛初晴笑道,“不过,如果你针对我,我势必会回击。你知道的,我的性格……”
  “像镜子一样。”沈北宸接口。“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回击。”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不是了解至深,根本说不出来。
  话音落下,沈北宸和盛初晴双双一愣,两人对视良久,越发有种老友相见的感觉,不禁相对莞尔。
  “哎!”盛初晴点头,“是这样的。”
  她看着沈北宸,欲言又止。
  沈北宸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有了个沈太太,虽然我娶她的目的是破除誓言,让你回来,她是个极其明智而且理性的人,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合同、甲乙方的关系。但是,我终究背弃了我们的誓言,娶了别人。这些,你会介意吗?”
  盛初晴温清浅地笑着,看不出情绪,这十多年了,唯一没有变的,果然是她的性格。
  他如此冷静地来商量彼此之间的事,她当然也冷静地对待这段往事。
  “我介意你将怎么做?如果我不介意呢?”
  “你是因为我,命运的轨迹才大转折的,我必须为你负责。但我必须说,我已经是个二婚男。”沈北宸认真地说,“我和她虽然有法定婚姻,但我们之间确实是甲乙方关系。实际上,她热切期盼着你能回国,她好结束这笔生意,回归自由,可这不能否定我曾经存在过一份婚姻。”
  他没有说下去,但目光已经重复了:你,介意吗?
  “你相信吗?你说的这个问题,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盛初晴别开脸,望着地上细碎的阳光,“你几乎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换做是我,我也没办法违背老人的话。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跟别人结婚,不管是为了让我回去,还是喜欢上了别人。我问自己,我真的能接受一个曾经结过婚的男人吗?”
  沈北宸低头看着她:“那答案呢?”
  盛初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另一个问题:“北宸,你知道吗?前两天我跟我爸妈视频,我才发现,他们真的老了。”
  沈北宸没有催,选择等她接下来的话。
  “坦白说,刚到伦敦的时候,我非常难过,非常孤独,非常想你。我也曾经非常恨你,恨你奶奶,恨她一定要拆散我们。但这种恨毫无用处,我没有办法回国,我害怕你们沈家对付盛家。沈家要毁掉盛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为了克服这种难过与憎恨,我全身心地投入学业中,终于成为佼佼者。当从本科升入硕士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憎恨和难过已经不是我生命的重心。原本用来克服情绪的学业和研究,变成了我生命的支柱。”
  “这些年里,我堂哥一直给我传递你的信息,希望我回去,求沈家的原谅,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连他都清楚,你这么多年了不婚,甚至不近女色,都是因为我。只要我回去,你就会为我对抗全世界。六年前,你爷爷去世,我没有做实验,在卧室里坐了一夜。”
  “我问自己,要不要回去。”
  “那时候,我已经非常想家,也很清楚,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成年的你,一定有办法对付你奶奶。我要做的,只是回去而已。只要回去,我就能和父母团聚,就能和心爱的人相守,我就是资产数百亿美元的豪门太太,我丈夫会疼我爱我。可是……”
  盛初晴抿了抿嘴唇。
  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非常难,年纪越大,越难。可是机会或许就这么一次,他们都珍惜彼此,所以必须把话说清楚。
  盛初晴深深地吸了口气:“我问自己,舍得中断学业吗?”
  沈北宸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宽容。
  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想了一/夜,答案是,不舍得。”
  盛初晴缓慢而清晰地说:“我舍不得放弃即将得到的读博机会。而且我很清楚,做了沈太太,即便你为我争取,我想继续做科研,也是不可能的。限制太多了。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不管我父母怎么劝,我都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我曾经为此非常痛苦。你结婚的消息传出之后,我爸妈特意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却假装还有事,挂断了。”
  盛初晴越说越头疼:“他们想要我接手的公司,但我读这么久的工科,是想回去为通讯事业做科研的,不是回去做一个三流公司的老总,为金钱疲劳奔波。但我也知道,我爸不年轻了,他急需一个接班人,盛初阳那种酒囊饭袋,不足以交付公司。我想,我需要一个可以信赖、可以帮我处理家族公司,但同时又不是那么强大的男人。我才发现,我想做通讯研究的目标,已经比你还重要了,只要能让我进入通信科研机构做科研,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爱情。”
  她说了一长串,越说越皱眉,说完了才发现,沈北宸一直看着她。
  盛初晴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不是很不孝顺?很自私?”
  “不,只是觉得,熟悉的你又回来了。”沈北宸微微笑着,“这么理智、清楚地分析利弊,清醒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果然是曾经的盛初晴。”
  “是吗?”盛初晴摸摸脸颊,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我却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恋人,可能初恋都是美好的,所以我想象中的你是很完美的。但现在,你已经不一样了。我居然,还能是当年的我?有没有老很多?”
  问出这个问题,两人都不觉笑了,都在眼中看着遗憾。
  往事已矣的遗憾。
  少年的爱恋,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其实,不瞒你说,听说你结婚了,还都说是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契约太太,我真的非常担心。”盛初晴将长发别在耳后,叹息着,“我一直在想,虽然这些年来,我的感情已经淡了很多很多,但你现在可是市值几百亿美元的豪门掌门人,年轻俊才,钻石王老五,要是对我痴心绝对,死皮赖脸追求我。别说追上一年半载,就算三四个月,我也会重新动心。这一动心,就糟了,我又舍不得科研,又舍不得你,两难之中,不知道多痛苦才是。现在好了,我唯一的烦恼,只剩下怎么解决家族公司,然后就能一头扎进科研里了。”
  沈北宸心中一动,叫道:“初晴……”
  “别。”盛初晴立刻抬手止住他的话,“让爱已成往事,让我们体体面面地放手吧。北宸,你回去吧,好好跟你的太太过日子。”
  “不,你误会了。”沈北宸摇头,“我只是自惭形秽。我以为自己是个天之骄子,实际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我优秀,我谁也配不上。”
  “是吗?”盛初晴不觉好奇,“你那位乙方太太……是什么样的?”
  “性格和长相都和你很像,你只想搞科研,她只想好好挣钱。但她比你无情太多了,简直就是个爱情绝缘体。”沈北宸长长地叹气,“你们都太好了,与你们相比,我又懦弱,又糊涂,不能坚持从一而终。如果不是你们都宽容而豁达,我糊涂至极的做法,只会毁了两个最好的女子。”
  “现在明白还不晚。”盛初晴安慰着。
  “叭叭——”
  话音落下,后边便传来喇叭声,一个年轻的男人从驾驶位上伸出头来,用英文叫道:“晴,时间快到了,导师在等你。”
  “对不起,我要先失陪了。”盛初晴略微歉意地说,“你要在伦敦呆多久?晚上一起吃晚餐的话,我尽量赶完实验。”
  “不了,公司还有事,我得去处理。”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盛初晴浅浅地笑着,与他挥手告别。“那么,等我回国之后再见吧。希望到时候,你能以朋友的身份,带着你太太给我接机。”
  “一定。”沈北宸将最后两个字说得极其珍重,“初晴,再见。”
  这两个字无端叫盛初晴伤感,坐上副驾,她好久好久没说话。
  拿钥匙的本是个女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语气十分嫌弃:“那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初恋?”
  盛初晴别开脸,语气微冷:“我没有念念不忘,而且,那已经是过去了。”
  “看你这样子,他哪像过去?”男人戏谑着,“怎么?是不是伤心了?我有宽广的怀抱和优秀的技术,可以给你非常刺激的安慰,还能保证安全哦。”
  话音未落,盛初晴已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你这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男人不平地惨叫,“为什么对他就那么温和,对我就这么凶?我不服!你既然旧情不忘,那就追上去,真爱无敌,他结婚了又怎么样?照样把他抢过来!”
  “我心中虽然不舍,但他还没有重要到,让我违背道德做第三者的程度。而且,你看不出来吗?”
  男人莫名其妙:“我看出什么?”
  “他说起那位太太,眼神很温和。”盛初晴笃定地说,“他的个性,我很清楚,如果不在意,就算埃及艳后在他面前跳脱衣舞,他也能把她丢进喷泉去。”
  “你对他还真是了解。”男人酸溜溜地说,“别这样,他会过来找你,说明你们还有机会。”
  “那是他觉得他辜负了我,对不起我,想把一生赔给我。但是,我不需要这种赔偿,我的婚姻,必须建立在彼此相爱上。”盛初晴换了中文,扬起下巴说:“你们都航行于真理的海,沿着不同的鲸路……”
  “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隐隐有一种存在远远超过爱情所能掩盖的现实,如果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衷心寻觅而结缡的爱,它不比一介微尘骄傲。”男子低低地将剩下的部分吟诵出来,前望的眼中,满是痴迷和赞许。
  这就是他执着追了六年的女人,目标清晰,脚步坚定,比世间任何人都优秀。
  但是嘴上,他还是说:“哼,他不适合你,你这种大女子主义者,需要的是别人为你牺牲,而不是为他人牺牲。或许,那个愿意当替身的女人,更适合他。”
  ——
  “阿嚏!”远在国内,沈北宸离开的第三天上午。
  沈宅里的苏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抽着纸巾捂鼻子,嘀咕着:“谁在背后骂我?”
  坐在她面前的袁思佳安慰道:“您现在都是沈太太了,谁敢骂您?”
  “就因为是沈太太,才可能被骂呢。再说了,这沈太太,马上就到头了。”苏暖继续嘀咕。
  “嗯?”袁思佳没听清。
  她说什么?
  “没,你刚才说到哪了?”苏暖继续刚才的话题,“土大款那笔款出了问题?”
  “本来是出了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袁思佳未免露出太多心思,赶紧低头喝茶。“你不是说,土大款的孩子在的那家,儿子把人女孩的肚子搞大了吗?土大款还以为那家的儿子是他的,兴冲冲地去找,才知道那家还有个女儿,女儿才是抱错的,双生子变龙凤胎。土大款差点没给钱,不过,我劝了他,说他一个养子一个亲女,女子合起来就是个好字,是个好征兆。土大款这才乐意了,把钱……”
  话还没说完,苏暖忽然霍地站起来,把袁思佳吓了一跳。
  “沈、沈太太?我……我就是……”
  把自己的作用夸大了一点,好邀功而已,不是故意骗她的!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苏暖就风一阵地跑出去。
  “沈、沈总!”苏暖的声音都变了。
  来了来了!回来了啊!
  沈北宸走进客厅,微微笑着,点头道:“我回来了。”
  “哎!”苏暖应着,一双眼睛盯着他身后不断暼着。
  那个,盛初晴呢?怎么不见人影?哦,肯定是回盛家去了,不把盛初晴带回来,他怎么喜滋滋的?
  “别看了。”沈北宸捉着她的肩膀给带了回去。“没有盛初晴,我是去伦敦跟她告别的。”
  苏暖呆滞:“告别……是什么意思?”
  沈北宸说:“彻底分手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又来找骂了,已经躺平。
  沈总第一次惹暖暖伤心了,暖暖要大哭了。
  骗砸!说好的去劝回呢?怎么成了分手?!
  本文开始设置防盗,比例50%,时间72小时。以及,之前感冒,第15章写土大款的时候写错了个点,变成土大款也有儿子了。这里纠正一下,土大款抱错的是儿子哈,感谢之前捉虫的小天使们。
  注:你们都航行于真理的海,沿着不同的鲸路……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隐隐有一种存在远远超过爱情所能掩盖的现实,如果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衷心寻觅而结缡的爱,它不比一介微尘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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