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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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提都提起周学谦了,周夫人便道:“说起来也该叫学谦见过长辈才是。”
  说着,柳氏的丫鬟当即领着周夫人的丫鬟去隔壁的书房,将人请了过来。
  没出阁的姑娘们俱都面色微红,尤其是沈家的两个,目光莹亮,一脸期盼。
  沈清月暗暗打量着两个妹妹,她才发现,原来这个时候,她们两个就开始关注周学谦了,哪儿像她前世傻不愣登的,只看到一个张轩德,眼里便再没有别人了,其实周表哥比张轩德好了不知道多少。
  没多久,周学谦穿着银色暗纹直裰进来了,他身材修长,五官端正,肤色不算白,但是气色好,显得人很精神,一路走进来,温和有礼,他同众夫人见了礼,说话声音也很清朗好听,果真是谦谦如玉,叫人如沐春风。
  他见过了长辈,周夫人又叫他过来,道:“你还有两位妹妹没有见过,这是你二妹妹,这是你五妹妹。”
  周学谦原先在台州府就有很多姑娘缠着他,那边的姑娘和这边的不同,要更为大胆一些,亲手往他怀里扔东西的都有,来了京城几日,沈家他见过的妹妹里,除了沈清舟很端方知礼,但她父亲在翰林院任职,自然和别的姑娘不同,另一个妹妹沈清慧却和他从前见过的姑娘一样,无甚意思。
  他也早听说过三房的另外两个妹妹有关的事,一个性冷寡言,一个活泼娇纵,都不是他有兴趣的姑娘。
  周学谦脸上还保持着温和疏离的笑容,可当他扭头看到沈清月的时候,忽笑容凝在脸上,瞳孔微缩,惊住了——这不是画中姑娘么!
  他失神了一瞬间,立刻低头见礼掩饰自己惊喜的情绪,但抱在一起的双手却微微地颤抖着,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实在是没想到,竟会在沈家见到画中姑娘!
  这是老天的恩赐么!
  幸好周学谦教养很好,反应灵敏,这一丝丝异样,倒是没被客人们看出来。
  沈清月却捕捉到了周学谦眼里的异常,她按下疑虑不表,只轻声道:“表哥好。”
  “二表妹好。”周学谦还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与方才略有些不同。
  周夫人听出了些许不同,她只是道:“还有你五妹妹。”
  周学谦又抬起头,和沈清妍相互见礼,可他心里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个人,哪里有心思细看她,便只是匆忙与她对视一眼,恢复正常的声音和表情,唤了声妹妹,便作罢了。
  沈清妍都来不及多看周学谦一眼,他就已经挪开了视线。
  周学谦面色如常,同周夫人道:“母亲,儿子告退了。”
  他怕再留下来,会忍不住去看她。
  周夫人一笑,点了点头。
  周学谦攥着拳,大步走了出去,这次却走的有些着急。
  花厅里,夫人们说着话,不过碍于小娘子们在,说的很克制,没过多久,她们就把姑娘们打发了出去玩。
  花厅旁边就有绣房,外边又是园子,姑娘们随意地走在各处。
  沈清妍和沈清慧心里惦记着周学谦,想着自己是主家,又和他是亲戚,难道还避讳什么?
  便先后去了花园外的书房里。
  沈清月在后边默默地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也跟着往花园外走。不过她不是为了去书房,而是要回院子。
  周学谦正是众星拱月的时候,她去凑热闹没什么益处,与他博弈的事儿,来日方长。
  想到此处,沈清月便领着丫鬟出了园子。
  从园子回到雁归轩,正好要路过隔壁书房,沈清月不疾不徐地走着,却隐约听见有人喊她,她一回头,便瞧见了二堂哥喊她。
  沈正章是二房嫡长子,方氏继子,沈清舟的继兄。
  沈清月和二堂哥虽然往来不多,但是对二房的人天生亲近,平日里与沈正章见了面还会打招呼说上两句话,他叫住她,她倒不好意思装作听不见,只好走了过去,从游廊下进了书房。
  周学谦自沈清月一路走来,便一直看着她……和画中简直一模一样,娇艳清丽,不卑不亢,张扬和内敛都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沈正章的丫鬟正领着顾淮从后门进来,吟诗作赋,怎么能少得了这位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高估自己的手速了 _(:3」∠)_明天修罗场。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沈正章并不是刻意要叫沈清月到书房来, 只是她路过书房叫几个兄弟瞧见了,正好就说起她性子冷,沈清慧饶舌两句,似有暗讽沈清月不知礼的意思,沈正章觉得她们说的不对, 又不好直接替二堂妹辩驳, 以免有偏袒之嫌, 索性将她唤了过来。
  沈清月并不知道此事,她大大方方地走进书房,按长**序同兄妹们见了礼, 她行动温婉, 声音舒缓,礼节周到,根本不像沈清慧说的那般“目中无人”。
  沈家的几位爷倒也是有些诧异,沈清月好似与从前不同了, 神情上温雅了许多,她生的好看, 屈膝福身,动作流畅优雅, 真是天生讨喜,他们又想起她在永宁堂受委屈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出了一份力”的,便不约而同地生出些许愧疚和尴尬。
  沈清月却只是娇面含笑,道:“原是看到有客在此, 恐鲁莽过来,打扰了兄长们。”
  她的话里,丝毫没有提起荷包的事儿,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沈正章温温一笑,看着沈清月道:“倒没有说什么要紧事,不过讨论些读书上的事儿,既另两位妹妹在此,你也来坐一坐。”
  沈清月从善如流,在离沈正章最近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周学谦的年纪在这些爷们里面排在尾巴上,不过他是客,便与沈大坐在一处,现下倒是只与沈清月中间隔着一个沈正章,余光一扫,就能看到她如杨柳轻垂的衣摆,在风中荡漾着,隐隐撩起一段涟漪。
  沈大又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方才说到哪里来了?”
  沈正章答道:“摘孔圣人一言做八股。”
  周学谦正要说“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沈清慧抢先了一步,嗔道:“大哥二哥,八股制艺我们姐妹懂什么,若不想叫我们听,妹妹这就走啦!”
  众人一笑,沈大素来严肃的面容上也显出一丝笑意,道:“倒是哥哥们考虑不周了。”
  而且还有的人读书并不太好,聊八股制艺,太为难人了。
  沈清慧的胞兄沈正越道:“既是客来,便做些有趣的事儿——妹妹,你近来可学了什么好曲?让哥评一评。”
  书房已专做待客之用,琴棋笔墨皆有。
  沈清慧面颊浮红,道:“妹妹不才,刚学会《广陵散》。”
  此曲传是嵇康于孤馆清夜弹琴,而遇神人所授,自有神奇之韵,弹奏难度相当之大。
  沈家的爷们儿倒并未有什么苛刻要求,本就是偶然发一发闲情逸致而已,沈正越便道:“你去弹我听听。”
  沈清慧福一福身子,便坐于琴前,弹奏。
  初初一段,倒还入耳,虽无意境,却算是流畅,可到了第二段,沈清月的眉毛就皱起来了,此一段须得缓缓弹去,细细审之,方有平淡深远之味,沈清慧不知是急于表现还是什么,节奏略急,听着很是逆耳。
  沈清月便再未用心听下去了,周学谦也走了神,曲毕,众人纷纷回神。
  几位爷略说了几句夸赞的话,沈清慧听得笑逐颜开,扫过周学谦一眼,兀自坐下,面色还带着娇羞的红。
  另有两位爷弹了两首曲子,也是平平无奇。
  接着有人想让沈清月也表现一下,却想起来,这位妹妹除了女红不错,并无任何长处,总不好叫她刺绣给他们瞧吧?所以这话问出口,倒是为难她了,便转而去问沈清妍,道:“妍姐儿,你且书几个字给我们瞧瞧,你的小楷可有长进?”
  写了一个月的簪花小楷,能没长进么!
  沈清妍正是下笔如有神的时候,倒是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她起身笑道:“自然有长进。”
  沈正越兴致来了,大步走到书桌前,身上佩戴的玉佩摆来摆去,他粗鲁地挥开丫鬟,笑道:“我替你研墨!”
  沈清妍带着笑回道:“妹妹荣幸之至。”
  她也走去书桌前,以笔蘸墨,书了一首《浣溪沙》,她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沈正越便凑过去瞧,正要说话,沈清妍道:“还没完呢!”
  沈正越问她:“你还要写什么?”
  沈清妍一笑,又用馆阁体写了一遍。
  沈家爷们儿几乎都传阅了一遍,也略夸了几句,说她馆阁体也写得很好。
  轮到沈大递给周学谦的时候,却听他拱手道:“既然诸位表兄表弟都说好,那便是好的,我就不看了。”
  毕竟是堂表兄妹,隔着三千里,周学谦总要避一避嫌。
  沈清妍起初皱一皱眉,心里有些不适,转而一想,周表哥不过是怕人说闲话,也说明他人品可靠,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沈正章看着周学谦的眸光微亮,他温润一笑,从沈大的手里拿过纸,道:“我还没看呢。”
  沈大松了手,最后纸张又回到了沈清妍的手里。
  读书的男子鲜少有字写得不好的,几个爷们随手写一写,略比较了一番便都又坐下谈笑风生。
  两圈下来,好像就只是剩下沈清月什么都没参与。
  沈清慧忽高声问道:“二姐,你还什么都没参与呢!”
  众人故意避过去的事儿,又被她挑起来了。
  沈清月嘴边缀着浅笑,她棋艺现在还不出名,正愁无从开口呢。而且沈清慧这么一问,也让大家都好奇起来,她便是不与周学谦博弈,不管与谁下棋,只要赢了便能叫人刮目相看。
  “就请一位哥哥作陪,同我下一局棋吧。”沈清月淡笑道。
  一屋子人都愣了下,沈清月会下棋?
  周学谦朝沈清月看过去的目光灼热了许多。
  沈正章立刻接过沈清月的话,道:“我来好了。”
  沈清月感激又为难地转头看过去,沈正章棋艺很好,但她没想着要娶踩二堂兄的肩膀啊。
  沈清慧可不同意,她噘嘴道:“二哥恐怕要让着月姐儿,不行,换一个人。”
  周学谦起身拱手道:“我来吧。”
  沈清月面露诧讶异。
  沈清慧和沈清妍也瞪大了眼睛,他又不避嫌了?
  周学谦坦然笑道:“下棋应当不至于唐突了二表妹。”他看着沈清月继续笑道:“二表妹,我肯定不会让着你的。”
  沈清月笑一笑,道:“好,那我让你。”
  周学谦愣然片刻,随即笑开了。
  二表妹口气很大,真有意思。
  沈大也淡淡地笑着,打趣道:“二妹,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沈清月但笑不语,她说的是倒不是玩笑话,她是真的想要让周学谦。
  周学谦当然不需要她让。
  二人各执棋子,沈清月先一步下,她的手指瓷白干净,捏着黑子的时候像一朵兰花,十分好看,叫人第一眼就能注意过去,观棋的几位爷们儿更是敏感,有几个一时看着她的手失了神,待她收回手的时候,方回过神来。
  周学谦的视线掠过沈清月的手,很快便又落在棋盘上,下了一颗白子。
  一刻钟过去,棋盘上落了几十颗子,而且沈清月已经开始吃周学谦的子,而周学谦手边还空空如也,一颗黑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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