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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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宴的脸绷着,两只手把筷子握得很紧。童杨边调火大小边说:“什么为什么?不然呢,他不是说,别给你吃太辣吗?”
  童宴道:“那你没听到他说我咳嗽吗?”
  “怎么了?”童杨夹了一筷子肉到他盘子里,“严重吗?”
  童宴放下筷子,垂着眼睛不看他夹过来的肉,手也放在桌子下面,坐着不动。
  等了会儿,童杨皱眉道:“你别扭什么呢?”
  童宴还是不说话。
  童杨最愁他这样,叹气道:“少爷,我哪儿又惹着你了?”
  他又长长哎了一声:“推了两个应酬才过来的,我给你道歉,我不该阴阳怪气,别生气了,吃吧,行了吗?”
  童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童杨说:“没有。”
  他又给童宴夹了两筷子,盘子都满了:“快吃,这么多油,凉了不能吃了。”
  童宴抬起头:“你为什么不问我咳嗽的事情?”
  “还说这个?”童杨无奈道,“我现在关心行吗?童宴小老弟,你咳嗽严重吗?哥带你上医院看看?”
  因为没人吃,锅里又煮了太多东西,很快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童宴抓着皮质的沙发,轻声问:“你为什么没问过我新闻的事?从周六到今天,六天了,你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爸爸也没有,为什么?我同学的妈妈都知道,同学说她妈妈担心我因为这个不想去上学,你们为什么从来没问过?”
  童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眉头微微皱着,因为童宴的钻牛角尖而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时候愣住了,嘴巴张开一点,啊了两声,没说出话来。
  “你今天过来,我以为是因为那个,但不是,你一直在跟别人发消息,如果不是为了说让我这周末别回家的话,你还会来吗?”
  童宴没想哭,但眼泪就那么流出来了,一串一串地出来,他觉得自己很狼狈,也很丢脸,但他没擦,就那么看着童杨。
  童杨说:“我……因为,最近一直很忙,你也知道,哥那边缺人,特别忙……我以为,因为你在卓向铭那儿,我放心他……童童……”
  他伸手给童宴擦眼泪,被童宴扭头躲开了。
  “爸爸……他这星期都在国外,估计还要三四天才回来。”看着童宴流泪的眼睛,童杨说得艰难。
  童宴四岁多一点的时候,他妈妈生病去世了,当时童杨十三岁,照顾弟弟的责任就落在他身上。
  小孩没有对死亡的认知,当时对童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了带来安全感的那种信息素,童杨记得,那段时间的童宴总会哭,上气不接下气,哭累了睡觉,醒了又继续哭。
  但他习惯以后,就变得很懂事,不哭不闹的,饭也可以自己吃,不会像别的小孩那样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
  童杨在大多数时候比较喜欢这个弟弟,但因为童宴太小了,他不能跟自己一起玩一些大男孩玩的游戏,而别的伙伴会嫌弃童宴拖后腿,他没办法,只能在出门前把童宴锁在家里,告诉他:“你乖乖待在家里两个小时,哥哥晚上就陪你睡觉。”
  圆脸圆眼睛的童宴仰头看他,软软的小手拽着他衣角,很用力地点头:“哥哥,那你快点回来。”
  童杨跟他强调:“要两个小时。”
  童宴应该是不懂两个小时,等童杨锁了门,他又跑到窗户那边冲童杨挥手:“哥哥哥哥!你快一点回来!”
  男孩总是贪玩的,他在外面从中午待到天黑,回家时不知道几个两小时过去了,来做饭的佣人都回家了,等他开了灯,就看见躲在门后的童宴,坐在那里,两只手藏在肚子和腿中间,一双眼睛又亮又黑,很可怜地看着他,问他:“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很害怕。”
  你为什么不问我咳嗽的事?你为什么没问过我新闻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回家?
  童宴很久没在他面前哭过了,一些小时候的片段在脑子里闪,童杨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童杨又伸手给童宴擦眼泪,这次童宴没躲,童杨手心都湿了还没擦干净。
  “快吃吧。”童杨说。
  童宴摇了摇头:“不想吃了。”
  他说得很小声,还有点哑,但这么点距离,也足够童杨听清楚了:“什么?”
  “不吃了。”童宴说,“我回去了。”
  童杨气又上来了:“能不能行了童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站起又坐下,锅开得厉害,童杨干脆把火关了,“不是跟你解释了吗?还生气?”
  童宴觉得自己没有多生气,但他也不想跟童杨一块儿待着了,就像他现在很饿,可看着那一锅煮烂了的东西还是不想吃是一个道理。
  “你送我回去吧。”他拿了书包往外走,被童杨拽住了。
  “回哪儿?”
  童宴说:“卓向铭家。”
  “现在叫卓向铭了?”童杨突然冷笑了一声,“刚才不是哥哥哥哥叫得很顺口吗?我知道了,你跟他亲,人家寡淡告诉你一声我知道了就受不了了,更别说让人白绕了十几分钟路,还一个人吃饭,你是不是特别受不了?我算什么?我这是热脸贴冷屁股贱的慌!”
  童宴听着那个贱字抖了抖,眼眶又泛红,他再也不想和童杨多说一句话,没被童杨拽着的那只手扔了书包,掏出手机给卓向铭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童杨:求轻拍
  第21章
  卓向铭到的时候,童宴已经没在哭了,跟童杨相隔一个火锅面对面坐,锅里汤已经半干了,也早就凉了,里头泡了很多肉类,红油冷凝后,结成一些很小的块漂在上面。
  童宴怀里抱着书包低着头,童杨手里拿了个手机在看,但屏幕是暗的。
  两个人都极度垂头丧气,卓向铭被服务生领过去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叫了一声:“童童。”
  童宴立刻抬起头,童杨也是这个动作,卓向铭走到桌边,手放在童宴肩膀上,对童杨说:“那我先带他回去?”
  童杨移开眼神,整理了几下衣服,边说:“嗯,你们回吧。”
  “走吧。”卓向铭在童宴肩上轻轻按了下,“书包给我。”
  童宴小声说:“我自己拿。”
  他说话还带着鼻音,薄薄的眼皮也红。
  卓向铭从他手里接过书包,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了一段,卓向铭突然说:“你没跟你哥说再见。”
  童宴跟着站住了,把背挺得笔直,什么都没说,也谁都不看。
  他们距离童杨已经有点距离了,卓向铭看着童宴板得厉害的小脸,想笑,又心疼他,低头凑近点说:“说了再见才能走啊。”
  童宴眼睛里又聚起点水汽,瞪着他:“我不。”
  少年身量瘦长,校服里面穿了件白衬衫,唇红齿白,眼睛湿亮圆润,乌发软软蓬蓬盖在头顶,气愤的样子也显得可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卓向铭把书包挂在臂弯,揽着童宴的背施点力气,就把他松松抱在了怀里,在童宴耳边说:“听话,嗯?”
  童宴深呼吸几下:“我讨厌他。”
  “乱讲。”卓向铭又静静地抱了会儿他,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去说了再见咱们回家。”
  童宴两条胳膊垂在身侧,整个人直挺挺地前倾,眼睛贴在卓向铭肩窝,过了好一会儿,说:“是你让我去的。”
  卓向铭道:“是我让你去的。”
  童杨还在那个卡座坐着,童宴一转身就看见他了,面前一个冷锅,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和他们俩刚才离开时一个姿势。
  “哥。”童宴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我走了。”
  童杨没想到他去而复返,脸上的丧气一展无遗,慌乱地摆出个很丑的笑:“好,好,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童宴觉得自己又想流泪,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好好地跟童杨说了声“再见”。
  卓向铭先去把账结好了,这回童杨跟着他们下楼,看着童宴上了卓向铭的车,卓向铭迟迟不走,过了会儿,他在副驾外弯下腰说:“等哥忙完这阵来接你,好好上学,天冷了,多穿衣服。”
  天完全黑了,说着这些,童杨脸上无论如何都摆不出高兴的表情,身后连成一片的霓虹灯把他衬得有些狼狈。
  童宴冲他点了点头,卓向铭点着了火却没走,说:“他们这周末有运动会,童宴报了4x100接力赛。”
  “啊,哦。”童杨愣了愣,“加油。”
  童宴说:“好。”
  兄弟两个尬聊,卓向铭却像是耗在这儿了,还是不走,又说:“上周五的小测,他考了班里第一、年级第二,跟第一名差一分。”
  童杨看了看卓向铭,又看童宴,抓了两把后脑勺:“考这么好,怎么不跟我说?”
  童宴没说话,童杨也挺无措的样子。
  最后他从兜里掏了钱包出来,抽出一沓现金塞到童宴怀里:“想要什么去买。”完了又抽了张卡放在童宴手上,添了一句,“前两天给你那张卡上也打钱了,看着花,别省,不够就跟我说。”
  童宴想起来,前两天是收过一条转账消息,好像是半夜两三点时候发的。
  “你怎么那个时间打钱?”
  童杨自己不记得了:“什么时间?”
  童宴看了下手机:“两点四十八。”
  “那可能是加班儿。”童杨说。
  “最近老加班儿。”他试探着对童宴笑了下,低头拿鞋尖轻磕了磕卓向铭的前车胎:“白天黑夜都过反了,总想什么时候给你打个电话,但过会儿又忘了,不是时间不对,就是我自个儿睡着了……哥做错了,对不起。”
  他没怎么跟童宴说过对不起,连稍微直白点的道歉也好像没有过,这时候说出来了,最不自在的是童宴。
  “没有……不是,其实我也做错了……”童宴抓住了童杨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泪眼汪汪的,“哥……”
  童杨捏了把他的脸:“第二回 了,还是没吃成火锅,下次来。”
  说着他又看看表,犹豫道:“这会儿七点,要不……”
  像是没听见他咕哝,卓向铭突然三两下挂了档,说:“不早了,我们先走,童杨你路上慢点儿。”
  童杨呐呐应了声,刚把手拿开,卓向铭车就倒出去拐弯走了,一下都不带停的。
  ——
  童宴手里攥了一把钱,跟卡一起收到了钱包里,卓向铭顺手拿了个香蕉奶给他,童宴说:“谢谢。”
  卓向铭嗯了声,过了会儿,童宴又说:“谢谢哥哥。”
  这回卓向铭明白了他谢的是什么,笑道:“不用谢。”
  童宴苦恼道:“我太坏了。”
  卓向铭道:“为什么这么说?”
  童宴道:“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去体谅童杨呢?如果我肯像你那样主动告诉他我的事,今晚就不会吵架了。他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的,我却跟他吵架。”
  卓向铭想了想,说:“你可能想错了。你以为我刚才那样,是因为知晓并且认同童杨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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