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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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人子,自是要血债血偿。”
  他入御史台,最大的目标便是把临川王拉下马。
  梁山伯的父亲梁新是为调查士簿而遇害,之后梁山伯也一直受到临川王府的追杀。
  他如今当上了御史,查的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多。
  临川王深受皇帝信任,权势滔天,当年有太多人投靠,也不乏有利用王府谋利或是庇护的,临川王一生作恶太多又不怕报复,怕是自己都不记得当年收了好处帮人入“士籍”的事了,就连对梁新和梁山伯下手的,也俱是王府的门人,不见得就是他亲自命令的。
  但总归是借了临川王府的势,他没有亲手杀人,却递了刀。
  “何况这位临川王……”
  梁山伯冷笑着。
  “他失势了,对梁国和梁国的百姓来说,才是天大的好事。”
  马文才听完了他的话,便知道他心意已决,怕是已经筹谋了许久,就等着一击得手的机会。
  “好,那我帮你。”
  他说。
  “我给你个能用的把柄。”
  梁山伯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马文才。
  马文才被他看的有些赧然,好似不经意地抬起眼,看向远处的高台。
  高台上,原本人人簇拥着乐山侯如今形单影只,抓着栏杆紧张地看着下面的赛事。
  萧宏和几个子女都不亲近,乐山侯萧正则只知道王府里派人去接触了石虎,却不知道萧宏是想让石虎输。
  知道父亲押了石虎,却意会错了的萧正则,全押了石虎赢。
  “萧正则只是个乐山侯,却能一次输上几十万钱。人人都以为他是子债父偿,却不知萧宏贪婪吝啬,对几个儿子并没有那么大方。”
  马文才说着完全不相关的话。
  “这位乐山侯以前靠萧正德才挥霍无度,如今萧正德没了,他却依然能几日之内便抬了钱来还债,我好奇稍微查看了下他送来的钱……”
  马文才拿了祝家那几船废铁,对这种事比旁人都要精通。
  所以……
  “那些钱不对,乐山侯在偷着私铸官钱。”
  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地表情。
  “不过,我觉得……”
  “你大概是有本事让‘临川王府’私铸官钱的。”
  第351章 真假币
  当日的赛马会, 石虎输了,由七号的骑手得了冠军骑。
  倒不是马文才贪图临川王府的钱打黑赛, 而是在比赛前出了这样的事,又被马文才直接揭开了, 石虎的心理状态自然发生了变化。
  赛马是要求人马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的项目,他有点魂不守舍,当天便丢了第一, 但也没跌出前三去。
  临川王府输了不少钱, 乐山侯也跟着输了不少, 平日里和乐山侯不对付的纨绔子弟们明面上尽情地对他嘲笑, 背后却又羡慕他投胎投的好。
  也只有临川王府能让他这么挥霍。
  赛马会又过去了, 这一次马票和门票卖的更多,马文才和内监的官员一起向萧衍这次的账目, 不敢出声。
  有了这笔固定收入, 萧衍的私库也充盈了不少, 因为这个,他对马文才越发和颜悦色了, 甚至给了他块腰牌,能让他自由出入宫中和台城。
  萧衍随意翻了下账本,就发现了萧宏的名字。
  “临川王又输了?”
  萧衍看着账本,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倒还有心情去赌马,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
  连续几个月临川王都在输钱, 数字又这么庞大, 萧衍看了几个月账目, 当然知道自己的弟弟输了多少。
  他知道萧宏家大业大,这点钱算不了什么,他就是气恼萧宏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他在气头上,内监的官员不好替临川王说话,马文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临川王这次派人接触上个月冠军骑的事情说了。
  萧衍当了一辈子皇帝,一听马文才的禀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神渐渐回暖,停下了对临川王的咒骂。
  “他就知道伤我的心,现在又想着要挽回……”
  萧衍的语气颇有点像是含怨的妇人,“这是瞎胡闹!”
  他又翻了几页,见乐山侯也输了这么多,气笑了:“乐山侯是怎么回事?跟着胡闹,一起给我这伯父送钱?”
  萧衍知道萧正则的秉性,若说临川王是故意送钱他还信,但是乐山侯?
  他能不抢别人的钱就谢天谢地了!
  “也许是吧。”
  马文才见钩子已经被咬上了,笑着说:“这几个月输的都不少,每次输了钱都是直接抬过来的,几辆牛车都装不完,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钱。”
  临川王府输钱也没人敢上门要账,都是他们什么时候趁手什么时候送来。
  马文才之前帮过萧正德,之前又替临川王说好话,萧衍把他当成心腹,觉得他是真正为自己心情着想的好孩子,此时也就只以为马文才是替萧正则说话,怒哼了一句:
  “萧宏那样,必定顾不上儿子,乐山侯哪里来的那么多现钱?不会是又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吧?”
  皇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猜的不错,刚想宣殿中御史觐见,就听得外面禀报御史大夫王简求见。
  王简是梁山伯的顶头上司,又是朝中掌握机要的言官,求见皇帝必不是小事。内监官员和马文才请求退下,萧衍因为弟弟送钱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挥挥手准了。
  马文才离开殿中时,恰巧和御史大夫王简碰了个照面,见他手里拿着奏疏,遥遥向他拱了拱手。
  王简看到了,也向他颔首。
  御史大夫王简进了殿里,一进门便跪下了。
  “启禀陛下,之前陛下让御史台调查的私铸钱一事,有眉目了。”
  他低着头,又说:
  “只是要确认,还得请内监官和白袍骑配合。”
  “内监官和白袍骑,怎么扯到他们?”
  萧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私铸钱不是小事,连忙派人去把内监官和白袍骑拦下,让他们回来。
  就在等候他们回返的时候,王简递出了那本奏疏。
  南朝其实并不缺铜,之前在天监初年也曾铸造过质量高技术佳的五铢钱,铜价高昂而物价轻贱,于是这些五铢钱因为质量太好、厚重且铜含量高,一推行出去就立刻被富商豪族搜刮一空,毁钱铸器,结果流入民间的反而极少。
  萧衍曾经几次铸钱,但每一次增铸皆是如此,不说别人,便是临川王萧宏,便有三间库房皆为铜钱,串钱的绳子都烂了,所有的铜钱都散落在箱子里。
  这些贵人把新铸的钱囤积,改用残破的铜钱或是汉末的铜钱,再加上南梁贵族大多信佛,佛像和寺庙耗铜甚多,这些铜钱更是无法流通,民间无钱可用,最后梁国不得不放弃铸造铜钱,而以铁铸钱,来减缓民间缺钱的问题。
  铁五铢的推出缓解了缺钱的压力,却也带来许多问题,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私铸”。
  铁价贱而易得,私铸并不是难事,也不容易被发现,否则之前也不会有祝家去捞镇龙铁的事情,但是梁帝一直在打击私铸钱,并且全面禁止铜钱流通、推行铁钱。
  只有铜钱禁止流通,那些贵人手里的铜钱用不出去而停止囤积铜钱了,钱荒和铜荒才会停止。
  如今铁钱刚刚才投入市场,但民间流通之多已经超过官府铸造的数量,而且这些铁钱良莠不齐,有些根本就是劣币,数量又颇为庞大。
  铁钱才开始推行,如果直接废掉这些劣币势必会造成恐慌,皇帝也只能让御史台悄悄去查源头。
  御史台里有梁山伯,马文才自然是早早接到了皇帝要彻查私钱的消息,这几个月的铁钱便暂时不敢出手。
  有祝英台提醒,他也看出了这势头不对,铁钱迟早有不值钱的那天,所以获取的财富大多换成了金银和实物,只有往外花的时候才用铁钱。
  恰巧乐山侯私铸铁钱的事情露了马脚,马文才顺势往前一推,就把自己私铸铁钱的纰漏按在了乐山侯的头上。
  御史台、或者说梁山伯顺着铁钱的流向去查,最后便查到了乐山侯那里。
  临川王有铜钱三库,最不缺的就是铜钱,虽然皇帝禁止铜钱流通了,但每次赌马输了,从临川王府出去的钱依然还是铜钱,而且是质量高的五铢钱。
  一枚五铢铜钱抵得上十几枚甚至几十枚铁钱,可官府定下的兑换率却是“一比一”,几乎没人愿意用铜钱,皆是用铁钱,临川王用铜钱付赌资,一方面是铜钱多,另一方面是为了讨好皇帝,向皇帝献铜。
  但乐山侯的钱却全是铁钱,而且是簇新的铁钱,质量却不佳,用的不是铸币司的模范。
  御史台早就想扳倒临川王,有了这么个“疑点”,立刻尽全力去查。
  最后查到乐山侯几次用这些簇新的铁钱,都是为了付赌马的赌资,而他用的铁钱,也大多流入了牛首山大营和内监之中。
  王简入宫,就是想请天子开内库、彻查乐山侯这几个月送来的铁钱,彻查乐山侯用的是否是私钱,毕竟入内库的铁钱都有账目可依,不似流入民间的那般难查。
  如果真是私钱,那即便不是乐山侯私铸铁钱,也有同谋的嫌疑。
  根本不需要王简去“彻查”,萧衍心里就已经认定了这事乐山侯逃不了关系。他这边在使着劲推行新钱,乐山侯在后面给他拖后腿,萧衍气都是后槽牙都痒,等马文才和内监官一来,立刻就命人开了库。
  赛马会的所得宫中七、白袍骑三,两边将乐山侯那边送来的钱和铸币司的钱模一验,果真是私铸钱。
  御史大夫心中大喜,要求梁帝彻查此事。
  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乐山侯有这个胆子和本事私铸铁钱,这蠢货之前跟着萧正德为非作歹,萧正德好歹有手段有势力,但这萧正则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让他花钱他会,让他造钱却没那个脑子。
  王简条条指责都指向了临川王身上,而临川王府也确实有这个实力。
  “陛下……”
  王简见皇帝还在犹豫,一咬牙,将最近得到的不确定消息也说了。
  “要铸铁钱,必定要有铁。陛下可想过乐山侯哪里来的这么多铁?总不是在临川王府砸锅卖铁吧?”
  “臣怀疑,临川王府一直有私藏兵器,兵器数目之多,甚至足以改造铁钱!”
  ***
  临川王府。
  萧宏难得低声下气的和谁说话,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向别人低头。
  “二郎,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有一府的美人,怎么会和她搅和在一起?你就行个方便,偷偷把我带进宫里吧。”
  他看着面前的“侄儿”,连连哀求:“我保证不连累你,只要你把我带进宫,我见了阿兄、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必定重谢你!”
  萧宏费尽心思请来的“座上客”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萧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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