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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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一天,当他忙完工作,半夜驱车回家的时候,忽然喉咙里就涌出强烈的作呕感。
  急忙将车停靠在路边,推开门就奔下车,直奔到人行道边的一棵树旁,蒋忱一手紧紧扣抓着树干,弯着腰,剧烈干呕。
  整个头皮都牵扯着痛,呕了有些时间,像是能把心都给呕出来,蒋忱转过身,背靠着树木。
  他捂着肚子,路灯照耀下,眼尾微微泛红,眼眶里似有水光在晃动。
  若说之前还能不当一回事,现在又剧烈呕吐,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甚至有那么一刻,摁着肚子的时候,蒋忱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缓了片刻,蒋忱回到车上,扯了一张纸擦拭额头的冷汗。
  这个时间点医院值班医生肯定有,但内科那边,应该是不行的。
  只能等明天了,蒋忱驱车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上,心情没由来的异常沉重,冥冥中似有一种预感,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
  这一夜蒋忱都没怎么睡好,一开始是梦到肚子里长了个巨大的瘤,医生说是恶性瘤,就算手术切掉,也会有复发的可能。
  中间又梦到肚子里破了个大洞,不管吃什么进去,都会从大洞里流出来,然后蒋忱的身体就以非常快的速度干瘦了下去。
  最后蒋忱梦到一片无边的灰暗,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灰暗中穿出来,看不清对方具体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小孩,然后小孩奔跑过来,直接扑到他怀里。
  “妈妈!”
  那脆嫩的一声直接将蒋忱从梦魇里惊醒,他蹭地坐起身,手下意识就放到了平坦的腹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真觉得里面有什么。
  一滴汗水从额头跌落,坠进蒋忱眼睛里,骤然而来的酸涩感,让蒋忱重新闭上眼。
  酸涩感异常强烈,蒋忱许久后才睁开,眼眶已湿润泛红。
  蒋忱起床换衣服,窗外天色已亮,天空一碧如洗,蒋忱知道他必须得去医院看看了。
  第5章 去医院检查
  既然是觉得肠胃有问题,加之还有昨夜那几个异常鲜明的梦境,蒋忱乔装了一番,赶到医院就直接挂的消化內科,挂了一个教授级别的号。
  号数在三十多,一般很多人都是提前电话、或者网上挂号,蒋忱从医院大厅乘电梯往楼上走,他戴着鸭舌帽,鼻梁上也戴着没有任何度数的黑框眼镜,还在脸上特意点了几颗黑痣,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没有人将他认出来。
  蒋忱会忽然走红,都是因为一部现代奇幻类的网络剧,网络上可能知道他的人比较多,真落到现实里,认识他的其实寥寥无几。
  更何况是医院,基本没几道视线落他身上,来医院的,至少有半数以上,都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观察别人。
  蒋忱找到了他挂号的那个內科室,走廊漫长,两边的蓝色座椅都坐满了人,还有好些在科室门口等着,或者靠着墙。
  蒋忱从通道口走了进去,站到了人群后。
  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旁边一个年轻的女生忽然侧眸凝视了蒋忱片刻,蒋忱低垂着眼,没有和女生对视。
  女生倒是没有认出蒋忱来,只是刚刚蒋忱经过她面前时,峻拔修长的身形,一瞬就捕获了女生的注目,一米八几的身高,在这群等着看病的病人里,瞬间就显得有些突出,尤其那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走动间似有风拂过。
  女生起了点好奇心,因而想去看看蒋忱具体长什么样,看到蒋忱脸上一副大的黑框眼镜,帽子戴得低低的,看着好像就很冷的样子,于是女生很快收回了目光。
  女生低头玩手机,翻开微博,找到了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保存了下来,视频是arboy杂志社放出来的,采访对象是网络上最近话题度比较高的一个新生代年轻男明星。
  女生不算是该明星的粉丝,路人粉其实都算不上,只是刚好觉得这个视频挺有趣,就打算看一看。
  然后这一看,直接就成了男明星的路人粉。
  蒋忱因为离得女生不远,女生坐着他站着,眼睛就那么轻轻一斜,于是就看到了整个视频。
  他视力相当好,自然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视频里的人是自己,蒋忱嘴角抿起的弧度仿佛更紧。
  整个视频不长,二十多分钟,等视频结束,女生抬头,下意识往身体右边看了眼,然后有些疑惑,刚才站在这里的高瘦男生不见了。
  蒋忱走向了走廊另一端,没有真的走远,只是出于一种小小的担忧,怕女生真的把他给认出来。
  女生拿的号比蒋忱前面不少,蒋忱在拐角处看到女生进了诊室,随后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单子,等女生转身离开,蒋忱这才重新回到等候区。
  又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轮到蒋忱了,蒋忱走进房间,顺手把门给反手关上。
  房间里这天不只教授一个人,旁边还坐着两个一看就是实习生模样的男女。
  蒋忱将这段时间来出现的问题,向医生简要说了一番。
  医生让蒋忱把右手放到一个软枕上,随后医生给蒋忱把起了脉,把着把着医生表情有点异样,一双虽然较为浑浊但锐亮的眼睛猛地眯紧,盯着蒋忱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蒋忱心如捣鼓,咚咚咚,响彻得厉害。
  “先去做个尿检。”医生什么都没有多说,让蒋忱做个检查,然后拿着单子再回来这里。
  蒋忱嘴唇微张了一下,随后又闭上,离座站起来,转过身朝门外走。
  伸手开门的时候,蒋忱听到身后实习生和老教授在低语,好像有人在询问老教授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至于老教授到底说没有说,蒋忱那时已经走出了门,没法听到了。
  做尿检需要重新交钱,蒋忱到收银台付了款,也是拿号去排队。
  尿检就比诊室那里速度快多了,病人到窗口拿个纸杯,然后就是去厕所了,再之后只用把纸杯交到检查科就好,前后总共花了半个小时都没到。
  只是在把纸杯交过去的时候,蒋忱忽然萌生了一丝怯意来,他做过最坏的打算,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对生死看得很淡,真的临到眼前,似乎过去那些想法都显得尤为可笑。
  谁能那么平静无畏地面对死亡,他才二十多岁,这一生还没有走到一半。
  之后就是等待了,蒋忱坐在一张空椅上,右臂从身侧移到身前,平放在腹部位置,昨晚睡着后做的那几个梦在这个时候,竟是意外又浮现到了脑海里。
  清晰异常。
  蒋忱苦中作乐地想,如果要他在三个梦境中选的话,第一个他肯定不选,第二个,胃上破个大洞,吃什么都漏出来,那么其实他离死也不远了。
  就剩第三个了。
  然后蒋忱又如何不知道,最不可能的就是第三个了。
  蒋忱弯起唇,自我嘲笑了一声。
  等待的过程尤为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煎熬,眼看着要到中午了,蒋忱一点胃口都没有,在医院走廊里一直坐着,等到医生吃过午饭,午间休息结束后这才拿到了自己上午那会尿检的化验单。
  因为没说具体查什么,查的项目就很多,密密麻麻的数字,蒋忱看着就头大,也就没过于仔细地看。
  只是本来准备去找上午那个教授,去诊室的时候得知到对方只早上坐诊,因而蒋忱只得另外又去挂了个号。
  新挂的号,医生资质不高,看诊的人不多,蒋忱去了没等几分钟就到他了。
  “你这个……挂错科室了,应该去妇产科。”年龄在四十上下的医师从蒋忱接过化验单,只看了那么一眼,就把单子还到蒋忱手里,至于性别那里,医生晃了眼,就没特别关注。
  “妇产科?”蒋忱满目诧异不解。
  “看各项数值都是在正常值范围内,不过我这里是内科,要看孩子的具体情况,建议先生你去妇产科再挂个号。”
  医师看蒋忱惊愕的表情,只当对方可能被妻子或女友怀孕的事惊到了,慌乱中才挂错科室,态度温和地让蒋忱换到妇产科去。
  蒋忱觉得自己要么耳朵出问题了,要么眼睛花了。
  他语气很不确定地问:“这个化验单,我……怀孕了,怀了孩子?”
  因为蒋忱中间停顿了那么一下,医生也没看到拍片的人就是蒋忱,所以没觉得蒋忱话里有什么问题。
  男的怀孕,一般人都不会立刻想到那里去。
  “对,你妻子怀孕了,有一两个月。”医生虽是看内科的,对于妇产科的知识,却还是知道一些。
  “怎么可能,我是……”男的啊,后面三个字,蒋忱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刻把话头给止住了。
  对啊,他是男的,不可能怀孕。
  可看医生的表情这么确定,蒋忱想说服自己说这是做梦,都好像有点不可能的。
  拿着化验单从诊室出去,蒋忱站在走廊中间,有人从旁边路过,叫了蒋忱好几声,蒋忱才回过神来。
  肯定是医生看错了,他是男的,不可能怀孕。
  他身体就没具备生子的功能,蒋忱往楼下走,当走到医院大厅的时候,蒋忱看到挂号口那里,犹豫再三,还是去挂了一个妇产科的号。
  到了妇产科门诊部的时候,蒋忱直接把单子给医生,没有说单子是他自己的,而是编造了一个他的‘妻子’。
  医生告诉蒋忱他身体很健康,有的孕妇体质是属于比较容易孕吐的,光是这样看看不出具体有什么问题,让蒋忱如果还有其他担心的,建议蒋忱带妻子去做个b超。
  b超蒋忱是肯定不会去做的,他无法想象自己躺着,然后旁边的屏幕显示出他肚子里怀着一个宝宝。
  从医院出来,蒋忱神色恍惚,眼睛发直,迎面撞上了好些人,那些人本来想说几句,一看蒋忱整个神态都有些不对劲,随即猜测蒋忱可能得到什么噩耗,被撞的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坐进车里,把手里的黑白单子扔到副驾驶位,拉过安全带往身上扣,却是扣了好几下都没能顺利扣稳。
  蒋忱怔怔地低眸下去,看着不受意识控制而微微发颤的手指,他扯了扯唇角,笑容没出来,出来的只是满面的悲伤。
  他想老天怎么就和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怎么就怀孕了,怎么会怀孕的。
  他又没有和人上过……
  对了,有的。
  一个多月前,拍完戏后,在一个民宿客栈里,他因为吃了对他而言形如春葯的感冒冲剂,然后误入了大影帝封炀的房间。
  那晚的记忆他是不清楚,但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蒋忱虽从来没和人有过亲密接触,却是非常清楚,他和封炀真真实实地做过,蒋忱视线扫过垃圾桶,里面数个拆封的安全套,显然他们做过不只一次。
  所以显而易见的,若他真怀了孕,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封炀的。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不知何时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汽车随意停靠在路边,蒋忱走下了车。
  他走到铁栅栏前,两手紧紧抓着斑驳脱色的黑色铁链。
  河水湍急,耳边尽是哗啦流动的水声。
  蒋忱低下眼帘,蓦的,蒋忱想起了高三毕业的那一年。
  暑假的时候,蒋忱意外生了场病,也是胃部上的,吃了好些药,一直不见起效,后来转入当地大医院,照了片还做过各种检查。
  蒋忱那时在病床上输液,从父母那里得到的讯息就是肚子里长了个小小的瘤子,良性的,后续吃药注意身体,瘤子自己就能消下去。
  那时蒋忱不疑有他,现在忽然回想起来,蒋忱记得回家后有一天,听到父母在房间里争吵,争吵着谁去做手术把身体里的东西给拿掉,蒋忱一度以为是父母中的某个人,后来暗中观察了很久,父母身体没什么不适。
  渐渐的,他也就把这事忘记了。
  不曾想,隔了这么些年,当初的许多画面交叠出现。
  蒋忱又想到大学期间,父母不时催促他找女友,并且一进大学,就没有让他住校,蒋忱本来高中时候就因为吃感冒药在宿舍闹过笑话,这事他瞒着父母,父母让他住外面,他便没有二言。
  如今看来,原来过去种种,都其实别有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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