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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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公主心中杀意一闪而过,很快被理智按捺下去。
  建文帝丝毫不知自己已在生死关头打了个转,兀自笑问:“安平,你怎么不吭声?莫非不喜猜灯谜?”
  六公主默默看了建文帝一眼:“嗯,不喜欢。”
  六公主射御数学得极好,礼乐书三门俱是弱项。尤其是四书,更是惨淡。
  去年的岁考,诸皇子皆考了甲等,唯有六公主因四书不佳,堪堪又落了乙等末。灯谜多以字谜诗词为主,怪不得六公主不感兴趣。
  好在建文帝对女儿颇为纵容,丝毫不以为意,见六公主兴致缺缺,也不见怪,哈哈一笑置之。
  看到一盏荷花灯,建文帝亲自动手取下,兴致勃勃地说道:“你母后闺名中有一个莲字,也最喜荷花,朕将这盏荷花灯带回去,她一定喜欢得很。”
  这一刻,建文帝目中闪着柔情,对俞皇后的情意无疑是真心的。
  夫妻恩爱到老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还要纳这么多女子入宫?
  为什么要觊觎一个神似年少俞皇后的小姑娘?
  他到底知不知道,生出这样的念头,对俞皇后究竟是多深的伤害?
  六公主又看了满面喜色的建文帝一眼,默默地在心中为他点蜡。
  ……
  建文帝自然不知六公主心里在琢磨什么。
  堂堂大齐天子,亲自拎着荷花灯回了凉亭。
  在众嫔妃艳羡嫉恨的目光下,建文帝将荷花灯送至俞皇后面前:“莲娘,这盏荷花灯送给你。”
  荷花灯做得十分精巧,烛火朦胧地透出来。建文帝英俊的脸孔也似闪出光泽。
  年少时令她倾心的少年元仲,仿佛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一刹那的恍惚,很快消散。
  俞皇后抿唇一笑,适时地露出欢喜愉悦:“多谢皇上。臣妾很喜欢这盏荷花灯。以后,臣妾便将这盏灯悬挂于椒房殿内。看到这盏灯,便如看到了皇上。”
  建文帝显然被这番话取悦了,开怀一笑:“这倒不必。你想见朕,随时命人传个口信,朕去椒房殿便是。何必睹物思人。”
  俞皇后目中含笑,口中薄嗔:“当着小辈们的面,皇上说话正经些。”
  建文帝哈哈大笑。
  嫔妃们不得不捧场,跟着一起僵硬地笑了起来。
  一众少女看在眼中,各自生出艳羡和向往。
  帝后情深,人尽皆知,今日亲眼目睹,果然更胜传闻。
  身为女子,一生中最大的幸事,便是得遇良人。此生若能像俞皇后一般,嫁一个深爱自己身份尊贵无人能及的夫君,该是何等幸运?
  ……
  在别人眼中,她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女子。
  然而,夫妻多年,其中冷暖滋味,又有谁知?
  深夜,宫中一片寂静,众人皆已入睡。椒房殿的寝室里,建文帝也已入眠。俞皇后静静地躺在凤榻上,缓缓睁开眼。
  荷花灯被悬挂于寝室的角落处,烛火朦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俞皇后凝望着荷花灯,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久远的画面。
  “莲娘,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荷花灯。”
  英俊的少年深情款款地捧着亲手做的荷花灯,送给已定下亲事的未婚妻:“再过几个月,我便娶你过门。”
  “莲娘,我对天立誓,这一生只对你倾心,白首到老,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一双人。
  年少时的真心许诺,在成亲生下昌平数年再无所出后,渐渐变得苍白。
  他是天子,需要皇子!
  这个理由,已足以成为辜负昔日深情的理由……对坚持了数年才纳妃嫔的建文帝来说,这甚至不是辜负,而是情深意重的证明。
  人人都在赞扬建文帝的一往情深,所有女子都在羡慕她的长宠不衰。只有她自己独自苍凉悲哀。
  更悲哀的是,这份痛苦,无人可诉。
  便是对着亲密至交顾娴之,她也不愿提及满腹的酸涩悲凉。
  所有的隐忍和痛苦,在今晚汇聚到了顶峰。
  当建文帝满含深意的目光掠过谢明曦时,她心中似有巨物轰然倒塌,摔得粉碎。
  “莲娘,”建文帝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忽地呓语一声,好梦正酣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莲娘。”
  俞皇后定定地看着睡梦中的天子,伸出手,缓缓放在建文帝的脖子上。过了许久,又收了回来。
  ……
  建文帝对此浑然不知。
  他梦到了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那时,俞莲娘以头名身份考进松竹书院。以少年身份示人的俞莲娘,眉目清秀,英气勃发,才学满腹。
  身为东宫储君的他,见了如此出众的同窗,心中颇有几分不服。主动向夫子申请,和她同桌。
  礼乐书射御数,君子六艺,每一门课程,他都要和她比个高下。
  奈何她从不让他半分,除了射御略弱一筹,其余每门课程都胜他一筹。每一次月考岁考,她是风光无限的头名,他是满心憋屈的第二名。
  身为东宫储君,他颇有容人之雅量。索性主动和她和解,成为好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是储君,日后是大齐天子。再优秀出众的人,也要臣服于他为他所用。
  直至后来,她的真实身份曝露于眼前,他才惊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用情至深。
  “莲娘,原来你是女子。”他满心狂喜紧紧地拥着惊惶失措面色惨白的她,一颗心跳得飞快,似要冲出胸膛:“莲娘,你一定不知道现在我心里有多欢喜。”
  他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低语。
  因惊惧颤抖的少女身躯,在他滚烫炽烈的怀抱中渐渐平静。
  她惶惑地抬头,像一只落入网中的仓惶小兽,声音没了往日的自信从容,软弱而无助:“殿下真得不怪我隐瞒身份故意欺瞒?”
  他俯下头,在她柔软微凉的唇上印下灼热的一吻,然后,在她的唇上哑声低语:“我怎么会怪你。”
  “莲娘,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多高兴。”
  “我要娶你为妻。以后,我们朝夕相伴,永远在一起。”
  莲娘,我是这样的喜欢你。
  我要娶你为妻。
  莲娘,我永不负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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