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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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人知道黎清风和梁之鸿自那次解围事件后就十分投缘,两人相见恨晚,感情很好,现在刚认识不久的好友就这样惨死刀下,黎清风心里自然不好受。旁边的学生叹息,安慰道:“黎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黎清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萧景铎站在一边,突然问:“黎兄,你说昨日你和梁之鸿一起回学舍?”
  “对,昨日我们在学堂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我把他送回学舍后才走。”黎清风不解地看着萧景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景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轻轻笑了笑,摇头道:“无事,我只是想问问,昨日你送他回来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黎清风想了想,摇头道:“不曾。”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黎兄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说。”萧景铎说道。
  黎清风这才支支吾吾地说:“昨日我们很晚才回来,我将他送到学舍后就自己回房,当时已经很晚了,碰巧天上开始下雪,等我回到学舍后已经被打了个半湿。这样的风雪天按理不会有人出去,可是我出去倒水时,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黑影。当时下雪,风大,再加上隔得远,我没看清是什么人,但是从身形上看,倒有些像之鸿……”
  “哦?”萧景铎意外地挑起眉,“梁之鸿回屋后又冒雪出去了?”
  “当时太黑了,我没看清,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黎清风也很犹豫,最终摇头否决道。
  白嘉逸跟在萧景铎身边,听到黎清风的话也觉得很奇怪:“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雪,他出门做什么?”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祭酒和大理寺的人就来了。大理寺的人立刻将众人驱离,并将梁之鸿的尸体和学舍隔离起来,祭酒也把众位学生赶去学习。
  “都回去读书,不许再谈论无关之事!”祭酒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中所指显然就是梁之鸿一事。他近似威胁地给众人下了禁口令,然后就随着大理寺的人进屋子去查看现场。
  看热闹的学生只能悻悻地往外走,萧景铎等人随在人流中,也慢慢走着。
  白嘉逸好奇心不死,他凑到萧景铎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萧景铎,你对这件事怎么看?你说昨夜梁之鸿出门做什么去了?”
  萧景铎目光沉静,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摇摇头,随意地说了句:“他说谎了。”
  “啊?”白嘉逸震惊,“你说黎清风?难道昨日梁之鸿根本没有出门,是他出于某种目的瞎编的?”
  萧景铎回头轻轻看了白嘉逸一眼,他这位舍友平日里看着风流倜傥没个正形,可是遇到大事却意外的敏锐。不过一个照面而已,白嘉逸也起疑了。
  萧景铎对白嘉逸的问题没有多说,黎清风确实说谎了,但是却不是这一条。恐怕昨日,梁之鸿确实冒雪出门了。
  一个普通学生,为什么要在夜里冒着风雪出门?又为什么会为此惹来杀生之祸?而黎清风,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是夜,寒风凛冽,月晦星稀。
  一个人影推门出来,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后,就敏捷地跳过国子监的院墙,一路疾行地朝大街上跑去。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不久,墙角后转出另一道身影,正好这时月亮从云后钻出,将对方颀长的声音打在墙面上。
  萧景铎一身黑衣,在寒风里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那个人影。
  黎清风很快就跑到一间屋宅面前,他又朝身后望了一眼,莫名地笑了下,转身推开院门。
  萧景铎尾随到院门前,他远远看了一眼,记住此处的位置和标识后就打算离开。开玩笑,他只有一个人,怎么会傻到自投罗网?
  可是萧景铎脚下步子刚动,突然听到黑暗里传来风声,他心神一凛,立刻闪身避开。
  见一击不中,藏在黑暗中人也不焦躁,立即紧随而上。他又发了三招,结果都被萧景铎躲过。
  黑衣人心中的惊疑越来越大,他暗暗发狠,看来顾不得主子交待的活捉了,先让这个尾巴挂点彩,只要留命在就行。
  黑衣人抡圆了胳膊,正打算来个狠的,突然黑暗中嗞啦一阵火花闪过,紧接着,火光就亮了起来。
  萧景铎点亮了火折子,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何人?竟然胆敢潜伏在皇城伤人!”
  这时候,萧景铎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景铎一边警惕着拿刀之人,一边分出心神朝后看去。借着微弱的火光,萧景铎毫不困难地认出了这位神秘的幕后黑手。
  对方似乎也惊讶了一下,还没等萧景铎说话,她便将萧景铎的心声说了出来:“是你?”
  黎清风站在侧后方,指着萧景铎说道:“郡主,就是他尾随了我一路,对了,他白天还套我的话!”
  容珂和萧景铎对望,两人都良久无言。最后,萧景铎收回了防御的架势,对容珂行礼:“萧景铎见过郡主。”
  “嗯?”黎清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认识?”
  容珂按了按眉心,似乎在忍耐怒气:“你传信告诉我今夜有要事相商,刚刚还说你成功地迎蛇出洞,这就是你引来的人?”
  “难道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黎清风也震惊了,他对着萧景铎大声嚷嚷,“既然你不是细作那你跟踪我做什么?半路上可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行了,外面人多眼杂,进来说吧。”容珂扔下这句话,就示意手下放下刀,自己率先朝院里走去。
  这个院子不算大,看起来稀松平常再普通不多,可是屋子里的摆设却相当不凡,和简陋的院落截然不同。许多宫女太监站在屋内,看到容珂进来,他们齐声行礼:“郡主。”
  容珂随意地坐到上首,旁边的宫女立刻围上来侍奉。等宫人退下后,容珂这才看向萧景铎等人,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你怎么跟过来了?”
  萧景铎也很疑惑:“我见黎清风形迹可疑,就尾随而来一探究竟。可是郡主,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外?”
  “国子监一事是我一手策划的,现在情况有变,他不来找我通报,还能找谁?”容珂并不在意,“再说,此处离东宫并不算远,回宫又不是什么问题。”
  东宫里的人员配置完全比照朝廷来,只不过缩减了些许而已,如果容珂真的有心半夜出入东宫,那倒确实不会被宵禁拦住,萧景铎再一次感叹面前这位祖宗胡作非为的程度。
  但是容珂这次出宫可不是随便出来玩的,她看着萧景铎,终于步入正题:“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短短一刻钟内,萧景铎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他就是因为怀疑黎清风才跟了出来,可是他刚刚听到,黎清风的幕后指使人,居然是容珂?
  萧景铎不相信堂堂太子的女儿会无故残害学子,于是他暂时按下疑惑,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今日国子监同窗梁之鸿离世,黎清风在现场的表现十分可疑,我怀疑他和凶手脱不开干系,于是今夜暗中盯着他,没想到黎清风真的半夜出门,形迹鬼祟。我尾随他来到了这里,剩下的,郡主就都知道了。”
  黎清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别人说形迹鬼祟,他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追究哪一条。最后,黎清风放弃纠结这一点,而是好奇地问:“我在现场表现可疑?怎么可能,我精心演练了好几次!”
  萧景铎嫌弃地看了黎清风一眼,果然这个人有问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容珂也问:“你当时说了什么?”
  “我说‘昨天和之鸿回学舍时他还好好的,不过一晚上罢了,他怎么会遭此毒手’,为此我还特意表现的十分悲痛,没有错误啊?”
  容珂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黎清风:“你当初是如何通过大理寺考核的?竟然犯出这等低级的错误。”
  “大理寺?”萧景铎惊讶,他猛地朝黎清风看去,“你是大理寺的人?你不是黎清风!”
  黎清风叹气:“唉,实不相瞒,吾名李青云,乃是大理寺寺正。萧兄弟,我还是很想知道,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你说‘不过一晚上罢了,他怎么会遭此毒手’,当时你仅是站在人群里,并没有上前查看梁之鸿的尸首,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杀害而不是自杀?”
  黎清风愣了一下:“血淌了满地,不是他杀还能是什么?”
  “自杀就不流血了吗?”萧景铎语气淡淡地反问。
  黎清风一时哑然。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所以我才问你昨日送梁之鸿回来后也没有发现异常,果然,你说因为下雪换了衣物,当时我本是怀疑,听到你这样说后就愈发确定,你早就知道梁之鸿死了,而且仔细查看过他的尸首,知道他被人一刀毙命。而且你那身被换掉的衣物,恐怕并不是被雪水打湿,而是沾染了血迹,这才不得不销毁。我本来怀疑是你对梁之鸿下了杀手……”
  萧景铎朝容珂扫了一眼,继续说道:“现在看来,你虽然不是凶手,但也和梁之鸿牵涉甚广。那晚不知为何你又去了梁之鸿的屋子,进去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你惊讶之下仔细翻动了梁之鸿的尸身,记下了诸多痕迹后才回自己的学舍,并换下了染血的衣物。可是你并不想让他人知道你的行动,等第二日,你故意从梁之鸿门前走过,装作自己才知晓此事,从而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可惜你先入为主,心中已经知晓梁之鸿被人所杀,这才在言语中带了出来。”
  “原来如此,竟然聪明反被聪明误。”黎清风苦笑,然后对萧景铎作揖,“萧兄弟年纪不大但心细如发,为兄佩服。不知道兄弟也没有兴趣来大理寺供职,为兄不才,或许可以给你走个后门?”
  容珂坐在上首,听到黎清风的话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笑了笑,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向萧景铎和黎清风。
  萧景铎觉得容珂这个笑容恐怖极了,他连忙推辞:“不敢,李兄莫要说笑。”
  黎清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好罢,等萧兄弟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来找我啊!”
  萧景铎预感再在容珂面前说走后门的事就要捅娄子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郡主,我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知郡主可否给我解惑?黎兄,不,李兄为什么会埋伏在国子监?梁之鸿又什么会惹祸身亡?以及……”
  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从东宫跑出来,绕这么大的弯又想做什么?
  容珂一手托着腮,依然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她突然说起另一件事:“你可还记得夏天的那场瘟疫?”
  萧景铎无奈:“我自然记得。”药方还有他参与,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而且源头竟然在井水里。若是一口井染了疫病就罢了,可是城南许多井同时爆发瘟疫,这岂会是自然而为?”
  萧景铎的神色严肃起来:“郡主是说,有人蓄意投毒?”
  “对,有人将染了疫病的家禽投入井中,又靠井水传染给周围的民众。呵,被打了一次还不安分,竟然玩起这些不入流的伎俩……”
  如果瘟疫是有人蓄意为之,那此事就非常严重了,恐怕之后的悯太子、鬼兵等谣言也是有人幕后推动。萧景铎问道:“百姓何辜,竟然要遭此毒手?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容珂没有说话,黎清风替容珂说道:“大理寺和东宫查了许久,我们怀疑,这件事是域外之人做的。”
  萧景铎眼睛都瞪大了:“是谁?”
  “回纥。”
  这两个字说出来后,整个屋子都静默了。片刻后,萧景铎的声音响起:“那么梁之鸿此人,究竟是谁?”
  第37章 真相
  “梁之鸿此人,究竟是谁?”
  萧景铎此话说出来之后, 许久都没人吱声。黎清风偷偷瞅容珂, 容珂动了动眉, 笑着看了回去:“你想说就说, 看我做什么?”
  黎清风嘿嘿笑了两声, 这才说道:“我们查到有人在井水里投毒, 顺藤摸瓜查到了国子监的一位学生上。国子监人员混杂,而且许多藩国的王子后人也在国子监就读, 所以, 我们怀疑……”
  萧景铎已经听懂了:“你们怀疑, 梁之鸿是别国细作?”
  “对。他扮作学生混入国子监, 背地里偷偷给回纥之人传递消息。太子殿下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于是让我扮作学生埋伏到国子监,伺机接近此人。我害怕装的不像,特意和我侄子取经,没想到我这样小心, 生怕打草惊蛇, 还是被他们察觉了。那日我看到梁之鸿出门, 猜到他要和回纥的人接头, 于是当天夜探梁之鸿的住所,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然死了……”
  “所以, 那日齐轩和梁之鸿发生口角,也是故意的?”萧景铎飞快地想通了关节, 是了,齐轩的舅舅在大理寺供职,黎清风也是大理寺的人,显然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霸凌事件,就是为了给黎清风创造机会,好接近梁之鸿。
  萧景铎心中难言的复杂,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所谓寒门子弟其实是别国细作,所谓校园恶霸只是替朝廷做事,所谓拔刀相助的同窗也是别有心思的卧底。
  这些朝廷中人果然会玩。
  黎清风还在愤慨地指责:“这些细作真是狼子野心、丧尽天良,给无辜百姓投毒就不说了,还恶意制造鬼手印,散播对圣人和太子不利的谣言,简直其心可诛!”
  不,此事还真是冤枉了这些细作,鬼手印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人。自然,萧景铎不会把真相告诉这位大理寺正,他朝容珂的方向瞄了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事先不知郡主和大理寺的打算,这才坏了郡主的计划。不知,可否能补救一二?”
  萧景铎猜想,梁之鸿意外死亡,黎清风也没了主意,这才深夜出门,来和容珂商议对策。等黎清风意识到身后有人后,干脆顺势而为,将跟踪之人带到此处,然后一举擒获。没想到跟踪的人并不是国子监里的细作,反而是他,这才打乱了容珂的全盘计划。
  容珂和善地笑了:“你洞察力敏锐,这是好事,我怎么会怪你?”
  萧景铎心里的冷汗更多,黎清风见状连忙说道:“郡主,此事错在我。是我露出了马脚,这才被人怀疑,萧兄弟他是无辜的……”
  “你也知道错在你?”容珂的笑容愈发和善,黎清风却冷汗涔涔,强装镇定地说:“郡主,你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是我疏忽才坏了事。李某自知有错,甘愿领罚,然而李某微不足道,郡主的计划却不能有失,郡主你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景铎也将目光移到容珂身上,所有人都等着容珂的指令。容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烛火,跳跃不定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她精致如画,冰肌玉骨。
  “将计就计罢。”容珂突然说道。
  “啊?”
  “既然已经染上了嫌疑,那就干脆将破绽闹得更大一点,让你真的成为凶手。”
  “郡主的意思是……”
  “若回纥细作发现你杀了他们的接头之人,必然会怀疑你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如此,他们就会对你动手,想方设法杀了你。”
  黎清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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