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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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的衙署建在皇城里,整个帝国的军事变动全从这里发出。萧景铎走到职方司,刚入门就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对方穿着浅红官服,萧景铎立刻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下官萧景铎拜见郎中。”
  “你便是萧景铎?”郎中上下打量了萧景铎一眼,笑了笑,道:“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且随我来吧。”
  萧景铎知道知道这位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职方司郎中了。萧景铎做县丞时,到任第一天直属上司陈县令便死了,所以萧景铎委实没有和上司共处的经验,他心知现在一步都错不得,于是越发谨慎,随着郎中往屋内走。
  长安修建的极为宽敞,主街朱雀大街足有百米宽,寻常官员住的远些,从城南赶到皇城上朝,就算骑马都会迟到,可见长安这个天下第一都何其广阔。国都阔气,官员办事之地皇城也修的很宽阔,兵部作为吏部之外最受倚重的部门,占地摆设也都毫不客气。萧景铎所在的职方司虽然常设官员只有五人,郎中、员外郎和三名主事,但是也足足占了一处两进院子,第一进是待客、接圣旨的地方,第二进才是郎中和员外郎的办事之地。
  进入衙署后,郎中指着让萧景铎认了几个地方,随即就说要带萧景铎去办事之处熟悉一二。郎中是萧景铎的上官,亲自来接他便已是呵护下属,再多的萧景铎可不敢应承,听到郎中说要亲自带他认路,萧景铎连忙推辞,再三推拒后,郎中才顺势离开。
  上官走了,萧景铎才敢慢慢打量自己新的办公之地。
  兵部衙署修建的和皇宫一样,都是以黑为主的庄重色调,高大纵深的宫室,正面开了长长的窗扇。屋内又分内外,中间隔着夹板,外间摆着矮桌茶盏,显然是待客之地,绕过屏风能看到一间清静的屋子,里面放着书案笔墨,靠墙还放着一座巨大的木架,上面分门别类陈列着许多卷轴,看样子就是萧景铎日常办公的地方。
  不用和郎□□处一室,甚至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萧景铎默默松了口气,拿起书架上的卷轴,潜心查看起来。
  郎中方才走的时候已经说了,他初来乍到,一时半会不急着接手公务,先熟悉往年卷宗为上。
  萧景铎知道这是郎中信不过自己,他也不辩驳,官场上谁耐烦听你说这些,唯有实际行动才是最好的语言。萧景铎沉下心思,潜心研究历年的卷宗。
  职方司掌镇戍、地图、烽候等,论理各地边防都归职方司管,每隔三个月边疆县令会将本地戍守情况汇集成卷宗,上交给州府后统一送到长安。这些卷宗到达长安后直接便送到职方司,由职方司来判断边疆县令或刺史可有疏忽职守,以及边防是否改动。
  每隔三月便送一次,大宣边境线那么长,积年累月下,可想而知这里堆了多少卷宗。萧景铎从前便是西南边疆的县令,对这些事务再熟悉不过,现在能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倒也乐在其中。
  尤其职方司还负责地图绘制,萧景铎善工笔,他心里好笑地想着,好歹他还有工笔这一技之长,要不然就真的毫无用武之地。
  萧景铎到兵部就职的第一天,就在翻阅往年卷宗中度过。
  等日头升到正中时,就该出去吃公膳了。和国子监一样,朝中官员可以在公家免费吃一顿午饭,萧景铎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收拾好笔墨,主动走到屋外。
  朝中这么多京官,若是集合在一起吃饭既浪费地方又耽误事,所以朝廷统一给各部门拨钱,公膳便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解决。兵部将膳堂设在西路,萧景铎随着郎中到达膳堂,按规矩坐到自己的位置。
  免费的东西没一样是好拿的,公膳也一样。因为他们是朝廷官员,一言一行都要受御史台监管,就连吃饭也不例外,每日吃饭规矩极多。兵部尚书觉得既然这里掌管全国军事,那便要有兵部的样子,所以公膳堂的规矩无限像军队靠拢,力求在皇城中成为头一份。兵部尚书暗戳戳使力,其他部门也不甘示弱,听说大理寺的膳堂到处都是律法条文,抬头不见低头见,御史台的人更是悲催,每日吃饭都被御史眼巴巴盯着,稍有不妥就是一顿训斥。
  以萧景铎的品级,他的公膳是四菜一汤,按时令还有一些应时瓜果,若是寒食节、端午节等,还会加配饧粥、粽子等。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心惊胆战,更何况和许多长官一起吃,能吃好了才怪。可是没有办法,朝廷规定,所有官员必须食公膳,不得给朝廷省钱。公膳结束之后,除了值守官员,其他人便散衙了。
  萧景铎颇有些不习惯,这才刚过正午,这便散了?
  京官和地方官不同,日出而视事,既午而退,中午会食过后就可以回家了。
  萧景铎回到府中的时候,就连秋菊都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郎君,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不怪秋菊,萧景铎自己一时半会都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清闲。原来他做县令时,无论拖到哪一天,堆积的公事都是他的,还不如早一点解决掉。可是如今回了京,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事,萧景铎不愿出头,别人散衙,他自然也只能跟着散衙。
  萧景铎没想到升官之后反而变闲了,难得有消闲时光,萧景铎拿出尘封已久的诗集和画笔,打算好生重温一下读书时的爱好,若不然再做上几年官,他恐怕连文章都不会写了。
  秋菊麻利地给萧景铎铺陈笔墨,一边忙一边问道:“郎君,别人都说你的官职特别厉害,那今日是你第一人上衙,岂不是很累?”
  萧景铎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只能含糊地说:“尚好。”
  然而萧景铎工作狂魔的形象已经深深扎入秋菊心中,听到郎君这样模糊不清的回答,秋菊愈发肯定,郎君一定是累极了,这才懒得说话。
  于是秋菊收拾好东西后就乖觉地退下,打算让萧景铎好生休息片刻。临出门时,她好似又想起什么,拍了下脑门问道:“我险些忘了,明日十一,郎君该去上朝了。明日可须府中备早膳?”
  京师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朔、望朝参。萧景铎担着从六品的职,每逢一、五的日子,也就是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二十五要入宫上朝。明日十一,正是常参日。
  他在地方呆惯了,竟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早朝可是大事,萧景铎端肃起脸色,说道:“明日上朝,我三更便要起身,这个时间点吵醒厨房也不妥当,早膳便罢了。”
  “我让人在灶上热着就行,哪里值得郎君委屈自己了!”秋菊说,“我这就去吩咐小厨房。对了,朝服也该熏香了。”
  秋菊自言自语,念念叨叨地出去了。萧景铎没有理会秋菊说了些什么,他的心思已经飘到明日的早朝。
  早朝早朝,为的便是朝见圣上。那么明日早上,他岂不是可以看到容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从六品深绿银饰官服解锁~
  京师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朔、望朝参。取自《唐六典》。
  第87章 早朝
  每逢朔望上早朝,这也算是长安独一份的奇观了。
  上朝是头等大事, 每到这种时候清正又严苛的御史台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文武百官。仪容不整会被参, 站在队伍里和同僚窃窃私语会被参, 若是迟到……身为有幸能朝见圣颜的京官, 上朝是多少外放官员求之不得的美事, 你竟然迟到?
  暴脾气的御史当天就能在金銮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宰相的面, 将迟到之人骂个狗血喷头。
  所以, 每逢一五, 天没亮各座朝官府邸就行动起来, 等到晨鼓一响, 坊门一开,穿戴整齐的官员们立刻往外跑,家住的近些还好,若是家住城南, 那可有的折腾了。
  有人笑言, 朔望这几日, 就连坊门也开的格外麻利, 坊正生怕耽误了诸位相公上朝, 若不然他这个小人物可吃不了兜着走。
  萧景铎为官四年,今日是第一次参加早朝, 他三四更天就起身,郑重地换上了全套官服。他里面穿着黑色内衬, 外着深绿宽袖官服,腰束银带,最后系上黑色幞头。穿戴整齐后,整个人英姿勃勃,盛气逼人。
  秋菊盯着下人服侍萧景铎穿朝服,看时候差不多了,就示意丫鬟们在外间摆饭。大冬天上早朝可不是个轻省活,此时天还是大黑的,萧景铎哪里有胃口吃饭,他随便动了几筷子,就让人撤下了。
  萧景铎这里收拾妥当,下人连忙点起灯笼,送萧景铎往外走。萧景铎走到侯府门口,下人早已牵了马等候在侧,看到萧景铎的身影,忙不迭跑过来问好:“大郎君安好,马已然备好了。”
  宣朝官员无论文武,都是骑马上朝,坐马车坐轿子想都不要想。萧景铎接过马缰,随手顺了顺爱马的鬃毛,他正要和清泽园的下人嘱咐些什么,随即就看到一行人点着灯笼,护送另一个人穿过拐角,朝门口走来。
  萧景铎牵着缰绳,静静站在原地。等到来人走到身前时,他面无表情行了一个晚辈礼。
  萧英扫了萧景铎一眼,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向第一日上朝的儿子嘱咐,直接错身而过。萧英的马夫也早就候着了,见了这副场景不敢多说,连忙将缰绳递上。萧英蹬着马镫翻身上马,行动间英武不减当年,随即就用力抽了抽马,快速消失在冬雾中。
  目睹这一幕的下人都尴尬不已,许多人都知道前几日大郎君和侯爷刚刚吵了架,没想到好几日过去了,这两人还未和解,如今萧府里只有两个人有资格上朝,父子俩同朝为官,理当同心合力,而萧府里的这对父子却这样僵持,简直连陌路人都不如。
  旁人忧心这对父子的感情,而萧景铎本人却平静如水,萧英好歹担着他父亲的名,萧景铎不想被人抓住把柄,所以让萧英先行出府后,他才牵了马往外走。
  他身姿利索地翻到马上,随即骏马长啸一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随从们见大郎君已经跑远,连忙跟上。
  萧景铎远远望见承天门时就开始减速,等走近后他翻身下马,将爱马托付给随从,自己整了整衣冠,疾步但稳重地朝承天门走去。
  承天门下已经守了许多官员,寒风呼啸,但人群中却没有一人说话。东方渐渐亮了起来,早朝视日影为候,此时承天门才走来了一位公公,先是对着众臣施了一礼,然后就欠着嗓子长传:“上朝。”
  承天门上顿时响起鼓点,六部宰相列在最前方,见此率先迈步,带着身后诸员肃步朝太极殿走去。朝阳伴着浑厚的鼓声跃出地平线,恢弘的太极宫内,两队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朝廷官员,正徐步朝天下最高殿走去。
  按照文东武西的顺序站好后,萧景铎就收敛起心神,静待皇帝容琅和摄政长公主容珂的出现。
  早朝是大事,次序位置等更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此刻殿内虽然站满了官员,但是位次却是严格按照官品排好的,第一列自然是六部宰相,武官那边是三品将军,再往后层层排列,官服颜色也从绯红褪为浅绿再褪为浅碧,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萧景铎官拜从六品,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相当不俗,更何况他在兵部就职,这是国之重地,位置更加上好。萧景铎站在人海一样的官员中,往前看只能看到重重黑幞,往后看亦有很多人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当然,萧景铎是不会回头乱看的,上朝时若是左顾右盼,被人以御前失仪参上一本可就没处喊冤了。他脸颊不动,眼珠不动神色地转了转,便已经将周围场景尽收眼下。
  萧景铎以进士入仕,如今站在文臣的队伍里,在大殿西侧,萧英正抬头挺胸地站在武官行列里,他相貌出众,气宇轩昂,在人群中颇为显眼,最重要的是,萧英的位置比萧景铎靠前太多。
  萧景铎朝武官那侧扫了一眼,随即就收回视线,专心盯着脚下青砖。没一会,殿内传来太监尖细悠长的嗓音:“圣人、公主至。”
  满朝文武俯身,双手抬起,额头牢牢磕在手背上:“臣参见圣上,参见乾宁长公主。”
  上首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没过一会,太监再一次喊道:“免礼。”
  “谢主隆恩。”
  萧景铎随着众位同僚上司站直,他借着起身的时机向上一瞟,看到小皇帝端端正正地跽坐在象征王权的高台上,西侧垂直珠帘,透过微微晃动的琉璃珠,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端坐在后。
  宣朝从秦礼,以黑色为尊,正式的帝王礼服为显庄重,俱是黑色。萧景铎虽然看不清容珂的脸,但是想来,盛大庄严的黑色公服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很好看的。
  人来齐了,就可以议事了。在这种场合,敢说话的都是大人物,像萧景铎这种刚回京的新人,是不能插嘴的。
  甚至,连容珂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宰相们商议的是赈灾一事:“……去年冬天多地大雪,许多地方受灾,尤以朔州为重。眼看春种就在这几日,赈灾一事不可耽误,应当赶快拿出章程来。”
  袁相问道:“段公以为谁可胜任赈灾一事?”
  “袁公才是吏部尚书,这等事我不敢专断。”段相依然笑得和善,不动神色地将这件事推出。
  “段公善谋,这话委实自谦了。”袁相笑了几声,说道,“不知诸位看,崔源崔郎中如何?”
  姓崔。
  萧景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珠帘后的容珂也直起腰,说话了:“雪后重建该是工部的事,崔源刚刚升到吏部,袁相怎么想起了他?”
  工部尚书张相一看牵扯到自己,连忙推拒:“老臣年老体衰,主不了赈灾一事,赈灾人选全凭圣上吩咐。”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了,工部在六部中是下行,最不受重视,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工部尚书最是明哲保身不过,此刻一听自己被牵扯到宫廷倾轧里,连忙把事情推开,捂住耳朵装糊涂。
  先帝病逝后,传位于太子容琅,封乾宁公主为摄政公主,皇后夏氏贵为皇帝容琅和摄政公主容珂之母,自然荣升太后,供奉在后宫里享清福。若是后宫里只有夏氏一位太后便罢了,可是偏偏,容家的皇帝意外不断,后宫里的女眷却一个赛一个活得长久。
  宣朝夺陈家江山而封帝,原来的宣国公是开国皇帝,以太.祖为谥。之后秦王发动政变,杀了自己兄长,强行逼父亲退位,这实在大逆不道,放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一桩好听的事,可是谁让大半个江山是秦王打下来的,后来继位的皇帝也都是秦王的直系后人,所以没人敢说什么,反而因着秦王独一无二的战功,授以高祖谥号。历朝历代唯有开国皇帝可以祖为谥,秦王身为第二代君王还能被供奉为高祖,可见其功勋之深厚,甚至能压过他弑兄的罪名。
  高祖因积年战伤而提前离世,太子容明哲继位,高祖的母亲吴氏、继皇后崔氏按礼升为太皇太后、太后。然而天不遂人愿,容明哲也早早因病逝世,年仅八岁的容琅登基,后宫的女眷只能再一次升辈分,到如今,后宫已经有吴氏、崔氏、夏氏三位太后。后宫向来都是是非之地,更别说如今一下子多了三位太后,可以想到后宫是怎样一副昏天暗地的局面。
  吴氏是高祖和悯太子之母,辈分最高地位最尊崇,她抚养着悯太子的一双儿女,曾经文宗容明哲在位,她不敢奢望,但是容明哲逝世,现下坐在皇位上的居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这怎么能让吴太后甘心。崔太后是高祖续娶的继妻,出身清河崔氏,早年还生养了嫡五皇子容明志,容明哲继位后封其为郑王,崔氏外有家族借力,内有嫡皇子做依仗,若她真的想替自己皇儿谋划一二,容珂姐弟还真不好招架。
  三宫太后中,除了吴氏、崔氏,还有另一位太后夏氏。夏氏是容琅和容珂的生母,容明哲临终前将辅政大权交到女儿手中,而不是按照惯例交给夏氏辅政,这摆明了是不信任夏太后,以及背后的夏家。因得如此,夏太后在后宫中最为弱势,虽然皇帝和摄政公主都是她的亲生血脉,可是容珂和容琅都没有什么话语权,更别说她一个文弱太后。
  后宫和前朝势力盘结,后宫的争斗也慢慢蔓延到前朝。吴太后辈分高,全力支持悯太子的血脉容明泰,如今的江安王。崔太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崔家在前朝小动作不断,一心扩张崔家的势力,日后好捧崔氏女生出来的郑王。至于容琅,他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是辈分比郑王、江安王低了一辈,按序齿还需称这两位一声叔叔,他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姐姐,摄政长公主容珂。
  比如这次的一个小小的赈灾之事,就能看出三宫太后争斗的端倪。袁相尊崇古礼,和崔家往来甚密,私心里更愿意看到流淌着世家血脉的皇子登基,所以平日里很帮着崔家,非但一手把崔源提拔为吏部的郎中,就连赈灾也推崔源出来。容珂又不是傻,怎么能任由崔家在前朝势大,而段公、张相这些人,虽和袁相同朝为官平起平坐,但却并不愿意牵扯到皇室内部的厮斗中。
  这些事情许多人都看得明白。袁相一手推崔系的人去赈灾,容珂不许,其余几位宰相拈着胡子不说话,其他朝臣也事不关己地站着。
  大殿上唯有袁相和容珂的声音回响:“……殿下年纪尚小,恐怕连长安都没出过,怎么能知道关外百姓的疾苦呢?这事非得派一个有经验的老臣去,本公看崔源就极为合适。”
  “历年卷宗明明白白记着,雪灾何至于用这么多银钱?袁相当真是为了朔州百姓?”
  袁相笑了:“殿下,不是臣不敬,而是臣的孙女都比您大,这种事,臣自然比您清楚。”
  容珂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容琅担忧地朝这个方向看来。可是容琅还记着太傅的规矩,生怕一会又被御史劾责,连扭头都不敢用多大动作,只敢小心翼翼地看向姐姐。
  察觉到容琅的视线,容珂顿了片刻,手指慢慢松开,最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那就按袁相说的办。”
  听到这句话,袁相颔首笑了。不光是袁相,就连其他朝臣也是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一个小姑娘罢了,能懂什么。
  在他们看来,所谓摄政公主就是一个摆设,放在朝堂上充点门面罢了,毕竟是文宗的旨意,他们不好公然取缔,但是真的让乾宁统率众臣,那是想都不要想。
  萧景铎感受到身边人的轻视,心中忧虑又着急。容珂自小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从不在意旁人怎么说。许是因为聪慧,祖父和父亲都捧着她,所以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而事实也证明,容珂有底气任性,她胡闹是胡闹,可是这些年从没闹出过大事,无论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她都有能力和平解决,这是她任性的资本。然而现在,容珂明明就坐在朝堂,却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搁在文宗容明哲在位的时候,容珂恐怕当场就恼了,可是现在,不过转瞬的功夫,容珂就平静地忍下这口气。
  她什么时候这样忍气吞声过啊,萧景铎心中复杂至极,他抬头朝珠帘后望了一眼,可是除了碰撞的珠帘,他什么也看不到。
  早朝很快就散了,朝日依然供饭,只不过吃饭的地方挪到宫廷,被无数官员骄傲地称为廊下食。平日在各自膳堂里吃饭都有那么多规矩,如今文武百官坐在一处吃饭,规矩更是严苛。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吃完之后,萧景铎跟着队伍往外走。走出太极门后,御史台和各位宰相都看不见了,百官这才轻松了一些,彼此也能说笑两句。
  “萧兄弟,留步。”
  萧景铎停下脚步,就看到一个文臣打扮的人快步追上来:“一别经年,萧兄弟可还记得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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