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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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下午睡囫囵觉的时候梦到了外祖母。”约书亚道。
  “为什么梦到外祖母?”
  “……谁知道呢。”
  也许被打的颧骨突然比以往的每处伤口都疼,或是那100西的补偿突然让他觉得委屈又没意思……
  短眠中的约书亚就那么梦见了过世好几年的外祖母。
  他梦见自己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给妹妹炖着菜叶粥,外面大雨瓢泼,屋檐的水滴成了帘。
  外祖母站在厨房窗外的屋檐下躲雨,慈祥地看着他。
  他推开窗,冲外祖母道:“外面雨大,屋檐挡不住,你干嘛站在这里,赶紧进屋呀。”
  外祖母摸了摸潮湿的衣角,又朝屋里看了两眼,温和地笑笑说:“不进去了,我只是想看看你。”
  约书亚有点急,“进来吧,快进来,雨要打在你身上了。”
  外祖母还是笑笑,没进门。
  梦里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焦急地想让外祖母进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过。
  他就在那种浓烈的难过种惊醒过来,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想去买一对珍珠耳环。
  因为好几年前,外祖母还没过世的时候说过,她一直想要一对。
  “为什么翻上吉蒂·贝尔家的围墙?”依然是燕绥之和顾晏轮番的提问。
  “因为她坐在扶手椅里,凑着灯光织围巾的时候,跟外祖母很像……”约书亚道,“老花镜很像,动作很像,侧面整个儿都很像。”
  有时候他突然想外祖母了,就会蹲在围墙上,借着夜色和窗户上水汽的遮挡,一声不吭地看上一会儿。
  那天他一时冲动买完珍珠耳环,走回家门口才意识到,他这对耳环,没有外祖母可送了。
  于是他又借着夜色上了吉蒂·贝尔家的围墙,这次不止是看着,而是悄悄跳进了院子里。把装着珍珠耳环的黑色天鹅绒小布兜挂在了门边。
  谁知道好死不死的,那天晚上吉蒂·贝尔家刚巧发生了抢劫,偏偏装着耳环的绒布兜被风吹落在地。
  没有其他确凿身份线索的前提下,那个绒布兜刚好成了重要罪证。巷子里杂乱老旧,没有可用的摄像头,但警方追踪到了卖珍珠耳环的商店,调出了商店的监控,约书亚买耳环的过程在监控中清清楚楚。
  再后来,又通过约书亚鞋底残存泥迹定他进过吉蒂·贝尔家……
  总之,证据一道一道全部指向约书亚。
  “我再确认一遍,你什么时候出的院子?”顾晏道。
  约书亚:“7点半不到。”
  抢劫案发生的时间大约在7点50到8点10分之间,如果能证明这段时间差就好了。
  这也是他们最好的突破口,只要能证明约书亚提前出了院子。
  然而糟糕的是,巷子里没有安装摄像头,当时也没有人经过,同样没有人能给约书亚做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有摄像就好了。”燕绥之交握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指尖,有些微微的遗憾,“可惜……”
  约书亚一脸绝望,“所以问了800遍你们也还是没办法是吗?”
  第19章 证据(二)
  燕绥之一本正经地道:“有的。”
  约书亚嗓门猛地一高:“真的?!”
  “只是需要你先帮一个忙。”
  “什么忙?”
  “看见床边那个黑色床头柜没?”燕绥之问。
  约书亚点了点头,“当然,我又不瞎。”
  “你现在走过去。”
  约书亚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发,绕过大床走到了床头柜那,用脚踢了踢那柜子,“然后呢?你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直说不就行了?这里面难不成装着你的办法?”
  燕绥之笑着点头:“对,你现在把抽屉拉开。”
  约书亚:“……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然后呢?”
  他皱着眉嘀嘀咕咕个不停,看起来很不耐烦,但还是照做了。
  燕绥之:“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约书亚:“有一卷……胶布?”
  燕绥之笑得更优雅了:“那就对了,你只要从那上面撕下两截,把自己的嘴巴封上,我们就有办法了。”
  约书亚:“………………”
  有那么一瞬间,约书亚手都伸出去了。
  燕绥之微笑着说:“掀了床头柜,你就没有律师了。”
  “……”
  约书亚黑着脸把手缩回来,又动了动腿。
  “踢一下床沿,后果一样。”
  “……”
  他又硬生生凝固住了自己的大腿,差点儿扭了筋,然后又习惯性地张开嘴想骂人。
  “操”字的音刚起了个头。
  燕绥之又笑了起来。
  这回不用他再说话,约书亚就已经自动闭上嘴把后面的音节吞了回去。
  “举一反三,这不挺聪明的嘛。”燕大教授夸了一句。
  被夸的那位……看脸色是不大想活了。
  约书亚·达勒憋屈得不行,自己把自己气成了一个黑脸棒槌,重重地走回椅子边,一屁股坐下来。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终于憋出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有规定的,律师应该为当事人的利益着想,你不能这样气我。”
  燕绥之道:“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
  约书亚觉得这话可以算作人身攻击了。
  他瞪着燕绥之,好一会儿之后,又偃旗息鼓地垂下头,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自己的脚,却没弄出太大的动静。
  燕绥之看着他,还想张口,就听顾晏冷不丁扔过来一句话:“再气下去,我恐怕就没有当事人了。”
  约书亚:“……”
  是,当事人马上就要活活气死了。
  “不会的。”燕绥之笑了一声,看进约书亚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儿笑意道,“你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否则你不会像个河豚一样坐在这里瞪出眼珠再默默憋回去,你早就该掀的掀,该踢的踢,根本不会管我说了什么。你没有真的生气,是因为能分辨出谁在逗你,谁是真的带着恶意针对你。”
  燕绥之顿了一下,又道:“你其实很聪明,就是脾气比脑子跑得快。如果少骂两句人,发脾气先等一等脑子,好比现在这样,还是挺容易讨人喜欢的。况且真想气人不用靠脏话,你看我刚才骂你了吗?你不是照样脸都憋绿了。”
  约书亚:“……”
  顾晏:“……”
  前面还挺正经的像个人话,最后这是在教人家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约书亚对着他还真发不出什么脾气,只能翻个白眼算回答。
  “办法会有的。”燕绥之道,“只要你不骗我们,我们就不会骗你。你先回去吧,我跟顾老师再研究研究。”
  “嗯。”约书亚·达勒这次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起身朝门外走。
  他拉开房门的时候,有些犹豫地回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闷着头就要出门。
  倒是临关门前,顾晏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去爬别人的围墙,那不是好事。”
  约书亚:“嗯。”
  关门声响起,约书亚·达勒离开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却没有立刻说话。
  漫长的一分钟后,顾大律师撩起眼皮看向酒店房间的电子时钟,“从约书亚·达勒进门到他刚才出门,一共1个小时又39分钟,你大概占了80%,给我留个20%左右的补充空间。”
  他说着,眼眸一动,看向燕绥之不冷不热道:“要不我们换换,我给你当实习生吧。”
  燕绥之:“……”
  习惯真可怕,气人气惯了的燕大教授差点儿笑着回答“行啊,我没什么意见”,还好及时把笑容憋回了嘴角以下。
  他“唔”了一声,觉得有必要想个话题过渡一下,于是习惯性端起玻璃圆几上的咖啡杯,道:“头一回直接参与案子,有点儿兴奋。对了顾老师,关于约书亚·达勒描述800回的事件经过,你怎么看?”
  有尊称给足对方面子,有正事转移对方注意。
  完美。
  然而他那咖啡还没喝进口,就被顾晏伸手抽走了。
  顾大律师手指拎着咖啡杯的杯沿,食指指了他一下,凉凉地说:“给你个建议,转移话题可以,别手没地方放,捞别人的咖啡喝。”
  燕绥之:“……”
  “至于当事人所说的事情经过——”顾晏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份证据资料一边看一边道:“我以前的老师虽然很少说正经话,但有一句还是可以听听的。”
  燕绥之心里就是一声冷笑,心说好,又说我一句坏话。等你以后知道真相,你恐怕会哭。
  他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问:“哪句?”他当然知道是哪句,事实上他根本也不想问这种傻兮兮的问题,但是他得装没什么经验的实习生嘛,单纯好骗容易困惑。
  经验告诉他,几乎每个实习生都问过类似的问题,装装样子准没错。
  顾晏放下咖啡杯,道:“关于当事人说的很多话,他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燕大教授继续维持着演技:“所以老师你认为约书亚·达勒说的不是真话?”
  顾晏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证据资料上,道:“刚才那句话说的是通常情况,告诉你只是以免你以后再问这种问题。”
  燕绥之依然微笑:“……”本来也不需要问。
  顾晏把几页证据资料铺在两人之间,手指按着页面转了个方向,让它们朝向燕绥之:“你看过这几个证据么?如果约书亚·达勒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几页内容就是假的。如果这几页是真的,那他就说了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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