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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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燕支感觉自己终于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似乎沉睡了很久,久到他身体像生了锈一般,没什么知觉。
  很快,九天裂痕封闭前的种种浮现脑海——他遇上了魑魅老鬼,战斗时强行冲境成功,最后却被逼得使出九天归虚剑,就在他将死之际,一股生机之气包围了他……后来呢?
  失去神智的五岁幼童、肩上停着小蓝鸡的年轻道士、嘉裕城、飞花山、枣子村……
  无数零碎的记忆冲击着他的识海,渐渐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昊天界!
  ……可怕,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他忽听一人道:“秦真君醒了?”
  秦燕支侧目一看,正是景岳。
  对方扭过身子轻轻扶他坐起,秦燕支道:“多谢你了。”
  景岳没作声,只笑了笑,秦燕支敏感地察觉对方笑容中有些不一样的存在,似乎……是亲近中带有一丝探究?
  他暗觉古怪,又听景岳道:“我之前为你看过,生机之气正渐渐治愈你的伤,如今你醒了,可觉得还好?”
  一提之下,秦燕支才惊觉阵阵剧痛袭来,取代了原本的麻木,他身体蓦地绷紧,收拢拳头,口中却道:“无事。”
  也的确是无事,他此时紫府、经脉、灵台无一处完好,但却能感觉到有一股磅礴的生机之气正一点点修复着他破损的内府,就连灵台都逐渐稳固,可想而知,生机是景岳带给他的。
  “是你救了我?”
  景岳眨眨眼,这不明摆着吗?
  秦燕支困惑道:“可我记得那日九天裂缝已然闭合……”
  景岳:“我知你有诸多疑问,且让我慢慢讲与你听。”
  于是,景岳从他如何救下秦燕支讲起,一直讲到他苏醒,以及对于昊天界的记忆与推测。
  “你应该也感应到另一个自己了吧?”
  一番话让向来镇定的秦燕支面露愕然,“你的意思是,小界之中便是‘他我’?而你我此时仍在本方大世界?”
  景岳点点头,“虽然是猜测,但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他顿了顿,试探道:“你为何会变成……婴儿?”
  秦燕支蹙着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景岳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失望,看来秦燕支并不知一忘的剑道思路。
  秦燕支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那此地是何处?你我既在大世界,为何一直无人来援?”
  景岳:“多半是一处封闭的小秘境了,属于可以炼化的范围内,但我们暂时离不开。好在这里灵气还算充盈,且安心养伤吧。”他又半开玩笑道:“如此,我算不算还了秦真君的恩情?”
  秦燕支点点头,郑重其事道:“你舍身救我,我一定铭记在心。”隔了半天又来了句:“多谢。”
  景岳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世上怎会有这般无趣之人?还是小时候的秦燕支可爱。
  一想起昊天界中的秦燕支,再对比眼前这张让人毫无交谈欲望的脸,景岳突然笑出声。
  秦燕难得心思敏锐了一回,迅速猜中景岳在笑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垂在一旁的手却捏得更紧,很想将昊天界中的“他我”抓出来人道毁灭,光是想想对方干的事都一阵羞耻!
  纵然他再镇定、再不为外物所动,内心也有些绷不住……
  景岳欣赏着秦燕支耳朵上可疑的红晕,笑得更开心了。
  第79章
  飞花山脚下,一棵老树枝桠上堆满了沉甸甸的白雪,树下站着三个男人。
  一人身形高大,寒天里只穿了件单衣,胸肌露在外头,硬邦邦的像两块石头,他道:“那贼人可是道门中人?”
  另一高瘦男子应道:“他一甩袖就挥退了天罚,只有真正的道门中人才有如此本事!”
  还有一人已是中年,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上去一派威严,他道:“毅儿,你那方印中的天罚只能针对一些凡人,对于懂点道门皮毛的人,自然没什么约束力。而我手中监察印乃是府印,能引动一府天罚,岂是他一个小小道人能逃得了的?”
  高瘦男子应道:“是是是!二叔说得是。多谢您仗义相助,今日就是那贼道人的死期!”
  此人正是赵学毅,当日他遇挫后不敢上报刑监寺,只得向族中长辈求助。他有位二叔从小手段了得,多年前被选入刑监寺,成为一府刑监,他这个县刑监的名额,还是托二叔走的关系……
  刑监地位越高,所携监察印中蕴藏的天罚之力就越强,府印的威力比县印强上足足十倍不止,因此,赵学毅相信这一回那姓景的道人一定逃不了!
  更何况,二叔为了保险还带来了助拳之人,对方曾受过国师指点,也懂一些道术。
  赵学毅信心满满,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贼道人下山了!
  可等啊等,他一蹲就是一个多时辰,蹲得他脚都快冻麻了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二叔:“毅儿,你确定那贼道人会下来?”
  赵学毅此时也有些不自信了,踌躇道:“应该会吧?他看上去很爱管闲事,气焰又嚣张,如今我们捉了他观中的人,他怎么也该下山来救啊!”
  那天赵学毅被欺负后,还特意派人去打听了景岳一番,知道对方两年前孤身一人来了飞花山,也知道姓景的将寡妇母子、吴仲春母子都接入道观中,还在村口石碑上刻下阵法,说枣子村归他管。
  赵学毅气得不行,想他身为刑监,又有靠山倚仗,向来高高在上横着走路,没想到却栽在个没什么背景的道士手上,丢了好大的丑,连枣子村的村民都敢鄙视嫌弃他!
  可他暂时不敢报复枣子村,还是得先将景岳打杀了再说。
  哪知他好不容易集齐人手,却怎么都找不到进山的路,就跟撞上了鬼打墙似的,老在原地打转。没办法,他们只得守在山下伺机而动,一连等了二十多天,偏偏景岳一直没露面,下山的只有吴仲春这小子!
  几人左思右想,决定“引蛇出洞”,才有了今日吴仲春被抓一事。
  二叔蹙眉:“或许姓景的看出是陷阱,怕了?”
  话音一落,积雪的山路上一道人影缓缓而来,那人身着灰蓝色道袍,看上去显得陈旧,但他清隽的容颜映衬着满山银白,却如皎月清辉下绽开的一点红梅,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人和雪,像是融为一体的古老画卷,唯一违和之处,是那人肩头还停有一只昂首挺胸的小蓝鸡。
  蓝凤此时得意洋洋,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啾啾”叫了几声,毕竟,景景没有带上秦燕支和桂生,只带了叽叽。那些胆敢与它争宠的人,都还留在观中嘤嘤嘤呢!
  虽然景景说是因为它跑路有一套,但蓝凤坚信,景景就是实力宠爱它,知道叽叽爱看什么剧情,专门演给它看!
  赵学毅猛地站起来……妈的头好晕,还是蹲太久了……
  “姓景的,你居然有胆子下山!”
  两名帮手对视一眼,知道是正主来了。
  大汉满脸讥诮,“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野道士!”他陡然拔高嗓子:“小子!老子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既然你敢下山来,哼哼……”
  他一拳砸向旁边的老树,树梢上的积雪被震得掉下来,盖了他满头,还有些则落进他衣衫,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扑哧……”景岳没绷住,笑了起来,蓝凤更是乐得拍翅打跌。
  大汉:“……总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对于这种半天不动手,只知道吹牛的炮灰,景岳懒得回应,决定直接教他做人。
  景岳悄然释放神识,察觉赵学毅和中年男子都是凡人,但身上却带着天罚气息,吹牛的大汉则是名修士,修为足足有六重!
  ……不过是锻体期。
  于是,对手的等级顿时从“敢挖坑给他跳的心怀不轨之人”降级到“打包送人头的迷之自信者”,然后景岳就动手了。
  原本清明的山道上忽然起了雾,景岳的身影一转眼消失在雾色中。
  山中变得很静,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安静得让人发慌。
  四周骤然降温,赵学毅只觉得呼吸都快被冻住,他牙齿打架道:“二、二叔,小、小小心,贼道人施、施法了……”
  “二叔?”
  赵学毅一回头,可哪里还有他的二叔?就连大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被殷殷期待着的二叔此时已掏出监察印,紧张地对身旁大汉道:“裘兄弟,这雾古怪得很,似乎能将人吞了一般。毅儿已经不见了,咱们可不能再落单,不若你我互拉着手,以防被他使妖法分开。”
  大汉正为难不知该如何驱雾,此时一听猛地击掌,“好主意!赵大哥,还是你行!”
  于是,两人双手交握,紧紧牵在一起。
  他们身后一片迷雾中,蓝凤用翅膀遮住景岳视线,“景景快别看,辣眼睛!”
  景岳:“……”
  他能感受到随着中年男子催动大印,周围灵气有着浅浅的波动,一股比上次更强的法度威压蔓延开来,不过对他来说,依旧如同挠痒痒一般。
  景岳扒开蓝凤的翅膀,食指微动,一团雷光凝聚在指尖,只听“劈啪”一声响,雾中手拉着手,心连着心的汉子们已经齐齐晕了过去,毫无挑战。
  随即,景岳化雪成冰,手一抬,一座冰牢拔地而起,将两人困在其中。
  他慢慢从雾中走出来,捡起中年男子落在一旁的大印。景岳好奇地观察这枚印,四四方方的金印上有一尊猛虎,就在他将神识探入印中时,忽然感到一股邪恶、粘腻的视线透过这方印注视着他,景岳冷哼一声,神识一绞,那股气息瞬间消弭于无形。
  与此同时,陈国皇宫某座大殿中,一位清瘦的黄袍男子突然面色一白,他双手按住额头,五指仿佛都要陷进皮肤里,神识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将他逼得呕出一口血,就此昏迷。
  等到浓雾织成的面纱被摘下,赵学毅发现二叔还有大汉都被关在冰牢中,此时正不省人事,死活不知。
  而他们身边,姓景的道士还好端端站着,依旧灿烂地冲他笑。
  赵学毅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硬铁板,能这么快解决有府印的二叔以及懂些道法的大汉,哪是他能冒犯的?于是他双腿一软,瘫倒在雪地里,大叫道:“求、求仙长饶命啊!”
  景岳把玩着中年男子的方印,好奇道:“你们国师手中也有监察印吗?”
  赵学毅磕磕绊绊道:“小人、人从未见过国师,但听、听二叔说,国师也、也有一枚玉质的监察印。”
  景岳若有所思,那国师既然能掌控一国法度之力,多半是靠着玉印了,对方甚至有可能得到了玉印才有了修道的契机,走的是野路子,一直没人引导,否则又怎敢与俗世牵扯如此之深?
  他刚刚已经打草惊蛇了,索性早点儿去京城一趟,反正为了小寒云宗的发展,他迟早都要解决国师这个隐患。
  至于眼前这几个小鱼小虾嘛……他还真没心思多计较。
  景岳:“你去将吴仲春带回来,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你这两名同伴就没命了。”
  赵学毅忙不迭点头,“我我我,我马上带他回来!仙长放心,绝对一点事都没有!”
  景岳:“你过来。”
  赵学毅怕得不行,又不敢拒绝,只能爬着上前,惊恐地仰望着景岳。接着,他看见对方伸出一指,点上他额头。
  药丸!
  赵学毅脑子里闪过两个字,他不是不想躲开,而是他整个人都被吓成了石雕,僵硬得根本动不了!
  然而等了片刻,除了额间一丝微凉触感,并没有其它不适。
  景岳:“我给你下的诅咒你是察觉不到的,但你若敢通风报信或是违抗我的命令,我立刻就能感知,到时候……”
  一句话把赵学毅吓得屁滚尿流,嚎哭着下山。
  蓝凤欣赏了一出装逼大戏,心情好得不了,蹦蹦跳跳道:“景景,你给那个坏蛋下的什么咒?叽叽怎么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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