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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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灵帝回到自己的宫殿,背后再感觉不到太后的目光,他挺直的腰背才塌陷下来。通过这次案件,他借势打压了梁继祖、乌墨尺,但空出来的职位也让他着实犯难。朝中大臣大多唯乌、张、梁马首是瞻,剩下的少数清流虽忠心耿耿,但多酸儒,每日喊着义礼,能拉出来实干的更是凤毛麟角。
  季瞻正犯愁难以决断,听外边传报:兰贵人求见。季瞻原本皱着的脸瞬间舒展开来,丢下烦心事期待的朝门口望去。
  兰贵人本名沈淼淼,人如其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水的轻灵和雅致。她入得宫内不过两年左右,便由季瞻身边的侍笔宫女一跃成为宫中最得盛宠的兰贵人。
  “都说回了寝宫,皇上就不要劳心政事了,皇上怎么就不听呢,待会儿又该嚷着头痛了。”沈淼淼并不拘于礼节,跪坐矶塌轻轻给他按摩着头部。
  季瞻头枕着沈淼淼的大腿,闻着她衣服独有的熏香,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放松下来。他想起第一次留意她,是因为书房里乌墨尺咄咄逼人的、向他讨要一处官职。沈淼淼打破了砚台,跪下求他开恩,言语中是乌墨尺的态度吓到了她,搞的乌墨尺极为尴尬。后来相熟了,沈淼淼娇憨直言乌墨尺、张蕤还有梁宇诚,把持朝政多年应该分而化之。沈淼淼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慢慢的沈淼淼就成为了他最亲密的战友和伴侣。
  季瞻想着沈淼淼的族系,也许可以从她家里选拔一名顶替黄仁义的人。
  辉煌的宫殿里,一阵金属器具碰到石板的地面,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地上跪了一地忐忑的侍婢。自从皇上宠幸了御书房的侍笔宫女,皇后娘娘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差,等她听到皇上封了沈淼淼为兰贵人,皇后娘娘就不隔天儿的摔东西、找宫人茬,宫里行走的每一个人路过淑仪殿都恨不能给自己脚下,装个猫一样的肉垫,好悄悄过去不被皇后娘娘发觉。
  张梓馥遣散了宫人,一个人对着桌上铜镜里,她依旧年轻的容颜,暗暗发呆:十三年了,她嫁给季瞻已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日日对着他冷漠的容颜,心虽凉透,终究不甘。
  沈淼淼出现之前,季瞻也纳过其她妃嫔,但他永远一副懒懒的清冷模样,她以为那就是君王的爱。但沈淼淼出现以后他变了,他居然为她画眉、为她温言软语、为她展颜而笑。
  经历这么多年,张梓馥终于知道他为何冷落自己、甚至不让自己育有子嗣----因为她姓张!她是张蕤的嫡长女,张悦容的亲侄女----张梓馥笑自己当年多傻,居然只知向自己的亲姑母、当今的太后,哭诉季瞻对自己多冷漠----这其实是从她嫁给他那刻起便注定的。
  张梓馥知道皇上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怨恨,知道她整治后宫的吹毛求疵,可他连问都不问一声,用肆无忌惮的冷漠回避着她的一切。
  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十多年的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年年宫中举办大宴时,季瞻才会牵起她的手,让她的美照射到宴会的每一个角落----那便是这张脸的用途!多少次她恨不能毁掉这张脸,但又生生止住,因为她的家族,她禁锢在这阴森的宫殿里。她还能奢求什么?她不过就是个傀儡,张家的傀儡,皇上的傀儡。
  张绍棠并不知道自己的长姐这些年过得越发不如意。虽然离过年还有八九日,他已雀跃着期待休假和宫宴的到来了。他忙着在西市买各种小玩意儿送给长姐,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和长姐说:说他今年破获的几个精彩案子,说他不喜欢乌玉儿,说他的同僚的趣事……他还琢磨着如何把乐涯带进宫。
  梁继祖的案子挽结,莫疏桐也松快不少。早些天他便收到大哥莫疏歌的来信,说已在回京的路上,让他先告知母亲,不要惦记。历代驻疆大将是不能回京的,莫疏歌能每年年节时回京,已是圣上体恤他们一家,两位长男战场厮杀、驻边多年。
  莫疏桐的母亲出身寒门,每日早早起床便去往佛堂打坐、念经,他们虽住在一个将军府,但连莫疏桐见到她的机会都很少。莫疏桐几乎算是从小跟着管家莫伯长大的。年年大哥回京,母亲才会从佛堂出来,陪他们吃饭、听他们讲话,可以看出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也是莫疏桐一年之中最期盼的日子。
  其实,莫疏桐更怀念父亲归来的日子,模糊的印象里,每次莫云麒回来,都会宠爱的把莫疏桐揽入怀中,任何要求都会满足。莫疏桐以为和母亲比起来,父亲反而更加细腻----也许是莫云麒长年在外,内心觉得亏欠自己吧。
  大理寺里,连着忙了几个大案,中间休沐也取消了,所以现在年关将近,一派热闹、祥和景象,朱定持对他们松了些许管教----张绍棠不来,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倒是苏羿,从昨日家中代他告了假,今日还未归来,让他颇为惊讶。唯一让他省心的是从寺正乐涯,每日从早上晨会点卯完毕,她便一头扎入司务处,查看各种案件档案,不时还会纠缠着他问东问西。
  苏羿回到大理寺时,乐涯已在司务处又看了一天案卷,正守在朱定持的门房前,准备再来一次案卷疑难问题的大轰炸。
  “嘿,师兄!”乐涯看到苏羿面色抑郁的从外边走来,马上追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昨夜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没回小院?害我和师傅都很是担心。”
  乐涯说得确是实情。只不过很快,唐不为开始和雷娉婷一起研究起阴阳桃花蛊的母蛊炼化,她自己则忙着在自己房中给雷娉婷添置床铺----一直呆在大理寺也不是个办法----雷娉婷长相太过招人,几天功夫,大理寺的未婚男子快把雷娉婷住的那处草给踏没了,大理寺卿大人也吃不消了,让乐涯把这尊神请走。想着苏羿是回自己家,又那么大个人而且狡猾、缜密,乐涯和唐不为忙着忙着就忘记了担心。
  苏羿并不知道这些,看到乐涯一脸关心的模样,心头微暖,面上挤出一个微笑,看起来却很是勉强。
  “订婚?”
  夜晚炰脍楼上,几个人听到苏羿的回答都如乐涯一般惊讶。
  雷娉婷挤挤眼睛,示意乐涯跟她出去:“你难道看不出你师兄对你有意?”
  乐涯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你难道看不出我对我师兄没什么想法?”
  “我还以为你性向不明呢。”雷娉婷心中腹诽道。乐涯时男时女的装扮,看得她一阵头疼。
  就在乐涯和雷娉婷出去的这会儿功夫,苏羿已经灌下第四坛酒,他抓着余自芳的衣领,眼睛小心望向乐涯离开的方向:“你不是会看面相吗?你不是说我夫妻缘深,福泽延绵?”
  余自芳扶额:“我说哥呦,我确说过此话。但并不是说你和你师妹呀!”余自芳这次把重音狠狠落在师妹两个字上,生怕他这次还听不明白。
  莫疏桐想起那天余自芳说酒醉的苏羿的那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碰了墙就早些回头,这并非你的良缘啊!”他心头猛的一动,他早知余自芳的眼光毒辣,但显然没料到余自芳还怀有相面之术,而且精进到如此地步。
  余自芳兀自抖动整理自己的衣衫,看到莫疏桐心有所觉的模样,挤眼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又劝苏羿:“不如你说说给你交换庚贴的是哪家姑娘,我给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命定的姻缘?”
  苏羿酒气上涌,一把推开余自芳,踉跄着走出炰脍楼,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孤单。
  乐涯远远站在楼上,目送他离开。雷娉婷看着乐涯果决的模样,心中倒有一丝佩服的感觉。莫疏桐叹了口气,拿起苏羿落在楼上的斗篷,快步追了出去。
  寒冬的天气,哈气成冰。一辆马车轱辘轱辘从黑暗里带着微微的光,驶向炰脍楼。一个紫色的身影掀帘从马车上下来,他仰头看看楼上悬挂的牌匾,刚好看到乐涯和一位长相漂亮的姑娘站在楼上正看着他。
  “诸位怎么都站在外边,该不会是预先知道本王要来吧?”魏王看着两位姑娘,受宠若惊。余自芳和张绍棠寻声也往走到窗口往下看去。不待张绍棠介绍,乐涯已扬声笑道:“哈哈,魏王真是幽默啊!”
  余自芳第一眼看见季课:两眼浮光、双瞳溢火,一副杀人贼子、好奸谋的模样;雷娉婷则生于苗疆,自然对魏王有所耳闻,只是她没料到此人就是魏王。两人听乐涯如此不客气的嘲讽季课,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如此对待一个嘴长獠牙的毒蛇,真的好么?
  魏王倒也坦荡:“季某很是喜欢率直之人,但乐涯姑娘这么说话,季某还是有些伤心!”
  莫疏桐不在,余自芳既是炰脍楼的管事,本着来者是客的态度,急忙下楼迎接:“魏王驾到有失远迎,不知王爷想用些什么?”
  其实季课此番前来,本来是碰巧听说乐涯在这儿,一时心血来潮,就跟了过来,心想着哪怕多些了解也是好的。哪知还未进门就被乐涯一番讥讽,让他心中微升恼意,更觉此行不够稳妥。还好余自芳问话,他瞬间找到台阶:“拣几个拿手菜上来。诸位若是没用,不如一起?”
  几人连称不敢,起身拜别。因为苏羿的不快离开,乐涯他们那桌席面几乎没怎么动筷,唯有几坛酒拆了封放在桌角,看不出喝了没有。但季课显然并不知情,心中对他们不识抬举的举动,更加恨上几分,这些账便全部记在了乐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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