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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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斋房中。
  若干小童在布置着桌案,阿墨则在一旁指点着。谢五郎坐在半人高的竹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拇指上的玉扳指。
  崔锦沉默地坐在谢五郎的身边。
  她这会心里头有点郁结。
  方才谢五郎在桃林里一直与她十指相扣,在桃林中即便是没有开口说话,可两人之间的亲密已无需用言语形容。
  她很是不习惯,遂佯作走乏了的模样,故意放慢了步伐,还踉跄了下。
  谢五郎停下脚步。
  五郎,我累了。
  崔锦原先是想说这句的,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提出要回府的要求。岂料她连半个字也未说,他便温柔地说:“累了?”
  她应了声。
  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他用宠溺的语气说:“累了便回去吧。”
  听到“回去”两字,崔锦简直是心花怒放。这么善解人意的谢五郎今日肯定是喝错药了!事实证明,谢五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喝错药!
  崔锦看着眼前桌案一道接一道上来的素菜,整个人都懵了。
  .
  小童鱼贯而出。
  然而,阿墨却不曾离去。他侯在了一旁,无声地给谢五郎布菜。
  这也不是崔锦头一回与谢五郎一起吃饭。之前在谢家别院的时候,连着好些时日,无论午饭还是晚饭,都是她与谢五郎一块用的。且当时她忙着仰慕谢五郎,而谢五郎又年轻气盛,时常吃着吃着,两人便贴到了一块。
  原先阿锦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极其不习惯。头几天回去的时候心里恼得不行,但是后来她想通了。谢五郎皮相这么好,以后她找夫婿未必也能找这么好的。
  索性当作自己吃他的豆腐算了。
  五郎肤白唇红,好几回崔锦被吃着吃着也隐隐有反客为主的趋势。也正因为如此,谢五郎那会才没识破阿锦的面具。
  不过,他自是也不晓得那时在崔锦的心底,他不仅仅算不得郎君,而且还堪堪能与窑子里的小倌相比。
  崔锦不动声色地看了谢五郎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豆皮,仿佛能感应崔锦的视线似的,在她刚望过来的时候,他的眉头微挑:“嗯?怎么?”
  崔锦顿觉可怕。
  她下意识地环望周遭,也没见到暗卫藏在何处。她又看向阿墨,阿墨方才默默地布菜,连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谢五郎又仿佛察觉到了崔锦的心思,面上有了笑意。
  “我之前已与你说过,我的听觉比寻常人要来得灵敏,何况我一直注意着你。”
  说罢,他不再多说。
  一场午饭用得略微安静。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小童又鱼贯而入,收走了桌案与碗碟。崔锦心想着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在心中酝酿了一会离开的措词后,她开口道:“五……”
  “郎”字还未说出口,便有噗咚的一声响起。
  阿墨蓦地跪在了地上。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阿墨有罪,请郎主恕罪。之前在樊城时,阿墨背着郎主赠了崔姑娘五十金,以郎主的名义羞辱崔姑娘。阿墨违背了郎主的命令,是阿墨对不住崔姑娘。阿墨不敢奢求崔姑娘的原谅,只望崔姑娘莫要误会郎主。郎主高风亮节,绝对做不出如此小气之事。”
  这一番话,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郎主明明知道他擅自羞辱了崔氏,却是不吭声,证明他有被原谅的余地。以往真的踩到郎主底线的人,第二天便再也见不到那人了。
  如今他还能安然无恙地留着,郎主心中必然已有了计较。
  经过这一年,他看透了一事。
  郎主对崔氏太过在意,已经到了不可预料的地步了。崔氏不管如何,终有一日必定会成为郎主的人。所以……认错要趁早,站队也要趁早。
  崔锦笑了声。
  这一声难免有些突兀,惹来了谢五郎的侧首。
  他问:“笑什么?”
  阿墨也很想知道崔氏到底在笑什么?他那一番话情深意切,他想过崔氏会惊讶,会愤怒,但是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笑出声来。
  崔锦说:“只……只是恰好走了神,想起了以前的趣事。方才阿墨说了什么,我并没有仔细听……”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五郎面色微黑。
  他忽道:“阿墨,下不为例,去领二十记棍子。所有人都退下。”
  阿墨听到这个惩罚,眼睛立马亮了下,顿时也不好奇崔锦为何要笑了,连忙领命退下。离开的时候,崔锦还听到屋梁有异样的声响,再仔细一看,竟是不知何时有一道黑影冒出,迅速地离开了斋房。
  横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也被撤离了,谢五郎拍拍身边,“坐过来。”
  崔锦下意识地便挪到他的身侧。
  谢五郎的声音微微变得沙哑低沉,他道:“如今屋里只剩我们两人。”说到末尾时,他的语气平添一分暧昧,将“两人”二字说得格外诱人。
  崔锦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谢五郎问:“你方才为何要笑?”
  崔锦一听,心中便觉不妥。这个问题她刚刚明明回答过了,可如今又撤了随从与暗卫,再次问了她一遍,分明是不信她刚才所回答的。
  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方说:“阿锦当真走了神,也当真想起过往趣事……”
  谢五郎霍地揽上她的腰肢,逼迫她贴近自己的身子。他的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另一只手轻抚乌黑的秀发,“我的阿锦一本正经地说胡话的本事还是没有变……”
  话音未落,他又霍地退开了。
  然而,在崔锦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蓦然一热,竟是谢五郎的唇贴了上来。
  她愣住了。
  谢五郎没有加深动作,他仅仅是贴着她的唇,用沙哑得不能再沙哑的声音说:“以后你对我说一回胡话,我便亲你一回。”
  他的唇带有甘甜的茶香。
  她刚刚也喝了南山寺里的兰贵人,先甘后甜,而在谢五郎的嘴里品尝到这样的甘甜时,她的心无意识地跳漏了一拍。
  “我……”
  “嗯?笑什么?”他微微松开了她,两唇之间的距离仅有半片指甲长。
  “……阿墨说你高风亮节,说你说不出如此小气之事。”
  “哦?在阿锦心中我是个小气的人?”
  “……不是。”
  呼吸缠到了一块,温热的唇覆上,几乎是出自过往的习惯,崔锦微微张开了嘴,让五郎的湿软温热顺势而入,游遍她嘴中的所有角落。
  长达一盏茶的亲吻,他方松开了气喘吁吁的她。
  “……嗯?”
  “是!”她此时已有些懊恼了,说好话他不听,偏要她说真话,这不是欠虐是什么?
  “你就是小气!不然就不会与我计较,还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最小气了,堂堂贵人欺负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就连你的随从也要欺负我,以五十金羞辱我!”
  崔锦一说便停不下来了,开始接二连三地数落谢五郎。
  谢五郎起初是听得有些不悦的,可慢慢的,听出她语气里的埋怨,以及被吻后她微微带了丝软糯的声音,他心里头的不悦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奇怪的情绪,很新奇,但是也很舒服。
  谢五郎头一回发觉被人数落心情也能这么愉快。
  崔锦说到一半,发现谢五郎的表情微微开始了变化。
  她改口说:“其实……今早我已知赠我五十金的人不是你。”在她知道谢五郎添了一千金的香火钱后,她便知……谢五郎送不出五十金。
  他贴近她的脸,手指摩挲她的脸颊,“你远远不止值五十金……”
  他的手指来到她娇嫩的唇瓣。
  他描摹着它的形状,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你可喜欢我方才的吻?”
  “……不喜欢。”
  她眼下似乎只能回答真话了,她可是注意到了谢五郎此时的神情,一副想吃了她的模样。岂料话音未落,他的唇又贴了上来。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久。
  直到崔锦满脸通红的时候才放开了她,他又问:“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他又吻了上来。
  崔锦想要避开,腰肢却被箍得紧紧的。又是一轮亲吻过后,她气喘吁吁地道:“我说的是明明是真话!”
  “……可是我想亲你了。”
  真是……霸道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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