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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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相之子苏雪和,身着一袭淡青长袍,翠色腰带勾得腰窄腿长,披着雪色大氅,温雅、干净,眼里有些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不少人脸红心跳,体温骤升。
  他的身边跟着两名少女,稍高的那个温柔和善,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苏雪榕。另一位少女挽着苏雪榕的胳膊,竟不是苏雪梅。
  少女窈窕娉婷,身量并不矮,偏偏骨架纤细娇小,天然一股娇怯柔弱之感。面容精致仿佛工笔细描,雪肤乌发红唇,皮相美到极致。
  那双娇媚的桃花眼又在她纯净气质上落下点睛之笔,叫人觉得第一眼柔弱纤细,第二眼又灵动可爱,美得层层叠叠,又没有半点矫饰之态。
  京城何时有了这样美丽的少女?偏偏又不是那几个耳熟能详的贵女。
  众人惊诧,揣测,打量 。
  “雪榕何时认识了这样好看的姑娘,我竟是这时候才见到。”一位气质娴静的姑娘走过来,目光落在温浓面上的时候暗含警惕。
  “淑苒,这是我的表妹温浓,姑父调任工部郎中,表妹前些日子才到京城。浓浓,这位是我的好友许淑苒,英国公嫡女。”
  直到苏雪榕向大家伙儿介绍,众人才知晓少女的身份,一时间竟松了一口气,有这等相貌,若家世还出众,其他人焉有活路。
  话虽是夸张了些,但人与人最怕比较,便如苏雪榕,本也是相貌气质俱佳,但与温浓站在一起时竟叫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连许淑苒的笑容也真切了些,余光却暗暗注意着苏雪和的神情,见他不曾看过温浓一眼才稍稍放了心。
  而后心仪苏雪和的贵女们心里头兼有紧迫感与优越感,簇拥在他身边与之攀谈起来。
  “苏公子,前些天我爹还说你的文章文采斐然,字字珠玑……”父辈关系密切的便从这样的话题入手,叫其他没有机会看到苏雪和文章的姑娘们扼腕叹息,无从接话。
  “是谢伯伯前日评的《岩上赋》么,谢伯伯过奖了,不过那处风景确实不错,若有机会谢姑娘也可去游玩一番。”苏雪和温声回道,看人的目光专注,也不知是有礼还是有情。
  温浓眸光微动,她没想到苏雪和与贵女们交谈时是这副模样,每一个姑娘说的话他都认真地回答,并没有冷落哪一个。
  再一想又觉得理当如此,他是宰相之子,言谈行事代表了苏家的教养,若他当众冷脸说不定还有人抨击他高傲无礼。
  “苏公子苏公子,三日后便是我的生辰,到时候你能来么?若你能来,便是我最好的生辰礼了。”热情大胆的姑娘出声相邀,惹得其他姑娘暗暗咬牙,生怕苏雪和应下。
  温浓也等着苏雪和的回答,她必须摸清楚苏雪和与贵女们的相处方式与尺度,于是并不急着上前为他解围。
  苏雪和笑了笑,歉然道,“抱歉,近日雪和还要准备春闱,生日宴便不去了,说起生辰礼,雪和新得了一块血玉,姑娘善画,正好做成印章,届时给姑娘送去。”
  虽是拒绝,但听的人却觉得甜蜜,好似被他放在了心坎上。可他当真那么在意那位姑娘吗,分明一个生辰宴的时间都不愿挪出来。
  围着苏雪和的姑娘越来越多,争奇斗艳似的,都极力展示着自己的美貌、才学、家世,苏雪和看起来应对自如,却不自觉地伸手紧了紧大氅的系带,脚下也走出一步。
  温浓看在眼里,知道他有些烦躁了,恰在此时,苏雪和一眼瞟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每逢这般场合,哥哥总会如此,我都找不到什么机会和哥哥说话。”苏雪榕见怪不怪地对温浓说。
  许淑苒也笑道,“苏哥哥一向受欢迎,大抵要等他定了亲,姑娘们才会消停些。”
  温浓听到这声“苏哥哥”,眨了下眼,再看许淑苒的神情,竟从中看出一股子正宫的从容来。温浓好笑,这许淑苒分明快要咬碎了银牙,却偏偏故作淡定。
  这时前头的姑娘想要挤到苏雪和身边却不得法门,被其他姑娘排挤出来,推到了温浓身上,温浓计上心头,顺势倒下,掌心擦在地面上,一阵刺疼。
  “浓浓!”苏雪榕去扶她,其他贵女也看见了,有的怔愣有的目露不屑。
  温浓艰难地起身,而后立在原地一语不发。
  低着头,连苏雪榕都看不见她的神情。
  她在想什么?
  众人揣测着,周遭自然而然地静下来。
  就在这时,温浓抬起头来,露出水光潋滟的桃花眸。
  一颗泪珠从眼眶滚落。
  她哭得并不脏乱,甚至完全称得上梨花带雨,浑圆的泪珠顺着瓷白脸蛋滑下来,而后停在花瓣般的红唇上,仿佛蔷薇上的晨露。
  她的目光无助,凄美,小步走向苏雪和的时候甚至让人忘了拦。
  这里人人都是全副武装,恨不得将自己包装得芬芳昂贵,哪里敢露出弱态,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生吞了。
  但温浓毫不遮掩地展示她的柔弱,仿佛幼兽露出柔软肚皮任人宰割。
  她走到苏雪和身边,挨着他的胳膊,打眼看去仿佛依偎着他。而后摊开雪白泛红的掌心,抬眸直视苏雪和的眼睛。
  “雪和哥哥,我疼。”
  “……”苏雪和眸光一颤,而后反应过来温浓这是在用她的方式帮他解围。
  温浓仰头,纤细柔弱的吐息拂在他耳畔。
  她的声音更小了,仿佛只说给他一个人听,“这里人好多,我好怕……雪和哥哥,带我走吧。”
  哪怕知道她是演的,苏雪和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绪被她牵动了,心头泛起不受控制的怜惜。
  苏雪和揽住温浓的肩头分开人群往外走,面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表妹受伤了,我带她去包扎一下。实在抱歉。”
  众人先是静默,而后等苏雪和走远了,讨论猜疑才愈演愈烈,许淑苒则面色发青地立在苏雪榕身边。
  她们去问苏雪榕,哪里晓得苏雪榕也正懵着呢。
  但她良好的家教没让她露出半分端倪,“浓浓才来京城不久,还认生呢,哥哥自然要带着她的。对,这也是长辈的意思,毕竟哥哥最是周到的人……”
  远离人群之后苏雪和这才放开温浓,神色略有些复杂,张口却是夸赞,“你……做得不错。”
  他顿了顿又说,“我名下有一间成衣铺子,是春云巷的旺铺,爹娘都不晓得,回去了过给你。”
  温浓笑着应下,她知道这样实打实的利益交换才能叫他安心,遂收得毫不手软。
  更何况,她还受伤了呢,权当药钱吧。
  第7章 可爱  “不是喜欢她的意思啊。”……
  温浓也没指望苏雪和当真给她包扎,只摊开手心,露出嫣红的擦伤,“表哥,我也没想到其他招,人真的好多,只好拼着受伤了。梨汤很快过来了,她会包扎的。”
  苏雪和手指微蜷,点了点头,“待公主来了,她们就不会像方才那般围着我了。”
  他的目光在她掌心停了停,短短的一瞬竟有不为人知的挣扎。
  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去了少年们聚集的地方,收到一片打趣和艳羡,苏雪和笑意温和,并不与他们争辩,在少年们问起温浓的时候会轻轻瞟过来一眼。
  温浓已经清理包扎过手心,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苏雪榕和朋友们说着话,她也不想过去打搅。
  偶尔会有活泼热情的姑娘来与她搭话,摸出她的家世之后却热情消退,找了个借口便走了。他们看她的眼神,就仿佛打开一个精美的紫木椟,里头却没有明珠,只有一小颗花生米。
  花生米怎么了,花生米吃她们家大米了嘛。
  温浓往苏雪和那边儿扫上一眼,少年们或朝气或英武或文质彬彬,最为出众的还是苏雪和,那她为何要舍近求远?
  她往花影纷繁处慢慢地走,梨汤在后头跟着,嘴上念叨,“姑娘可要离着人远些,省得再被人推到,回去了大人不知多心疼呢……”
  温浓笑着应下,嘴上问,“那梨汤呢,梨汤心疼吗?”
  “梨汤不心疼,梨汤头疼。”
  温浓笑了两声正要说什么,却叫人给打断了——
  “你也是来这儿躲闲的么?”
  说话的人是个美貌少女,那姑娘抱着一只猫儿,“这是我的猫,叫芝麻汤圆儿,姐姐你看它可爱么?”
  这姑娘声音清甜,面上笑容可亲,人也跟猫儿似的娇俏可爱,温浓却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温浓想了想,违和的地方可能是——这猫的名字太长了,叫起来不费劲么?
  温浓是惯会演戏的,因此见到了演技比自己拙劣的便一眼能察觉出不对来。
  此地无人,这姑娘就没有演的必要,且温浓自认她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
  所以,此地定是有第三人了,且还是这个姑娘的目标。
  或许是从哪里打听来了消息,便在此地做好准备表演了,而温浓恰好成了她的配角儿。
  温浓往一旁阁楼上未关紧的窗户瞟了眼。
  而后低下头笑眯眯地说,“嗯,真的好可爱呢。”
  却并不走近。
  抱猫少女见此目露黯然,“姐姐,你也担心芝麻汤圆儿抓人么?方才人多的时候,他们还推我,生怕芝麻汤圆儿抓了她们的脸,可是它从来不抓人啊……”
  少女摸着猫儿的头,“芝麻汤圆儿这么可爱,我以为大家会喜欢的。”
  妹妹,扮柔弱的火候还差了点儿。
  温浓笑意不变,“我倒不担心它抓人,你瞧,我手上受了伤上了药,很是刺鼻,猫儿该不喜欢的。且我看小猫咪的月份好似还小,唉,也不知道今儿这么多人它害不害怕。”
  少女的笑意僵在脸上,温浓这话看似在担心猫儿,实则指责她不顾幼猫身体将它带到诗会上为自己博得关注。
  温浓笑得更开心了,这姑娘想要踩着她抬高自己,她才不配合。
  她戏瘾上来了,假作抹泪,“我真的好心疼这猫儿,才两三个月大,就要面对这——么多人,对它来说,真的好可怕,宛如噩梦呢。想我以前养的那只猫,它害怕了就会往我怀里缩,真是个小可怜儿。哦跟你介绍一下,我那只猫叫花生汤圆儿,我真的好想它呜呜呜……”
  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直将这姑娘说得受不住灰溜溜走了,温浓才抬眼看了阁楼一眼。
  也不知暗地里那人看戏看得开心与否。
  温浓换了条路走了,直到此地已无人影,阁楼上看书的男子才噗嗤笑出声来,“九溪啊,女孩儿之间的斗法还挺有意思,就像……嗯,猫儿打架。”
  崔九溪无奈道,“殿下,重点难道不是我们的行踪被人泄露了吗?”
  “若非如此,怎么知道哪个不老实呢?”
  “要不要……”
  “自然要调出玉麟卫。”翻书的人悠悠地叹了口气,“为何还有人动这种心思?我以为人人都以为太子在外野花遍地,偏偏不肯往家里栽一朵呢。”
  崔九溪憋笑。
  “对了,下面那个假哭的温家女孩儿,你帮我查查她怎么受的伤。”
  崔九溪闻言,用“原来你喜欢这一挂的”目光看着太子,太子好笑,“哪里,在我心里她就是个小孩儿,你别瞎想。”
  哟,听这语气,以前就认识啊?崔九溪琢磨起来。
  这位温姑娘上回在苏府他也是见过的,首屈一指的好相貌,和他家殿下拼在一起简直是一副绝美的画。
  更别提他家殿下生就一副风流的样貌,多情的嗓音,人人都以为他虽然明面上没有通房,但情窍肯定开了。
  不止开了,还应该开了不少回。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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