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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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喻青崖才到大殿门口, 还未入内便瞧见荆白玉大步而来。
  喻青崖有些个惊讶, 这寿宴还有一会儿工夫才开始, 为太子荆白玉祝寿的官员们还未曾到齐,谁料到太子殿下本人却来得这般早。
  喻青崖一开口, 顿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虽然平日里,太子殿下也是冷冷冰冰的,但眼下荆白玉的表情冷酷的叫人骨髓发凉。
  荆白玉仿佛并未有听到喻青崖的声音,已经快速入了大殿, 直接坐于自己的席位之上,抬起手来,给自己倒满一耳杯的酒水,仰头一口闷下。
  “太子殿下……怎么了?”
  喻青崖识趣儿的未有凑到跟前, 躲在角落里,却止不住一颗好奇心。
  “看来今天,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有人在喻青崖身边突然说道。
  喻青崖回头去看,便瞧见喻风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现在他身后。
  喻风酌昔日里乃是离国派往大荆的细作,但荆白玉念在他围剿离国上柱国之时有功劳在身,便不与他追究太多。
  如今喻风酌已然并非什么大荆的东厂总督,而是离国派来大荆的使臣, 司属离国大鸿胪寺。
  喻青崖说:“我也看出来了, 我是好奇太子殿下心情为何不好。”
  十年过去, 如今的喻风酌已然四十岁, 但是乍一看与昔日未有一丝变化, 笑起来的时候反而叫人觉着更为温和了些。
  “笑什么?”喻青崖小声说:“太子正不高兴呢,你还笑的出来,太子瞧见了定然将你五马分尸。”
  喻风酌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道:“太子为何不高兴?你跟随太子殿下十年之久,难不成还不摸不清楚太子的秉性?这世上,怕是只有关于九千岁的事情,才能叫太子不欢心罢。”
  “说的也是……”喻青崖煞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瞧,有人来了。”喻风酌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喻青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从大殿门口而入,不正是流安世子厉长生?
  厉长生独自一人而入,手中还拿着残破成两段的兔子顽偶。
  喻青崖止不住“啧啧”了两声,说:“唉,这流安世子上辈子是怎么投的胎?竟然与厉大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说,名字还一样。”
  “爹你说他不会是后改的名字罢?不然如何能这么巧呢?”
  “太子殿下瞧见他那张脸,没有拧断他的脑袋,真是手下留情。”
  喻青崖还不知,荆白玉瞧见厉长生那张脸,虽未有拧掉他的脑袋,但依然拧掉了兔子玩偶的闹到。
  “厉长生!”
  宛阳郡主已然在大殿里,一眼便瞧见了厉长生,欢欢喜喜的朝着他走过来。
  “你方才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呢。”
  厉长生难得露出一丝讪讪的笑容,说:“随便走走罢了。”
  “呀!”
  宛阳郡主声音陡然抛了个尖,她本就是个小姑娘,此时还牟足了劲儿的尖叫一声,可把周围左右的人都吓了一跳。
  宛阳郡主根本不管旁人惊讶的目光,一把冲上去,抢过厉长生手中殒身不恤的兔子顽偶。
  “唔——我的兔子顽偶!”
  宛阳郡主眼睛圆瞪,一副要哭的模样,托着兔子顽偶圆鼓鼓的脑袋,一脸不敢置信的说:“脑袋……脑袋怎么掉了!我做了两天两夜呢!”
  “其实……”厉长生其实也未有料到,这兔子顽偶的脑袋会掉下来。
  宛阳郡主道:“你让我帮你做个兔子顽偶,难不成就是想要等做好了,然后拧掉它的脑袋罢!”
  “误会……”厉长生道。
  “什么误会?”宛阳郡主真是心碎又气愤,说:“这么可怜儿的兔子顽偶,你怎么忍心下手啊!你莫不是个变态罢?”
  厉长生一阵头疼无奈,道:“郡主,变态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
  “呸!”宛阳郡主道:“就是这么用的,我跟你说我已经看穿你了!”
  厉长生有点后悔教了宛阳郡主一些“新词”。
  “我可怜的兔子顽偶。”宛阳郡主抱着兔子顽偶的“尸体”,道:“没关系没关系,等我回去就把你修不好,放心罢,小可怜儿呦。”
  厉长生点点头,道:“有劳郡主将它修不好,过几天我再去郡主那面取回来。”
  “取回来?”宛阳郡主眼睛又是瞪得老大,道:“你拧掉它脑袋一次还不够,还想继续拧拧拧啊?我真是看错你了厉长生!”
  宛阳郡主声音不小,尤其她方才抛了个尖,不少人皆是往那面瞄去。
  正在喝酒的荆白玉,听到宛阳郡主大喊一声“厉长生”,亦是不自主的抬起头来,往那边瞧了过去。
  荆白玉真的很讨厌旁人冒充厉长生,真的很讨厌旁人与厉长生有丝毫的相似之处,不论是长相,笑容亦或者是秉性……
  他们全不知自己这十年之久是如何度过而来,那些相似之处就像是冰锥,总是来刺痛他的眼目,总是他刺痛他的心脏,仿佛欲要将他活生生折磨致死才好。
  然而不得不说,荆白玉又会下意识的被一星半点的相似所吸引……
  荆白玉抬头瞧时,就看到宛阳郡主拿着方才被自己扭掉脑袋都兔子玩偶,正在于流安世子厉长生手舞足蹈的说些什么。
  两个人仿佛很亲密的模样……
  正巧了,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道:“那姑娘是谁?性子真是……”
  “你竟不知?那可是宛阳王的掌上明珠,宛阳郡主。”
  “她便是宛阳郡主,生得如此国色天香,怕是要比大荆第一美人还要漂亮许多。”
  “是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宛阳郡主奇丑无比,却原来是嫉妒者对她的诽谤!”
  “那旁边的男子,瞧着有些个面善,那又是谁?”
  “可不是面善?你仔细看看,可觉得与昔日九千岁厉大人,有些个相似?”
  “嗬!小声些!万勿叫太子殿下听到。”
  那两个窃窃私语之人,小心翼翼的往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席位瞧去。
  荆白玉并未施舍给他们任何一个目光,但不代表他未有听到。
  那两人见太子殿下未有注意,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男子是流安侯世子,名字就叫做厉长生。”
  “厉长生?这……这流安侯什么意思,也太昭然若揭了罢?”
  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想要讨好太子荆白玉,均会派来一些个人,他们多多少少与九千岁厉大人长相颇为相似。
  这流安世子,的确是长相最为与九千岁相似的。不只如此,名字也是一模一样。
  这般巧合的事情,谁会相信?十有八/九付之一笑。
  “我看这流安世子以前肯定不叫这个名儿,必然是为了讨好太子殿下,所以改了个名的!”
  “谁说不是呢?”
  “这流安侯也是好心机。”
  “不只如此……这流安侯一边想要巴结太子,一边还欲要结交宛阳王。”
  “你瞧瞧,宛阳郡主与流安世子已然这般亲近,相比流安侯定时欢心的很。”
  “啪——”
  那两个人正说的起劲儿,突听一声脆响。
  就瞧太子殿下荆白玉,忽然将耳杯往桌上一放。那声音虽然清脆悦耳,却没有叫旁人毛骨悚然。
  那二人不敢再说闲话,赶忙垂着头往远处去,免得饶了太子殿下的清净。
  “太子殿下,请少饮两杯。”
  荆白玉回头去瞧,原是陆轻舟来了。
  陆轻舟满脸担忧不止的模样,说:“筵席还未开始,若太子殿下喝醉了,怕是惹人非议……”
  “非议?”荆白玉轻轻的冷笑一声,道:“是谁敢非议于本太子?那本太子真要敬他是个好汉。”
  “呵——”
  荆白玉又道:“不过一些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之辈罢了。”
  “太子……”陆轻舟摇了摇头,伸手止住荆白玉欲要倒酒的动作,问道:“太子今儿个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无。”荆白玉不假思索,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陆轻舟再清楚荆白玉的秉性不过,道:“卑臣这就吩咐宫人,为太子准备一万醒酒茶来。”
  “无需。”荆白玉长身而起,摇了摇手,说:“有些个憋闷,我出去散一散,这些酒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清醒的很呢……”
  荆白玉说罢了,独自一人往殿外而去。
  喧闹的人声,喜庆的大殿,似乎与荆白玉丝毫关系也是无有,将他衬得格外孤独冷漠。
  “厉长生!”
  那面宛阳郡主气了半晌,突然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神神秘秘的叫了厉长生一声。
  厉长生低头瞧她,就见宛阳郡主一脸娇羞模样,情窦初开的样子。
  厉长生有点纳罕,道:“郡主这是……?”
  宛阳郡主更是扭捏,红着脸垂着头,道:“你看到没有!”
  “什么?”厉长生问。
  宛阳郡主羞涩的说:“我的娘呦,太子殿下长得也太好看了罢!”
  “脸好小呢!”
  “眼睛好大~”
  “下巴也好看!”
  “哇,总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嘻嘻……”
  “我决定了!要嫁给太子殿下!”
  厉长生听得眼皮直跳,若是他未有记错,宛阳郡主前日里,才与自己表了白,结果三日都为曾过,今天就……
  厉长生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谁是孩子了?”宛阳郡主不乐意了,横了他一眼,道:“正好太子殿下与我差不多年纪,又一直未有太子妃!若是我能嫁给太子殿下就好了!怕是这世上,再找不出一个比太子殿下更好看的人了。”
  厉长生倒是赞同的点点头,荆白玉儿时长得着实可爱,粉雕玉琢。如今长大了,丝毫越发的英气俊美。
  作为一个化妆师,厉长生的目光是很犀利且挑剔的。但对荆白玉的五官和脸部骨骼,亦是无法鸡蛋里挑骨头,已然十足完美。
  厉长生笑着瞧了宛阳郡主一眼,道:“若是日后的夫君比郡主长得还好看,郡主便不觉得心里有负担。”
  “这……”宛阳郡主眨了眨大眼睛,仿佛被厉长生戳中了痛楚,赶忙胡乱的顺了顺头发,说:“本郡主也是天生丽质,明明也很好看的好不好?”
  “不行……”宛阳郡主嘀咕一声,道:“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光彩。小旻!小旻快把我的粉饼拿来,我要补妆!”
  “小旻?”
  宛阳郡主叫了两声,侧头一瞧,说:“小旻怎么又不见了?”
  厉长生皱了皱眉头,回头一瞧,作为宛阳郡主的侍女小旻,果然已然是去了踪迹,连个人影也是无有。
  那面荆白玉从大殿走出,夜风习习而来,倒是比白日凉爽了许多。
  他空腹饮酒,饮的又太快,此时站起来止不住有些头晕。
  荆白玉平日要强惯了,便是身子再不舒服,也不会与旁人多说一句,多办便是自己忍了。
  他一直往前走着,立于湖边这才停下来,仰头瞧着天上一轮满月,圆的令人凭白有些心中不悦。
  他身子摇晃了两下,伸手压了压额角,干脆靠在湖边的大树上,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身边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还有零零星星,端着各种盘碟的宫女,不断的将美味佳肴送进觥筹交错的大殿之内。
  只瞧有个宫女手中托着个酒壶,本本分分的垂着头,缓慢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可不就是宛阳郡主口中,突然消失不见的小旻?
  小旻仍然穿着一身女装,天色太黑,又有长发垂挡,就算离得再近,怕是也无人发现小旻说个男子。
  他手中持着酒壶,步子平稳又轻,慢慢的冲着太子荆白玉而去。
  白衣少年靠在湖边树干之上,看起来喝了不少的酒,脸颊泛着淡淡的殷红,正半闭着眼睛,看上去仿佛已然睡着。
  小旻屏住呼吸,目光阴测测的……
  “哒、哒、哒……”
  一步步,越来越靠向荆白玉。
  他抬起说来,轻轻的摸了一下脑后,手中便多了一根细长而尖锐的发簪。
  “哒——”
  小旻已然离得荆白玉很近……
  下一刻,小旻故意佯装无有站稳,“哎呀”了一声,想要不小心跌进太子殿下荆白玉的怀中,然后……
  趁机将细长的发簪直接送进荆白玉的喉咙之内。
  “啪——”
  只有毫厘之差,小旻未能如愿的跌进太子殿下荆白玉怀中,已经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旻感觉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一拽,竟是硬生生的给拉的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反向跌倒,幸好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小旻姑娘,郡主正在寻你。”
  厉长生笑的煞是温柔,低头看着满脸惊愕的小旻,道:“原来你在这儿,别让郡主等急了,快去罢。”
  “世……世子……”小旻快速敛去错愕的表情,垂着头将发簪收好,道:“是,婢子这就去……”
  “嗯。”厉长生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
  荆白玉被突然出现的小旻与厉长生扰了清净,睁开眼睛乜斜的瞧了他们一眼,眼神并不友好。
  小旻一瞧刺杀无果,已然无有机会,只好硬着头皮快步离开。
  厉长生回头看了一眼小旻离开的背影,自己倒是未有着急离去。
  厉长生垂头去瞧靠在树干上的荆白玉,道:“太子殿下,夜风重,饮了酒还是回大殿的好。”
  “滚开,莫要扰了本太子的清净。”
  荆白玉只是施舍了厉长生一眼,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语气十足冷漠至极。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看来自己给荆白玉的“第一印象”,可谓是差劲儿的无以复加。
  厉长生瞧荆白玉不愿意与自己多言,便未有开口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在指缝间流逝着,四周安静的只有湖水轻轻荡漾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荆白玉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瞧见的便是站在自己身畔,那记忆中丝毫未曾改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
  “睡醒了?”
  厉长生低声问道。
  厉长生并未离开,不声不响的一直站在荆白玉身边。
  荆白玉小寐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有些个睡眼惺忪,乍一看到厉长生还在身边,露出一个惊讶的目光,杏眼好不掩饰的睁大。
  他还以为厉长生早便走了……
  厉长生不太放心荆白玉一个人留在这里。
  虽然有巡逻侍卫人来人往的,可是小旻有备而来,显然执拗的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厉长生怕自己走了,小旻会重新折返回来。
  荆白玉今儿个喝的太多,就算他武功不弱,厉长生还是放心不下,怕他着了道受了伤。
  荆白玉纳罕的表情未有维持多久,立刻不悦的皱着眉头,呵斥道:“本太子未曾叫你滚过?”
  “太子殿下,气大伤身。”
  厉长生不着恼也不打算离开,荆白玉这一下子,仿佛牟足了劲儿的一拳,却搭在了棉花上,毫无成效,叫人新生不悦。
  厉长生语气平静的道:“左右眼下有些个空闲,太子殿下可愿听在下说几句话?”
  “不愿。”荆白玉长身而起,一甩袍袖,便要从厉长生身边越过。
  厉长生抬手将他拦住,道:“太子殿下便不觉得对在下有熟悉之感?”
  厉长生本不想直接来寻荆白玉,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告之于他。毕竟这办法听起来便简单粗暴的紧,可不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该做的事情。很容易被人误会成骗子,或者疯子。
  然而厉长生先前做了许多铺垫,不论是在香粉铺子,还是在方才的画阁,收效都几乎全无。
  十个年头已然过去,荆白玉变得孤高,多疑,冷酷,还正好在非常有主见的叛逆期,着实让厉长生有点哭笑不得手足无措。
  日前厉长生觉着,小太子荆白玉是最好掌控的一个人,然而打脸着实来的太快,再见到荆白玉之时,太子殿下已经变成了心思最难以琢磨之人。
  “熟悉?”荆白玉嗓子里发出不屑的冷笑之声,目光阴森的盯着厉长生的脸,一步步的朝着他走过来。
  厉长生站在原地未有动弹,眼看着少年距离自己最多只有一步之遥。
  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还有少年的怒火。
  荆白玉冷笑着说:“怎么的?你也要与本太子说,你是九千岁厉长生的转世吗?还是说,昨天九千岁托梦于你,叫你来寻我的?”
  果然……
  厉长生心里寻思着,直接与荆白玉坦白,并不是个聪明人的办法,自己都无需开口,看来日前已经有太多的人与荆白玉说过类似的言辞。
  厉长生想的不错……
  荆白玉已经听六七个人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说自己是九千岁的转世,自己身体里有九千岁的魂魄。九千岁因着死后太过想念小太子荆白玉,才会附身夺舍,前来寻找荆白玉。
  荆白玉分明气怒至极,但他并不皱眉,反而挑起一边唇角,发出丝丝的笑声,道:“你可知……上一个如此说道的人,他的下场是什么?”
  荆白玉的语气与表情,叫人瞧了止不住的全身发冷,可厉长生丝毫也为察觉一般,只是垂头瞧着他。
  下一刻,厉长生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荆白玉的发顶,低声道:“长高了不少,但若是想赶上我,怕是有些困难。”
  荆白玉被突然拍了脑袋,整个人就像是卡带的古董机器一般,眼睛睁大了些许,全然不敢置信的仰头盯着厉长生。
  昔日里,荆白玉不只一次的被厉长生拍发顶,荆白玉曾经严肃抗议,说总是被拍脑袋,很容易长不高。
  荆白玉曾经小大人一般的说过,自己绝对会比厉长生要长得高……
  荆白玉愣了半晌,他的身体僵硬无比,他的眸子却不停的闪烁。
  厉长生知道,他定然是在回忆……
  “嗬——”
  荆白玉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拍掉厉长生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随即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小心……”
  荆白玉就站在湖边,他伸手去推厉长生,可那个要倒的人却并非厉长生。荆白玉酒劲儿未醒,再加上小寐一会儿,四肢有些发软,这般一推之下,反而将自己给推了个趔趄。
  厉长生出言提醒,伸手去拉荆白玉,生怕他一个不甚掉进湖里。
  荆白玉被拉住,着实松了口气,若自己真的掉进湖里,还是寿辰之日,怕是要被满朝文武耻笑。
  下一刻,荆白玉突然点漆黑眸一转,嘴角又牵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来。
  “噗通——”
  荆白玉手腕一翻,扣住厉长生抓住自己的手,随即巧劲儿一拧,顺着厉长生拉住自己的力道一带。
  厉长生全无翻倍,他那身散打放在古代的确可出其不意,却着实并非荆白玉的对手。
  一声水响,荆白玉已然将厉长生直接丢进了湖水之中。
  “咳咳咳——”
  湖边的水并不深,不甚跌入根本无法淹死人,可这……
  厉长生咳嗽着,抬手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脸,这一下子他浑身到下,头发衣衫,哪哪都已然湿透,模样不可不为狼狈。
  厉长生难得的一愣,自己运筹帷幄,而今个儿,竟是在荆白玉这小孩的阴沟里翻了船……
  还翻的如此之彻底。
  “呵呵——”
  荆白玉抱臂站在岸边,垂头瞧着浑身湿漉的厉长生,道:“冷水提神醒脑,世子应当多泡一泡,免得日后再跑到本太子跟前说胡话。”
  荆白玉说罢了,“哗啦”一摆袍袖,施施然潇洒离去。
  【荆白玉】
  【危险指数:9】
  【幸运指数:9】
  厉长生认命的从水中走出来,止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然自语的说道:“小孩长大了,竟是比小时候还皮……该打屁股。”
  荆白玉一声酒劲儿还未消散,却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竟是无比的舒坦。
  他一路往大殿走去,止不住的嘴角勾了起来,并不什么冷笑。夜色昏暗,看的并不真切,那样的笑容在太子殿下脸上,十足罕见至极。
  荆白玉走到大殿门口,正要遇见在找人的宛阳郡主。
  宛阳郡主寻到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小旻,结果一转眼,却发现厉长生不见了。
  宛阳拿着断了脑袋的兔子顽偶,止不住抱怨说:“厉长生又去哪里了!每一个叫人省心的。”
  宛阳郡主正想出来寻人,谁知就是这么巧,在门口正好撞见太子殿下荆白玉。
  宛阳郡主与荆白玉四目相碰,对视一愣,脸颊以极快的速度红润起来。
  宛阳郡主感觉自己顿时头晕目眩,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子殿下近看更好看了!真是再好看也没有。
  “太子殿下……”宛阳郡主难得规矩的行了个礼,声音小猫儿叫一般的温柔,随口寻了个借口,道:“太子殿下可有瞧见流安世子,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呢。”
  “未有瞧见。”荆白玉面色坦然,眉毛都未曾皱一下。
  “这样啊……”宛阳郡主感觉搭讪的话头说不下去,却又不舍得离开,当下有点扭扭捏捏的。
  荆白玉本这就要离开,但低头多瞧了一眼,目光便停留在宛阳郡主手中的兔子玩偶身上。
  荆白玉变脸一般,低声说:“这……”
  “这是兔子顽偶!”宛阳郡主终于找到了话头,连忙满脸笑容,把兔子玩偶的脑袋摆回了它的身体上,道:“应该是长成这个样子,都怪厉长生……好端端的,被他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看上去着实可爱。”荆白玉笑的颇为温和。
  宛阳郡主是万万也无料到,真正将兔子顽偶弄成这幅鬼样子的,其实并非厉长生,而是眼前没事人一般的太子殿下。
  宛阳郡主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道:“这是我做的!太子殿下若是喜欢,等我修补好了,我便送予太子殿下,可好?”
  荆白玉伸手轻轻接过断掉脑袋的兔子顽偶,道:“着实麻烦了郡主,不如这就送予我,我回去之后,叫身边宫人补一补也就是了。”
  “这,这样呀,那……那就送给太子殿下了!”宛阳郡主哪里能摇头说不,毕竟她此时已然头晕脑胀,被荆白玉的俊美给冲昏了头,荆白玉指东,她开了口说不出西。
  两个人正气氛微妙的说着话,就瞧又有人往大殿这面走了过来。
  荆白玉难得有些慌乱,接过兔子顽偶急匆匆的快步离去,留下宛阳郡主一个,还在回味着太子殿下的温柔笑容。
  “咦?厉长生?你干什么去了?”
  宛阳郡主惊讶的瞧着走进大殿之人,说:“怎么还换了身儿衣裳?”
  厉长生远远而来,虽然荆白玉逃得甚快,却未有跳过厉长生的眸子。
  厉长生未有回答宛阳郡主的话,只是说道:“那兔子顽偶,可是太子殿下拿走了?”
  “是呀!”宛阳郡主一提起这个,差点羞的双手捧脸,道:“哼,只有你对我的做的兔子顽偶那般狠毒,你瞧太子殿下多有眼光,说我做的兔子顽偶可爱,让我送予他呢。”
  “可爱?”厉长生听了一笑,道:“太子殿下喜欢便好。”
  “当然喜欢,”宛阳郡主笑眯眯的说:“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的女工可是一流。”
  “日前宛阳郡主还不知兔子顽偶是何物,草图乃是长生画的。”厉长生淡淡的说。
  “哼,”宛阳郡主不干的说道:“你就画个草图罢了,到底还是我做出来的,你有本事自己缝制呀!”
  厉长生摇了摇头,明智的未有与宛阳郡主继续争吵下去。
  “对了厉长生。”宛阳郡主神神秘秘的说:“你要送什么予太子殿下?礼物呢?一会儿就要呈上去了。”
  “礼物。”厉长生淡淡的一笑,说:“已然送予了太子。”
  “啊?”宛阳郡主有些发懵,说:“送了?什么时候送的?怎么送的?我怎么没瞧见?”
  礼物……
  自然便是厉长生拜托宛阳郡主缝制的兔子顽偶无疑。
  虽然兔子顽偶送出的故事有些坎坷,可怜见的兔子还掉了脑袋,不过眼下看来,这寿礼到底还是送了出去。
  宛阳郡主呐喊不已,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道:“太子殿下这般好看脱俗,我只是送一块美玉罢了,着实太过庸俗!”
  宛阳郡主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道:“唉,早知道我便用心一些给太子殿下选礼物了,眼下这等破东西,我都送不出手呢!”
  “太子殿下!”
  就在宛阳接连深叹三声之时,殿外传来一个底气十足,颇为洪亮的男子声音。
  厉长生与宛阳郡主便站在门口,最先瞧见那说话之人。
  是个身穿铠甲的武将,瞧上去虽然不比厉长生高,却比厉长生足足壮了一倍,结实的宛如一座高山。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剑眉虎目,鼻梁并不算高挺,但整体瞧上去,再是周正也无有。只是看那身材与面相,就知他绝对是个身端行正之人,绝错不得。
  “卑将葛终南,来为太子殿下进献贺礼!”
  【危险指数:3】
  【幸运指数:5】
  厉长生眯眼去瞧大步而入的葛终南将军,低声说道:“有血腥味儿……”
  “什么?”宛阳郡主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呢。”
  厉长生无有多余的时间与宛阳郡主解释,当下随着葛终南的不发,亦是往大殿内而去。
  “这将军好生奇怪……”宛阳郡主不解的看向葛终南,自然自语的说:“怎么像是来寻仇的语气,哪里像是来祝寿的。”
  旁人也是议论纷纷,毕竟葛终南那一声吼十足地动天摇。本来热闹的寿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皆是纳罕的看着他。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都与宛阳郡主寻思的一样,觉着葛终南像是来寻仇并非祝寿。
  荆白玉长身而起,脸色甚是淡然,瞧不出来是高兴或是气恼。
  他站起身来,感觉脑袋有些发沉,方才一时心中憋闷喝多了酒,此时也不见有所好转,怕是明日一早又要宿醉头疼。
  “葛将军带来了什么寿礼,呈给本太子瞧瞧。”荆白玉淡淡的开口。
  “是!”葛终南回答一声,仍旧声如洪钟。
  “咚咚咚!”
  葛终南高山一般的走了过来,在万众瞩目之下,行至太子殿下荆白玉面前,首先恭恭敬敬的跪下叩头行礼。
  荆白玉抬手,葛终南随之起身。
  【危险指数:5】
  【幸运指数:5】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葛终南身上出现系统标签,危险指数连续增加2个级别。
  就瞧葛终南接着站起之势,忽然抓起面前案几上的一只酒壶。
  “哗啦——”
  葛终南在众人掩耳不及之下,竟是将那壶酒冲着太子殿下荆白玉便泼了过去。
  “嗬——”
  大殿里充斥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泣之声。然而众人根本反应不及,无法阻止葛终南大不敬的举动。
  斯时,就瞧一个黑影快速挡在太子殿下荆白玉的身前,竟是将那一壶酒水,堪堪挡拦下,丝毫也未有迸溅到荆白玉的衣衫之上。
  “厉……”
  荆白玉睁大眼睛,抬头瞧着近在咫尺的厉长生,表情复杂的说不清楚。
  不……
  不是厉长生……
  荆白玉登时摇了摇头沉重的脑袋。
  然而下一刻,荆白玉目光却瞥见厉长生身上斑驳的酒资……
  随即荆白玉又听到厉长生叹息的声音,道:“才换的衣裳,又湿了。看来今儿个我与水犯冲。”
  厉长生瞧见系统提示,便觉得这葛终南有些不同寻常。他还闻到葛终南身上,一股奇怪的血腥味儿,当下更是戒备。
  所以葛终南突然发难,可以说全在厉长生的意料之内,自然顺利的帮荆白玉挡下了这一壶酒。
  “葛终南!”
  荆白玉骤然拍案高声,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众人随着太子殿下的怒喝之声,连忙也呵斥起来,道:“葛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葛将军行刺太子殿下!快将他拿下!”
  “葛将军莫不是疯了?”
  “葛将军对我大荆忠心耿耿,怎会行刺太子殿下?”
  四周众说纷纭,有人想要讨好太子声讨葛终南,有人想要落井下石趁机拿下葛终南,也有人满心不解为葛终南说话的。
  葛终南见这一杯酒未能泼在荆白玉脸上,顿时露出惋惜神情。他丝毫也无惧怕,腰板笔直,虎目圆瞪,一点也不惧怕荆白玉。
  葛终南大声说道:“卑将是想要将太子殿下给泼醒!看来是不能如愿的了。”
  他说着,又用虎目去瞪了一眼荆白玉身前的厉长生,模样甚是凶悍。
  荆白玉气得冷笑一声,道:“要将本太子泼醒?葛将军真是好大的口气!”
  大殿内,寿宴之上,气氛已然焦灼的要燃起大火来,先前叫嚣着落井下石的,这会儿也是大气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鱼,太子的火焰会烧到他们。
  厉长生这个时候,却极为冷静,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说道:“葛将军此言何解?太殿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也就是了,何必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
  在寿宴上,欲要泼太子一身酒水,这举动的确过于无礼,厉长生这么一说,葛终南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
  虽然十年过去……
  虽然荆白玉变了样子……
  虽然许多人都说太子心狠手辣……
  但厉长生觉着,荆白玉仍是他以前照顾过的,那个还未有长大的孩子。只不过看起来无比坚强,看起来无比果断,看起来冷血无情罢了。
  荆白玉可是心底最为善良的那个,厉长生最为清楚不过,他绝不是能做出什么坏事的秉性。
  荆白玉看起来并不领情厉长生,道:“无需世子多嘴,世子衣裳脏了,还是快快退下去更衣罢。”
  荆白玉说着,已然不客气的推开厉长生,走到了葛终南的跟前。
  厉长生瞧着他的举动,唇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太子殿下无需担心在下。毕竟长生观葛将军行容,并不像是不讲道理之人,反而身端行正,应当不会再突然出手,更不会对无关之人施加暴行。”
  “你……”
  荆白玉身体一抖,当下便道:“本太子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荆白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厉长生轻而易举的看穿,霎时间毫无保留。
  厉长生了解他,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荆白玉看似不领情,其实是处于好心和担忧。
  刚才荆白玉将厉长生扔进水中,与厉长生交了一手,自然感觉到厉长生毫无内力,而且武功稀松平常。这样一个人,哪里是什么葛终南将军的对手?
  葛终南怕是一拳头便能要了厉长生的命,而厉长生却毫无畏惧的样子,着实让荆白玉瞧得心惊胆颤。
  荆白玉一时未有忍住,当下推开厉长生,便走到了葛终南面前。
  这些小心思小举动,厉长生是再明白清楚不过。
  厉长生只是一笑,不与荆白玉继续辩解,反而对葛终南道:“葛将军心中有什么误会,不如将话说出来。”
  “好!”葛终南朗声说道:“太子殿下可记得,两年前冤死的宋茗大人?”
  “宋茗?”荆白玉喃喃的低语言一声。
  这宋茗不知是何人物,厉长生曾经并未听过,不过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无不喧哗,看来这宋茗的确是个名声响亮的人物。
  【危险指数:8】
  【幸运指数:5】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2.0的标签再次跳出。厉长生侧头瞧去,这标签并未是出自葛终南,而是宛阳郡主身边,男扮女装的小旻。
  小旻听到“宋茗”这个名字,危险指数提高了1点。
  厉长生心中一动,莫不成小旻与太子荆白玉之间的血海深仇,与这宋茗有关系?
  葛终南继续说道:“正是!宋茗大人一身清廉领袖清风,这是百姓们无有不知道的事情!而太子殿下您呢!竟然听信小人片面之言,竟是冤枉宋茗大人贪赃枉法,将宋茗大人逼的上吊自尽,死于家中!这……”
  葛终南的声音洪亮至极,仿佛一口响钟,不停的敲击着荆白玉的耳膜与心口。
  “原来……”荆白玉眯着眼睛,表情变得冷硬了许多,道:“葛将军是为了这事情而来?”
  葛终南从怀中掏出一物,众人险些以为他带了兵器想要刺杀太子殿下。
  只是那掏出来的,却不是武器,而是一块皮子。
  厉长生闻到了更为浓重的血腥味儿,果然是从葛终南身上散发而来,源头便是这块皮子。
  葛终南将皮子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血字,乍一看泼辣醒目至极。
  葛终南大声说道:“太子殿下请看!这是百姓们为宋茗大人写下的血书,还请太子明鉴,勿要冤枉好人,重新彻查宋大人贪赃……”
  “够了!”
  荆白玉厉声呵斥,硬是将葛终南的话头打断,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荆白玉的声音因着大喊有些个沙哑起来,冷淡的说道:“宋茗贪赃,那是有确凿证据的,葛将军此时才来翻案,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太子殿下!”葛终南虎目充血,说道:“那证据若是旁人诬陷给宋大人的,那又如何是好?宋家三代为官,清廉无比,乃是朝堂上下尽人皆知的事情。那些银钱,必然并非宋大人所有啊!还请太子殿下重新彻查此案,莫要寒了满朝文武之忠心!”
  “来人。”
  荆白玉方才厉呵一声,此时变得极为平静,只是轻轻招了招手,道:“将扰乱寿宴的葛将军,拖下去,暂时关进大牢,请葛将军好好冷静冷静。”
  “太子殿下!”葛终南喊着:“太子殿下要杀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但宋大人死的的确冤枉!太子殿下!”
  “堵上他的嘴!”荆白玉眯着眼睛道。
  喻青崖一招手,道:“愣着做什么,带走!”
  侍卫快速鱼贯而入,伴随着疾风骤雨般的脚步声,押住大喊大叫的葛终南,硬生生合着八人之力,将其拖出大殿。
  随着葛终南大喊着远去的声音,大殿内连一声呼吸声都不曾有。
  “哒哒哒——”
  荆白玉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回了席间坐下,淡淡的摆了摆手,道:“本太子乏了,今儿个筵席便到这里,诸位大人请回。”
  “敬诺……”
  “是……”
  众人如蒙大赦,赶忙争先恐后的放下贺礼,一个个逃窜离开,生怕太子殿下心情不佳,会将他们也下狱问罪。
  “厉长生……我们快走罢!”
  宛阳郡主也不敢再说荆白玉长得如何好看了,看样子有点被吓着,道:“快走罢,大家都走了。”
  “咦?”宛阳郡主侧头去瞧小旻,道:“小旻,你是不是吓坏了,怎么浑身抖的这么厉害?”
  小旻赶忙回了神,僵硬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婢子只是……从未见过怎样的世面……”
  “别说是你了,我也未有见过呢。”宛阳郡主小声道:“忒也吓人,我们快驿馆去罢。”
  厉长生瞥眼去瞧,不由自主还在微微颤抖的小旻。他怕不是因着害怕才颤抖不止,而是因着气愤。
  小旻的眼珠充血的厉害,掌心也被自己的指甲刺破,有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滴下。
  “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回。”厉长生道。
  “啊?”宛阳郡主不敢置信的道:“你不走吗?留下来作甚么?”
  厉长生不答,反而笑着说:“若是你们再不走,太子发现了,怕是就走不得了。”
  “我的娘呦……”
  宛阳郡主不过个小姑娘,当下身体一抖,赶忙拉着小旻就跑,丢下厉长生是头也不回。
  大殿内一时间众人走的干净。
  陆轻舟摇了摇头,他知道太子的秉性,这会儿留下来只会徒增太子不快,当下垂着头退了出去。
  喻青崖见荆白玉脸色煞白,心中不落忍,想要上前去,却被喻风酌一把拉住了手腕。
  喻风酌低声道:“走罢,自会有人安慰太子殿下。”
  “谁?”喻青崖纳罕的放眼去瞧,果然看到席间竟是还有人未走,可不就是那十足相似九千岁厉大人的流安世子?
  喻青崖露出不屑的表情,道:“就他?可别再惹了太子不快,被咔嚓一声砍了脑袋!”
  “走罢。”喻风酌拍了拍他的背,将喻青崖带出了大殿去,道:“无需担心。”
  “可是……”
  喻青崖未有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已然被拉着出了大殿。
  厉长生站在余地未有动弹,见荆白玉独自而坐,看似是出了神儿,他也未有发出什么响声,更为有开口说话。
  大殿之内只他们两个,烛火摇曳着,偶尔有风从殿门口吹进,将两个人的身影拉扯的一长一短。
  厉长生无声的陪了荆白玉良久,眼看着那白衣少年先是满面凝重,再是发呆愣神,随即那双点漆一般的黑眸,竟是半睁半闭,再用不得多久,已然眯成了一条缝隙。
  厉长生止不住轻笑了一声,一步踏上前去,动作非常迅捷。
  他伸出手来,袖子“哗啦”一声摆动。随即又听到“哗啦”一声,那坐了良久的太子殿下荆白玉,竟是身子一晃,闭眼睡着,差点便摔在地上。
  厉长生接住歪到的荆白玉,将人托住,动作小心且缓慢的扶着荆白玉,让他慢慢靠于旁边的红漆大柱之上。
  如此一来,荆白玉总算是睡的安稳了一些个,并未有醒来。
  厉长生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看来平日里没好生休息,竟是睡着了……”
  荆白玉平日里哪有什么空闲好生休息,每日不到三更时辰是无法睡下的,天还未亮却又要起身。
  如今皇上已然对朝政不闻不问,很久不去上朝,一切都是荆白玉处理着,自然忙的是不可开交。
  若是偷得空闲,能够早早歇息下来,荆白玉却又要被噩梦折磨的突然惊醒,后半夜便在无眠中度过。
  此时他酒意上头,眼皮越来越沉,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困倦,整个人渐渐坠入梦想之中。
  荆白玉混沌的想着,酒……
  果然是好东西,只要喝了酒,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亦是烟消云散。
  厉长生见荆白玉睡着,当下也便坐了下来,就坐在他的身畔。
  荆白玉也不知在睡梦之中瞧见了什么,眉头一点点的皱紧,整个人都充斥着令人心疼的不安。
  厉长生伸手用指尖压住荆白玉的眉心,打起十二分温柔来,给他轻轻揉了一揉。荆白玉似是觉得受用,紧张不安的表情慢慢散去。
  “厉……长生……”
  荆白玉呢喃了一声,脑袋稍微一歪,“咕咚”一声,一个没保持住平衡,便靠在了厉长生的肩膀上。
  厉长生侧头看了看枕着自己肩的荆白玉,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并未吵醒他。
  烛光渐渐的暗淡下去,眼看着就要燃烧殆尽,外面天色仍是黑漆漆的,还未有要天亮的意思。
  厉长生笔杆条直的在席子上坐了一夜。荆白玉靠着他倒是舒坦的紧,睡得十足香甜。
  厉长生本想中途换个姿势,不过他稍微一动,荆白玉便会察觉,嗓子里便会发出可怜巴巴的梦呓,叫厉长生着实不敢动弹分毫。
  这一夜悄然划过,荆白玉许氏睡足了,睫毛快速的眨动了几下。
  厉长生侧头瞧他,知他是要醒了过来,便温声说道:“醒了?”
  “嗯——”
  荆白玉一看便是刚睡醒,声音里带着三分迷茫三分乖顺,全不似平日里的冷酷与高傲。
  “嘶——我的脖子好酸。”荆白玉低声抱怨了一句。
  随即就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的给他揉捏了几下,说不出的受用来。
  厉长生无奈的说道:“你靠着我一夜,反倒脖子疼了?我的肩膀早已麻木的没了知觉。”
  “你……”
  “豁朗——”
  荆白玉只说了一个字,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立刻翻身而起,将面前的案几差点掀翻,那动静可谓惊天动地。
  荆白玉脸上止不住纳罕与惊讶的表情,道:“放肆!流安世子怎么会在本太子的寝殿之内!”
  厉长生好脾性的一笑,道:“太子误会了,这并非太子殿下的寝殿。”
  荆白玉左右一看,眼睛睁的更大,这里果然不是自己的寝殿,他昨日一时喝多,虽未有断片,可眼下方才睡醒,所以记忆有些个不太连贯。
  这是在寿宴的大殿里……
  “我昨日睡着了……还……”荆白玉嘴里嘟囔了一声,还靠着一个长相酷似厉长生的人,睡着了……
  荆白玉这般一回想,顿时脸色难看的厉害,道:“昨夜流安世子为何不离去?”
  “是长生有计划想要对太子殿下讲,所以才会留于此地。只是未有料到,太子殿下竟是睡着了。”厉长生平静的说道:“长生不敢贸然叫醒太子殿下,所以只要在一旁等待。”
  荆白玉冷笑一声,道:“有话对本太子说?哦,叫我猜一猜,可是因着那葛将军的事情?若是为了葛将军求情,世子大可不必开口。”
  “太子殿下猜错了。”厉长生摇了摇头,道:“长生并不认识葛将军,与葛将军非亲非故,昨儿个头一次见,无有理由为葛将军求情。况且……”
  厉长生话说一半,荆白玉侧目瞧他,心中止不住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来,有个人也是这般,最喜欢卖关子,总是话说一半,就喜欢瞧旁人抓耳挠腮的模样。
  十年的时间,荆白玉果然并未改变什么,止不住说:“况且什么?”
  “况且,”厉长生目光温和的瞧着荆白玉,道:“长生相信,太子殿下并非任意妄为,冤枉忠良之人。葛将军所提到的宋茗大人之事,怕是另有隐情。太子若是不愿言明,肯定是有不愿言明的道理。”
  “你这个人……”
  荆白玉止不住转了个身,正眼瞧他,皱着眉头道:“倒是有些个小聪明,可惜了……”
  厉长生此时此刻,打听能猜到荆白玉所说的可惜指的什么。
  “可惜我与那九千岁厉长生样貌相似?是也不是?”厉长生露出一个十拿九稳的微笑。
  厉长生更换身份,重新醒来之时,他曾经庆幸自己的面容毫无改变,自己还是自己。若是叫他顶着旁人的脸皮吃饭睡觉,厉长生还真怕自己无法习惯。
  况且,突然换了张脸皮,再见到以前的那些个旧友之时,的确麻烦的紧,一时想不到如何解释的说辞。
  而眼下……
  厉长生发现,情况与自己预料的全无相同之处。自己这张脸面,倒成了众矢之的,倒成了荆白玉心头的一根刺。
  荆白玉目光复杂,道:“你说的不错……可惜了,你长了一张不该有的模样。若非如此,本太子倒是可以留你在身边,叫你做个出谋划策的智囊。”
  【#友好度总览#】
  【荆白玉:-50】
  【荆白玉:-49】
  【荆白玉:-48】
  【危险指数:8】
  【幸运指数:9】
  厉长生眼前出现了系统显示,荆白玉听了方才厉长生那一番话,对他的好感度竟是稍有提高。
  而危险指数也稍微降低了的一点。
  不过……
  厉长生眼瞧着突然变为负数的好感度,便有些个哭笑不得。
  日前小太子荆白玉的好感度,已然就要刷满到100点,身份变更之后,竟是差点掉到了-100点,来了个彻底的一百八十度翻转,刺激程度不可小觑。
  厉长生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就算荆白玉不相信自己是谁,这也未有关系。
  厉长生寻思着,自己仍旧是最了解荆白玉的那个人,就算重头来过,这事也未有不可。
  眼下的太子殿下荆白玉,与十年之前已完全不同。如今朝中太子做主,若想要往上走,依附于谁都不如搭上荆白玉这四平八稳的大船。
  若想要重新走到身边荆白玉身边,博得他的好感度,首先便要给炸毛的小猫咪将毛顺好。
  温柔的……
  轻轻的……
  不疾不徐的……
  且不可操之过急。
  荆白玉似是丝毫也不想提前九千岁厉长生的事情,当下便道:“算了,世子退下罢,请去洗漱更衣,一会儿天色大亮,宫门也便要开了。”
  “是。”厉长生恭敬的行了个礼,道:“长生告退。”
  厉长生不再纠缠,转身离开大殿,身影很快消失在蒙蒙发亮的天色之中。
  荆白玉有些怔愣的看着厉长生的背影,一瞬间露出脆弱而委屈的面容。
  他踏上前一步,差点便要开口叫住厉长生,叫他别走……
  然而荆白玉最终声音卡在喉咙之中,一点子声响也无。
  过了良久……
  荆白玉这才寻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说道:“不……”
  “他不是厉长生……”
  天色大亮,宫门打开,厉长生前往车马署,这才乘着车舆出了宫去,回到驿馆之中。
  “呀!厉长生你可回来了!”
  一个声音急匆匆而来,可不就是宛阳郡主跑了过来?
  宛阳郡主道:“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为何回不来?”厉长生难得纳罕。
  宛阳郡主压低了声音,双手拢着嘴巴,小心翼翼的说:“昨天太子生了那么大的气,你还留在宫中不肯走,我怕你有个意外啊。”
  厉长生不作一回事,笑着说道:“太子又不是食人的怪物。”
  “说的也是。”宛阳郡主像模像样的点点头,笑的羞涩,道:“嘿……毕竟嘛,食人的怪物,怎么会生的那般好看呢?”
  “怎么的?”厉长生被她逗笑了,说:“不是昨日怕成那番模样了?”
  “切……”宛阳郡主抬起头来,笑嘻嘻的说道:“你都从宫里安然归来了,那我还怕什么?说明太子殿下是个大好人!况且……太子殿下那么好看,一看便不像是坏人的。”
  “嗯——说的没错!”
  宛阳郡主自说自话还振振有词,又道:“昨天那什么宋大人的事情,定然是有旁人不知道的缘由,肯定不是太子殿下的错,你说对不对厉长生!”
  厉长生多瞧了宛阳郡主一眼,没想到宛阳郡主竟也是相信荆白玉的,与自己的观点颇为一致。只是……
  宛阳郡主脑袋之中的因为所以,着实有些个奇怪。
  厉长生笑着说道:“以前未曾看出,郡主原是个颜控,这以貌取人,是不是有些个……”
  “以貌取人怎么了?”宛阳郡主正义凛然的说:“老话说得好,这面由心生,你瞧太子殿下,长的那般好看,一定是心地善良的。”
  他们正说着话,小旻从远处走来,手中端着点心碟子,想必是宛阳郡主吩咐他去拿的。
  宛阳郡主口中正说着:“厉长生,你说他们口中宋茗大人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曾听说过?”
  小旻一听,脸部表情僵硬了些许,走过来的步伐也稍微顿住。
  厉长生瞧在眼中,心中更为肯定三分,这系统所指小旻的血海深仇,怕是与宋茗大人脱不得干系。
  厉长生略有所思,淡淡的开口,道:“到底真相如何,查一查便能清楚。”
  “怎么查?”宛阳郡主眼睛雪亮起来,兴趣盎然的说道:“你快与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查!”
  厉长生笑着道:“郡主莫要添乱,便是帮忙。”
  “你!”宛阳郡主瞪着眼睛插着腰,道:“厉长生!你真是太讨人厌了!凭白长着一张好皮相!都被你给毁了!”
  厉长生摇摇头,一行往自己房间走,一行淡淡的说道:“郡主,面由心生,莫要忘了。”
  宛阳郡主才信誓旦旦的说什么面由心生,现在简直狠狠打脸,自言自语道:“厉长生是例外!只他一个长得好看却叫人讨厌的,绝没有错。”
  厉长生回到驿馆已然大天亮,昨夜未有休息踏实,却也未有多余时间容他小歇片刻。
  午膳刚过,厉长生已然穿戴整齐,步子稳健的往宛阳郡主那面而去。
  宛阳郡主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模样惬意的厉害。
  “郡主,世子殿下来了。”旁的侍女瞧见厉长生,连忙说道。
  “厉长生来了?”宛阳郡主回头一瞧,可不是那早上才叫人讨厌的家伙来了?
  宛阳郡主道:“不理他。”
  厉长生微笑着走进来,就听到宛阳郡主那声嘟囔。
  厉长生只当没听到,说:“我要去城郊,郡主可要通行?”
  “城郊?”宛阳郡主略微抬着下巴,手里拨弄着琴弦,一脸漫不经心,道:“没看本郡主在抚琴吗?谁有空跑到城郊去野耍啊。”
  厉长生道:“是长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决定要去城郊一趟。”
  “什么?!”
  宛阳郡主本打定了注意,要在厉长生跟前装一装清高冷艳,好杀一杀厉长生的锐气,哪想到下一刻又破了功。
  宛阳郡主一脸好奇神秘的走过来,低声说:“可是宋茗大人的事情查到了什么?所以才要急着去城郊?”
  厉长生但笑不语。
  “我就知道准是!”宛阳郡主自问自答,立刻说道:“你等等,我叫人准备马匹!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马匹,快,去备马,若要耽误时间!”
  宛阳郡主连忙转头对身边侍女说道。
  厉长生目光一览,问道:“郡主身边的小旻姑娘,怎么未有瞧见?”
  “小旻啊,”宛阳郡主说道:“她昨儿个回来就脸色煞白,身子不怎么舒服。今儿个仍旧没有好利索,与我说了想要休息休息,我叫他回房间去了。”
  “身子不舒服……”
  厉长生听了并未有丝毫的惊讶,仿佛小旻这说辞全然在他意料之中。
  厉长生道:“郡主准备好了,我们便立刻启程。”
  “好好好,咱们走。”宛阳郡主连连点头。
  两个人起了高头大马,一样马鞭催马疾行,不多时便出了城去。
  此处乃是大荆都城,城郊亦是繁华景象,城门处来来往往,因着近日举办太子殿下的寿宴,所以但凡进城,都要严加审查,出城倒是不费吹灰之力。
  日头正好,一行人出了城门,跟虽厉长生继续北面而行,走了又是许久,这回四周人烟罕至起来,行商的路人都很少瞧见。
  “叮当——”
  “叮当——”
  隐约有奇怪的声音顺风传来……
  宛阳郡主好奇的伸头去瞧,道:“前面在做什么?是什么声音?”
  厉长生未有好奇模样,似是早已心中明了,道:“是在修建河渠水道的声音。”
  “河渠?”宛阳郡主听了更是好奇,道:“这是稀奇事情,我都未曾见过,走,咱们前去瞧瞧。”
  古代修河渠,的确是稀奇的事情。但凡修建河渠便要兴师动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况且这改变河流走向,乃是与老天爷作对的举动,平头百姓无有远图长见,心中对此都是万分抵抗。
  陆轻舟乃是水利人才,曾经想要跟着窦延亭将军到边关去修建水渠,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然而修水渠这事情,皇上亦是万分不乐意的,不愿意拿出银钱来,做这种虚无缥缈,见不到利益的事情。
  这事情搁置了很久,直到太子荆白玉掌权,这才重新拿到明面上来商讨。
  虽仍是有许多人反对,可荆白玉今时不同往日,谁敢直接叫板太子殿下?只能由着太子殿下的性子大刀阔斧起来。
  荆白玉叫陆轻舟跟随窦延亭往边关去了两年,果真修建出一道小水渠来,别说是震惊大荆朝廷,就连附近姜国离国与詹国,亦是震惊不已。
  荆白玉将陆轻舟从边关调遣回来,委以重任,叫他继续规划起来,他们接下来不只是要修一条河渠,而是要修成百上千的河渠,让大荆之地再无洪涝干旱之说。
  眼下,这都城郊外,便有一条正在动工的河渠。
  在都城附近修水渠,可要比在旁的地方都困难许多。
  不是这都城城郊的地势不平坦,亦不是土石坚硬难以开凿,自然是因着都城商贾云集百官聚拢,越是有钱有地位之人,越是惜命如金,他们生怕河渠开凿发生问题,河水反而会倒灌进入都城,如此一来,他们积攒大半辈子的财富,便要付之东流。
  这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眼看着不久便要入夏。夏季乃是涨水洪涝频发之季,若是到那时河渠还未完工,怕是真的要发生河水倒灌入城的事情。
  “厉长生你快看!”
  宛阳郡主催马向前,万份惊喜的说道:“那是不是太子殿下?我可有眼花?”
  “看着像。”厉长生微笑着说。
  什么看着像,不过是厉长生虚伪的说辞罢了。
  厉长生与宛阳郡主说,自己打探到了消息,要往城郊去一趟。
  宛阳郡主误会这消息乃是关于宋茗大人的事情,而厉长生并未纠正,这误会自然变成了。
  宛阳郡主当下前来,根本无有料到,其实厉长生打听来的消息,其实是今日下午,太子殿下荆白玉,会往城郊河渠之处监工之事。
  厉长生早已知道荆白玉在此,又怎么会惊讶?
  厉长生寻思着,若想要提声荆白玉对自己的好感度,必要的“巧遇”自然是要有的,但这“巧遇”又不能巧的过于浮夸,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如何巧遇的自然,厉长生便想到宛阳郡主,干脆叫上一起前来,若是荆白玉问起,厉长生也好有话说,便说是宛阳郡主想要四处顽顽,这才走到城郊来闲逛。
  宛阳郡主可不知道厉长生那些个弯弯绕,眼看着远处的荆白玉,整个人都挺兴奋。
  宛阳郡主说:“真是太巧了,厉长生我们过去罢。”
  厉长生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道:“我们这般过去打搅,太子殿下万一有正事要做,岂不是……”
  “哎呀!”宛阳郡主道:“别婆婆妈妈的,不会碍事的,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我们是可以帮忙的呀!走,跟我来!”
  宛阳郡主一马当先,立刻扬鞭就冲着荆白玉而去。
  厉长生一瞧,露出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这才跟在后面过去。
  荆白玉全无料到,宛阳郡主与流安世子厉长生会突然出现。
  宛阳郡主羞涩的说道:“太子殿下好巧啊,我们出来游玩,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宛阳郡主好歹是个姑娘家,主动与荆白玉问了安,荆白玉再孤傲,亦是要给些面子的,不好叫郡主下不来台。
  荆白玉对她点了点头,瞧着不算太冷淡。
  厉长生在旁边礼数周全的说道:“拜见太子殿下。”
  相对比起来,荆白玉对于厉长生便要冷淡的多,不过厉长生显然并不在意。
  今儿个厉长生前来荆白玉跟前,并非是要尬聊搭讪,其实乃是有一层深意在的。
  宛阳郡主先前说侍女小旻生了病,正在房中休息。然而厉长生知道,小旻这个时候,绝不是能安静休息下来之人。
  昨儿个在宫中,若不是厉长生突然出现,小旻要是便要趁着荆白玉醉酒,突然行刺于他。
  这一击不中,小旻定然是要继续行刺太子荆白玉的。
  然而筵席已毕,小旻无法随意入宫,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等着太子荆白玉从宫中出来之后,找机会行刺。
  荆白玉日常都很是繁忙,出宫基本只去两个地方,一个是香粉铺子,另外一个便是城郊河渠。
  正巧了,荆白玉今儿个下午便要前往城郊河渠巡查,这消息早已从宫中传出,城门官为了讨好太子荆白玉,已然早早下令,说太子合适要经过,叫士兵们振奋精神,不可怠慢。
  厉长生少做打点,便寻到了太子欲出城巡查的消息。而这消息,相比小旻亦是探到,否则也不会在宛阳郡主面前告了假,假装身体不舒服。
  若是厉长生未有猜错,这小旻不多时便要出现,目的自然是再次行刺太子殿下荆白玉。
  如何提高荆白玉对自己的好感度?
  除了适当的“巧遇”之外,自然有一条亘古不变的办法,那便是……
  “英雄救美”!
  河渠正在修建中,许多劳工走来走去,搬着石头运着沙土,荆白玉看起来有些个繁忙,时不时也跟着挽着袖子搭把手。
  这河渠若是夏日之前还未能修建完毕,恐怕朝臣们就要抓住这把柄,狠狠的与太子荆白玉闹腾一次。
  厉长生目光随着荆白玉的动作缓慢移动着,很快便瞧见一个煞是可疑之人。
  那人身材并不算高壮,头发有些个凌乱,灰头土脸的垂着头,手中抱着块大石头,正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无意见向着太子荆白玉移动。
  厉长生眯了眯眼睛,随即露出一抹淡笑,道:“果然是小旻……”
  那身材瘦弱的劳工可不就是小旻?已然换下一身女装,故意将脸面弄得脏兮兮,便是不想叫旁人瞧见他的模样。
  眼看着小旻抱着石头毕竟荆白玉的后背,而荆白玉正挽了袍袖,正准备将面前的重物搬走。
  “小心!”
  厉长生忽然大喊一声,在那小旻发难之时,快去抢了过去。
  别看小旻身材纤弱模样,但他力气着实颇大,竟是举起大石,就要往荆白玉的后脑砸去。
  之间厉长生便要似昨天筵席上那般情景,为了太子殿下荆白玉挺身而出。
  若是这次能帮荆白玉拦下大石,再能稍稍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伤,估摸着提高十几二十个好感度,是不成问题的。
  “轰隆!”
  荆白玉背对着小旻,却仿佛生了后眼,在小旻举石之即,比厉长生提醒的还要快了办法,一个回身横扫,简直出奇不已。
  小旻顿时下盘不稳,他手中还举着大石,更是行动不便。这一击偷袭未果,值得扔了大石,快速从怀中摸出短刀,猛的就往荆白玉面门刺去。
  荆白玉面色冷漠,板着嘴角,眼睛都未曾有眨一下。
  “当!”
  迅雷不及掩耳,荆白玉手中一翻,亦是多了一柄短刃。
  兵器相接,小旻但觉虎口发麻,一阵阵撕裂的疼痛,有黏糊糊的鲜血流了满手。他被震得后退三步,手中兵刃斜飞而出,一招之下便脱了手。
  荆白玉动作再快也是未有,灵动的连成一片,紧跟着踏上前去,在小旻胸口追了一掌。
  小旻“嗬”的倒抽一口冷气,直接跌倒在地。
  随即银光划然,就瞧荆白玉一抖手,宽大的袖子一摆,已然将手中短刃扔出,冲着小旻面门而去。
  小旻立刻翻身一滚,若非他躲避迅速,此时已做了刃下亡魂。即便如此,那短刃仍旧刺伤了小旻的肩膀,顿时鲜血长流。
  “哇塞!”
  宛阳郡主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说道:“太子殿下好生厉害!这武功是真的高啊!太厉害了罢?都无需旁人帮忙!”
  “的确……厉害的紧……”
  厉长生见状干笑了一声,本说好的英雄救美,现在一瞧,倒是他小瞧了荆白玉这孩子,果然十年时间,小娃娃也是会长大的。
  旁边侍卫皆是面无表情的侍立在侧,并无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们跟随太子时间不短,都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个把个刺客罢了,并不足予太子练手之用。
  “有刺客!”
  “有刺客!”
  “保护太子殿下!”
  霎时之间,突听远处有人低喝一声,随即兀自矗立的侍卫们突然动了起来。
  厉长生寻声转头去瞧,就见大约十来个黑衣蒙面之人,宛如鬼魅一般出现,竟是趁着小旻偷袭之时,快速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难道有同党……”
  厉长生皱了皱眉头,心中只觉不对劲儿……
  不及多想,厉长生毫无犹豫,立刻冲着荆白玉跑了过去,提醒道:“小心!”
  突然多处十余个刺客,那小旻本是垂死挣扎,却顿时又有了新的机会,赶忙捂住伤口翻身而起,抓起荆白玉的短刃,就狠命的扔了过去。
  厉长生呵斥一声,快速往前一扑,将荆白玉抱在怀中,两个人霎时间滚出老远。
  “嘶——”
  荆白玉被护在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之中,下一刻便听到厉长生痛呼的声音。
  “厉长生?!”
  荆白玉一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十年前的噩梦仿佛倒流而来,叫荆白玉瞬间手脚冰凉。
  他整个人混沌一片,连忙说道:“厉长生?你怎么样?受伤了?”
  四周是捉拿刺客的声音,那些个刺客扑将过来,却奇怪至极,并未有真的袭击太子殿下荆白玉。荆白玉与厉长生周围,倒是意想不到的安全。
  “嘶——”
  厉长生眼见荆白玉慌乱的神情,当下又是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道:“疼——”
  “你受伤了?”
  荆白玉眼睛睁得浑圆,有些个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他快速一扫,便看到短刃掉落在一旁,上面满满都是鲜血……
  血……
  好多的血……
  仿佛与十年前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厉长生侧目一瞧,也见到旁边掉落的染血短刃。只是……
  短刃上的鲜血,乃是小旻的,与厉长生丝毫关系也未有。
  方才厉长生将荆白玉扑倒,短刃堪堪从他后脑飞过,根本连个剐蹭也是未有,更别说什么致命的剑伤。
  “太医!叫太医!”
  “快!”
  “厉长生,”荆白玉眼睛渐渐有些通红,慌乱的说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你叫我看看你的伤口,肯定没事的。”
  “伤口……”厉长生佯装虚弱。
  哪里来的伤口,若是厉长生一抬手,荆白玉定然会瞧见他手掌下面,连衣服上都未有个窟窿。
  【#玩家“厉长生”购物清单#】
  【tomford漆光唇釉01ravageur血浆红=430元】
  厉长生当下眸子一动,脸上虚弱仍旧,却动作极快的在系统商城之中购买了一只赫赫有名的血浆红唇釉。
  趁着混乱,厉长生将唇釉单手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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