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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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是普通的玉石,并没有多少灵力。”莲华说着,浮到了腓腓身前,将玉石递给了它,“腓腓乖,不要害怕了。”
  腓腓惊讶地竖起大耳朵,“嗷嗷,送给腓腓的吗?”
  莲华在水中轻轻舞动着,“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嗷嗷!嗷嗷!”刚才还没精打采红着眼睛的腓腓一下子浮得高高,用两只前爪捧着白玉,绕着莲华转圈。不一会儿,又支棱起耳朵,张开小嘴猛地喷出一团火焰,将莲华吓得连连后退。
  “腓腓你想烧死我呀?”
  “嗷嗷,腓腓高兴!乐开了花!”
  这小东西似乎是高兴地昏了头,也不知应该如何表达喜悦,居然又在水中喷出几团火苗,宛如盛开的红莲。
  颜惜月看着它的模样,在一旁开心地笑,又觉肩后一沉,转回头,是夙渊将她搂在了身前。
  腓腓与莲华还在那边喷火玩耍,她趁着这机会,在他下颔那儿蹭了蹭,享受着他的温暖。片刻后想到他受伤的右手,便又检查了一遍,血迹还在,伤口倒是微微收拢。
  颜惜月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腕,道:“我看到鳞片都掉了。”
  “……还会长出来的。”夙渊似是有些尴尬,顿了顿又道,“现在不讨厌我的鳞甲了?”
  她摸摸他的脸颊,“只要脸上不长就行。”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笑,“只有这脸才让你喜欢?”
  颜惜月努努嘴,道:“要听实话吗?”
  “……说吧。”
  她笑盈盈地回头道:“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怎么那么好看呢……要是满脸都是鳞甲,看到就吓退了……”
  夙渊一滞,竟无言以对,过了片刻才道:“那我得庆幸自己头回上岸变对了模样。否则竟不能令你追着我不放了。”
  “不只是因为这个啊!”颜惜月着急地扑在他怀中,可夙渊已然不听,抱住她悄然远离了腓腓和莲华,低声道,“我变成了龙,你还喜欢吗?”
  她想了想,道:“被我骑,我就喜欢……”
  话音未落,唇上已又是一软,被他就此封锁了话语。“又,又要干嘛?”她含含糊糊地道。
  “为你渡气。”
  ☆、第83章
  这一场渡气也不知历时多久,等到颜惜月从夙渊怀中出来时,居然发现腓腓蹲在水底抬头仰望,莲华则在一边静静守候。
  “……干什么盯着看?”颜惜月红着脸骂腓腓。
  腓腓却举起爪子指指上方,“嗷呜,不打雷了!”
  她一愣,夙渊亦略显尴尬,却又故作镇定地道:“早就知道了,不能等一会儿再上去吗?万一雷电又起,我们岂不是上岸送死?”
  莲华飘了几下,哼道:“那你们就在湖底呆上千年好了,我们先上去瞧瞧。”说罢,竟真的往湖面浮去。颜惜月赶紧拖着夙渊追赶上去,“刚恢复点元气就凶……等找到师兄,看他怎么教训你!”
  “才不会,灵霈对我很好。”
  即将浮上湖面的莲华转了过来,晶莹光亮,美丽而又纤弱。
  *
  湖上风雨初歇,电闪雷鸣之景果然已经消失,只余水波起伏,涟漪万点。夙渊与颜惜月掠上岸边,满地碧草浸润了雨水,青翠玲珑,更添生机。沃野辽阔,间有无数奇花异草,参天古树,此时诸多五彩鸟儿从云端飞回,在枝丫间穿梭追逐,欢悦一片。
  她踏着满地积水在林间寻觅,终于在临近雪山处望到了那株古老高大的杏树。
  树干苍老,枝叶却还茂密,因刚刚遭遇雷电冰雹袭击,有几朵微微绽开的花朵低垂了下来,树木四周亦落了许多粉白花瓣。
  “应该就是这里了!”颜惜月抬头仰望,这苍翠大树与她原先梦中所见几乎一样,难怪萦歌在青丘时就说过故乡有她所爱的杏树。
  夙渊抬手按着树干,隐隐感觉灵气四溢。这杏树果然已经得道成仙,元神去了远处飘游,本体还在昆仑之畔餐风饮露,汲取精华。
  “那块玉呢?”他向颜惜月道。
  她从怀中取出了黄玉,托在掌心看了又看。在阳光映射之下,玉石中心的影像更为清晰透澈,萦歌侧面回眸,唇角含笑,宛若有着生命一般。
  夙渊微微蹙眉,“那巨石也没说到底如何召唤杏仙……”
  颜惜月却道:“我之前想过了,师尊传授给我的碎星诀中有一种灵咒,吟诵之音可上达天庭,下至黄泉。如果杏仙能够感知,必定会回到此处。只不过……这种灵咒须得法力高深之人才可施行,以我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够……”
  她还未说完,夙渊已道:“我以法力助你,只要能召回杏仙就好。”
  *
  雨珠自叶尖滚落,颜惜月闭目凝神,拈诀施法。团团灵气将宝镜似的黄玉承托悬浮,四周光华流转,荡漾生姿。玉中的景象随着光华明明灭灭,好似萦歌即将从中走出,笑语欢颜,犹在眼前。
  浅白灵光自颜惜月掌心氤氲升起,她眉心的红梅花瓣越发艳丽,只是唇色渐渐变浅,看得出已经竭尽全力。夙渊当即施法,金色光华绕身游走,如蟠龙四旋,倏然飞至颜惜月近前。
  两种光华交融汇聚,锦练似的环绕在颜惜月周身。浮在她掌心的黄玉渐渐升起,直至飘浮至杏树枝叶之间。粉白的花瓣缓缓落在其间,忽然间黄玉耀出了灼灼光芒,照亮了整株杏树。
  一片片叶子碧绿得几近透明,倏忽间灵光浮动,花叶簌簌。
  此时颜惜月已经穷尽心力念诵灵咒,在她身边的光华越来越盛,终至铺洒散开,如白练般席卷四野,惊得群鸟飞起,湖水荡漾。
  夙渊正将自身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转移至她身上,忽见颜惜月脸色煞白,急忙收止上前。可还没等他开口,只见颜惜月周身灵光亮到刺眼,忽又骤然黯淡,竟一下子瘫坐于地,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
  “怎么了?!”夙渊连忙将她抱住,腓腓与莲华亦吃惊地聚拢过来。
  她紧咬牙关,呼吸急促,挣扎道:“我……已经尽力了……”
  夙渊见她如此情形,猜测是她本身法力有限,在极短的时间内骤然提升,已是危险。而他的法力流注过去之后,却更使得颜惜月承受不住,故此一下子崩溃倒地。
  他带着懊悔让她倚坐在树下,低声道:“休息一阵再另寻他法,大不了唤不回杏仙,我就上天入地替你找去。”
  “不行,那得找到什么时候?!”颜惜月喘息着说道,却在此时,蹲在旁边的腓腓一声惊叫,翻了个跟头往后退去。
  风起叶动,灵力四溢,夙渊顿时警醒站起,望向树梢。
  杏色流苏轻盈飘飞,有人不知何时已落在了高树之间,曼声道:“什么人费尽心力施行咒术,打搅了我在云间的美梦?”
  颜惜月闻声惊喜交加,但虚脱之极无法起身,只得扶着树道:“是我……”
  倩影一飘,高挽发鬟的杏衣女子又现身于碧草间,长裙冉冉,足不沾地,周身灵气萦绕,环带轻舞。
  她抬头望了一眼悬浮于树间的黄玉,轻轻抬手,那玉石便缓缓落在了手心。“这是湖底的沉玉,以前我向那顽石讨要他却不肯赠与,为何会到了此处?”
  夙渊见颜惜月体乏,便替她回答道:“只因我们急于寻找杏仙,湖底的石灵才让我们试试此物。”
  杏仙讶然,“这顽石为何能如此大方了?”
  夙渊将前因后果转述于她,杏仙听得黛眉紧锁,末了才道:“萦歌……我亦找她多时,隐约能感觉到她的魂魄还在人间,没想到竟已到了另一人体内,早已不再是她本身!”
  颜惜月悚然,“杏仙,您也觉得我的魂魄就是萦歌的?”
  杏仙一抬下颔,颜惜月四周白雾浮动,光亮隐隐。
  “我与萦歌相识近千年,又怎会看错?”她望着颜惜月,眼神复杂,神色黯然,“我一直以为她还好好地活着,只是因为不愿再见故旧,所以才隐居遁世。可惜……难道萦歌在死前将魂魄留给了你?”
  “这也正是我所想知道的。”颜惜月感伤道,“我曾去过青丘,国主怀襄说过她曾爱慕某个天神,后来从你那里得知了天神的讯息,从此离开青丘。在那之后萦歌的下落就成了未解之谜,再也没人知晓!”
  杏仙一震,眼眸中流露讶异之色。“原来是这样……当年我修炼成了散仙,因挂念萦歌而四处寻找,凭着感知来到青丘附近,果然在林中遇到了她。她的修为其实不低于我,但自从在云间见过了神君之后,便心生仰慕,甚至多次冒险去往天界,只求在神君经过时能多说几句话。我劝她回到昆仑好生静修,可她又询问起神君的近况。我……我本想如果告诉了她实情,她或许会受到警醒,可是她却还是执迷不悟……”
  “实情?”颜惜月怔了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杏仙犹豫再三,放缓了声音道:“萦歌遭遇天劫时,是郁攸神君偶然路过昆仑,见这鸾鸟修为已深,稍加时日便能成仙,因此心生怜悯劝说雷神消减了一道霹雳,使得萦歌顺利渡了劫难。但他对萦歌并无异心,故此后来萦歌几次前去等候,神君也未将她放在心上。可是后来,他却因触犯天规而被罚下凡尘……我在青丘遇到萦歌时,因她苦苦询问,便只得将此事告诉了她,希望她对郁攸神君死心,不要再做无用之事。”
  颜惜月惊愕不已,原本只知萦歌思慕神君,却未想到她所爱之人最后竟遭遇此等劫难,不禁道:“难道那位郁攸神君是因为救了萦歌而被告发,所以才被贬落人间?”
  “这却不是。”杏仙叹道,“我只是区区散仙,也是听了其他仙子述说才知晓了此事,可神君究竟因为何事而被罚,她们语焉不详,似乎都不敢直说。但不管怎样,神君落了凡尘,便要历经劫难方有可能重返天界……”
  夙渊听到此,道:“如此看来,萦歌重遇你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青丘,想来多半是担心郁攸神君,去人间寻访他的下落了。”
  “可是她最后又怎会死去……”颜惜月一想到体内竟住着萦歌的魂魄,而自己的魂魄却又不知去了何处,便一阵发寒。
  杏仙怅然,“只怕也是萦歌命该如此,倘若她留在昆仑修炼,或许已经飞升成仙。”
  颜惜月心有所思,过了片刻后问道:“仙子可知道郁攸神君后来的下落?”
  杏仙微微摇头,“此是天机,诸神都不一定知晓,何况我这一界散仙?你们若想找寻到他,也是难于登天了……”
  言已至此,各生愁绪,杏仙将那黄玉收在掌中,“此玉我会带走留在身边,想来是昔日萦歌时常在我身边静修,顽石见了,便引湖中灵气将这影像印在了玉石之间。如今萦歌已经不在人世,但她的魂魄却到了你的体内……不管怎样,你该好自珍惜,就算是替她活着吧。”
  “可是……”颜惜月心境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风旋叶舞,水珠滴落,杏仙的身影渐渐淡去,不一会儿,便已虚无不见,徒留花瓣簌动,彩鸟低鸣。
  *
  昆仑泉飞溅碎玉,颜惜月独自走到了雪山下,望着澄清的湖水发怔。
  莲华与腓腓疑惑不解地跟在后边,一个在空中悬浮,一个在草中蹲着,见她心情低落,也不敢出声。
  夙渊其实也不太明白颜惜月为何又落落寡欢,可看着她站在湖边的背影,心底却也浮起莫名的怅惘。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颜惜月高兴了,他就跟着高兴,她若是难过了,自己也会茫然无措,好似心都连在了一起。
  他想了很久,走到她身后,“郁攸神君的下落,我帮你去查找,好吗?”
  但是颜惜月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背对着他。夙渊愣了愣,“怎么了?”
  她忽然泄了气,坐在了湖边的岩石上。“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夙渊越发不解,“这一直以来,你不是很想弄清楚萦歌与你的关系吗?如今杏仙已经说了,萦歌离开青丘很可能是因为郁攸神君……”
  他的话还未说完,颜惜月却烦躁地伏在膝上,将身子缩得小小。
  “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夙渊一怔,慢慢蹲了下来,扶着她的肩头,“为什么发脾气,惜月?”
  颜惜月侧过脸看他,墨绿的眼眸依旧清澈浮光,却含着几分困惑与失落。她知道自己不该向夙渊发泄,难过得低下头去。腓腓来到她近前,咬了咬她的裙子,“嗷嗷?主人怎么了?”
  颜惜月摸摸它的耳朵,低落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你是腓腓的主人呀!”腓腓跳到她膝上,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夙渊出了一口气,道:“是因为这个所以不高兴吗?”
  颜惜月蹙眉不语,他坐在了她身边,顾自望着波光闪耀的湖面,“不管魂魄来自何人,可我认识的你,就是颜惜月。在彭蠡泽与我交手,在深山追着我讨还东珠,与我一同被困在伏山岭的结界,又随着我潜入古井的……都是你。就算你的魂魄本非属于自己,可是现在你就是颜惜月,就是与我一同经历了很多事情的那个人,不会因为其他而有所改变。”
  他很少会这样认真地说出一大段话来,颜惜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夙渊,双目有些湿润。
  “不管发生什么变化,我都还是自己吗?”
  夙渊像她摸腓腓那样摸了摸她,“嗯,就像……我变成了黑龙,你不是也一样还与我说话吗?”
  颜惜月眼眶红红,一头埋在了夙渊怀里。腓腓被挤在中间,急得伸出脑袋叫:“嗷嗷,压死腓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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