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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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个儿听说你们拌了几句嘴,我也不细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姐妹间拌嘴是常事,可说话也需注意着些,免得伤了你们姐妹的情分。”
  “可都记着了?”
  陈老太太突然说出这话来,傅沅和谢琦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记住了。”
  “好了,昨晚我没睡好,这会儿有些乏了,都散了吧。”
  傅沅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外祖母一眼,方才她提起万嬷嬷的时候外祖母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变,多半是想起了母亲。
  谢琦却以为昨晚祖母就知道了她和傅沅争执的事情,心里生了气,才没睡安稳,当下脸上就闪过一抹不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陈老太太却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是。”听着陈老太太这话,二人福了福身子,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从雁荣堂里出来,傅沅在前头走着,突然听着谢琦带着几分恼怒道:“是你和祖母告状了吧,叫祖母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要不祖母怎么对着我说那些话?”
  傅沅听着这话,脚步只顿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气的脸色通红的谢琦。
  “姑娘别生气,您才是府里正经的主子,表姑娘也住不了几日了,您何苦和她生气。”跟在谢琦身后的丫鬟见着自家姑娘气的脸色通红,忙上前劝道。
  谢琦瞪了那丫鬟一眼,愈发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最讨厌的便是傅沅这样,明明她只是个外孙女儿,却是被祖母捧在手心里。方才祖母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哪个听不出来,祖母是偏向着傅沅这个外人的。
  谢琦脸上说不出来的难看,她们兄妹两个,一个被她嫌弃,一个被她抢走了所有的重视,偏偏她还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不和她相干的样子来,叫她怎么能甘心。
  一会儿功夫,傅沅就回了蕙兰院,坐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了心中的闷气。
  被谢琦那样指责,她哪里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可她却不后悔昨晚对谢琦说的那些话。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怀青掀起帘子走进了屋里。
  见着傅沅在,面上有了几分惊讶:“姑娘不是去给老太太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着自家姑娘脸色并不怎么好,怀青忙走上前去,带着几分恼怒道:“二姑娘今日可是又难为姑娘了?”
  昨晚她在雅安居伺候着,从头到尾都知道是二姑娘在故意难为自家姑娘。
  更别说,宴席散后,二姑娘对自家姑娘说的那些话。分明,是打心里将自家姑娘给看低了。表少爷喜欢自家姑娘,姑娘就该讨好着,高高兴兴嫁给表少爷吗?
  傅沅喝了口茶,才将方才在雁荣堂的事情说给了怀青听。
  怀青听了,心里愈发恼怒,也对傅沅理都没理谢琦的做法表示很是解气。
  “姑娘做的好,有人没事找事说些难听的话,姑娘还怕污了自己的耳朵。”
  “奴婢早就觉着,二姑娘待姑娘不是真心好,不过是做给老太太看的。这府里,只老太太是真心待姑娘好,旁人不过将姑娘当外人罢了,好在姑娘下个月就要回宣宁侯府去了,日后也无需受这些个气。”
  青芷院
  寇氏看着坐在面前一脸委屈的女儿,心里头暗自恼怒,半天才开口道:“你不是平日里和沅丫头相处得好,怎么这会儿觉着委屈了?”
  “我早就说,你祖母偏心,明明你才是她嫡亲的孙女儿,她却宠着个外孙女儿,我早叫你离她远些了,偏你不听。”
  寇氏忙着二十九那日府里宴席的事情,并不清楚昨晚谢琦和傅沅起了争执,只以为是自家闺女终于觉着老太太偏心,心里觉着委屈了。
  谢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怕被寇氏责骂,只低着头喝着手里的茶。
  寇氏安慰了谢琦一会儿,见着平嬷嬷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问过之后,才知是郑国公夫人下月要在府里举办赏花宴,派人送了帖子过来。
  郑国公府的榕园在京城里都是闻名的,每年四月里都要举办一场赏花会,请了各家的夫人带着府里的姑娘去赏花。
  说是赏花宴,实际上也是叫姑娘们在各家夫人太太面前露露脸,这个时候,也是各家的姑娘们争先表现的时候。
  倘若能入了哪家公候夫人的眼,便是极大的体面了。
  寇氏拿着帖子看了一眼,脸上便露出笑意来,视线落在谢琦的身上。
  “到那日,你好好打扮一番,崔家大姑娘你也见过,到时候你多和她说说话,崔家大姑娘是个贤淑懂事的。”
  谢琦原本就因着傅沅的事情心里难受,这会儿听着寇氏这话,更是不喜的皱了皱眉。
  虽说她如今不喜傅沅,可比起傅沅这个表姐来,她更不喜那崔家大姑娘。
  谢琦向来觉着自己身份相貌都算不错,可在母亲眼中,那崔贞却比她好过千倍万倍。
  即便她是郑国公嫡长孙女儿,她也不屑去陪着笑脸讨好着她。
  ☆、女戒
  不论谢琦心里如何不情愿,当着母亲寇氏的面,只能高兴地应了下来。
  “母亲每每说起崔姐姐来,就满意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姐姐才是您亲生的女儿呢,我只是个捡来的。”谢琦拉着寇氏的胳膊,撒娇道。
  寇氏听她这话,又是生气又是好笑道:“你这孩子就会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崔家大姑娘再好,也比不得你在娘心里的地位。”话虽这样说,寇氏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深了起来。
  她一直盼着能和郑国公府结成亲事,前些日子请了郑国公夫人和府里大姑娘到府里来,就是为着这门亲事。
  她看得出来,那崔家大姑娘是愿意嫁到谢家的,当年崔贞去寺里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惊了马,恰巧被迁哥儿遇着,救了下来。
  虽说不能挟恩图报,可这两个孩子能遇见,不正是缘分吗?
  淮安侯府虽比不得郑国公府门第显赫,可崔贞若是嫁过来,她们谢家也不会叫她受了委屈的。
  只是,那郑国公夫人的态度,她就有些看不透了。
  寇氏才刚想着,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太太,大少爷来了。”
  寇氏听着谢迁过来,眼底立马就有了喜色,笑道:“快,快叫他进来。”说着,转头对平嬷嬷道:“这孩子性子执拗,我还以为他这些日子恼了我,不想见我这当娘的了。”
  平嬷嬷听着自家太太这话,忙奉承道:“大少爷书读得多,便是和您起了些争执,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母子情分,哪里会因着一个外人就疏远了。”
  寇氏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深以为然,对迁哥儿来说,她这当母亲的才更重要。
  他心里再喜欢沅丫头,也不会不顾她这个当娘的。
  说话间,就见着谢迁从门外进来,一身墨蓝色团花锦衣,头发拿玉冠束起,面上温和,只是一眼看上去显得消瘦了几分。
  “儿子给母亲请安。”谢迁上前几步,拱手请安。
  寇氏见着他消瘦的面颊,心里一阵难受,有些后悔将儿子逼得太紧了。可一想到谢迁竟为着傅沅一个外人那般顶撞她这个当娘的,又觉着自己这样做并没什么错。
  她若不果断些,对儿子才是不好。心里这样想着,寇氏伸出手去道:“快起来,知道你读书用功,跟前儿的人怎么也不多照顾着些,你看都瘦了。”
  寇氏说这话的时候,谢琦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只有她知道,兄长前些日子借酒消愁,身边的人不敢劝,也不敢回禀了母亲叫母亲怪罪。
  就连平嬷嬷,也只知道兄长心情不好,并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叫母亲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谢迁听着这话,恭敬地道。
  听到这话,寇氏仔细看了谢迁几眼,见着他虽看着消瘦些,可气色倒还不错,想来应该是想开了,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坐吧,你妹妹也在,你们兄妹也有几日没见了。”寇氏说着,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谢琦。
  谢琦在谢迁进来的时候,便站起身来,听着寇氏这话,便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哥哥。
  “哥哥这些日子在外院读书,都忘了我这个妹妹了。”对于自己这个哥哥,谢琦心里很是敬重亲近,平日里很爱缠着他。因为这个,她昨晚才忍不住对傅沅说出那些话来。
  她的兄长这样好,哪里就配不上傅沅这个表姐了?若不是因着她,哥哥也不会借酒消愁,人都瘦了一圈。她的哥哥,应该是意气奋发,什么事情都不会叫他消沉的。
  这样想着,谢琦心里愈发有些替自家哥哥抱屈了。
  听着谢琦满是撒娇的话,谢迁只看了她一眼,道:“我不去看你,你若想见我这个兄长,又不是不能自己去。你如今也大了,要懂事些才好。”
  听着自家哥哥后半句话,谢琦心里一紧,下意识抬起头来,却见着兄长脸上依旧一副平静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谢琦才知,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哥哥在外院,哪里会这么快就知道昨晚她和傅沅拌嘴的事情。
  再说,即便是知道了,难道还真能因着这件小事儿而责骂她,她可是他的亲妹妹。
  不等谢琦开口,谢迁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头对着坐在软榻上的寇氏道:“儿子约了东平侯世子去别庄上住,要四五日的功夫,今个儿过来便是为着此事。”
  听谢迁这样说,寇氏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要去别庄?”寇氏才说了这句,就被站在身后的平嬷嬷偷偷拉了拉袖子,想了片刻,才又接着道:“你这些日子闷在屋子里读书,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要多叫几个人跟着你去,别庄里到底不如家里,叫伺候的人多操些心才是。”
  寇氏说完这话,又接着问道:“出行的箱笼可都收拾好了?”
  见着谢迁点头,寇氏迟疑了一下,才又道:“这回出去你带着若秋去吧,那丫头心细又稳重,有她在你跟前伺候,娘也能放心些。”寇氏说完这话,眼睛就一直看着谢迁的脸,似乎想要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好,都听您的。”谢迁听了,脸上却是丝毫都没有不耐,只迟疑了一下,就平静地道。
  听他肯带着若秋去,寇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开口道:“好,这就好。”
  “去了别庄多穿些衣裳,那里天气冷,别着凉。”
  寇氏又叮嘱了谢迁几句,就吩咐道:“你也别在我这里耽搁了,还要去回禀了老太太才是。等给你祖母请了安,就早些动身吧,免得耽搁了时间到了别庄天就黑了。”
  “是,儿子想着先来问过母亲,再去向祖母辞行,儿子这就去雁荣堂了。”谢迁说着,就对着寇氏拱了拱手,恭敬地道。
  谢迁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寇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道:“这孩子,打小就不会照顾自个儿,要不是他大了,我这当娘的也不放心他去别庄。”
  听着自家太太的话,平嬷嬷上前道:“少爷不是答应了叫若秋跟着去,太太也说那丫头稳重心细,该放心才是。”
  谢琦也跟着道:“就是,哥哥不过是去趟别庄,又有随行的护卫在,母亲放心就是了。”
  谢琦又陪着寇氏说了一会儿话,才回了自己的倾樱院。
  刚一回去,就见着丫鬟白筠脸上的表情怪怪的,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安。
  谢琦有些诧异道:“有话就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听她这样说,白筠才吞吞吐吐道:“奴婢说了,姑娘可别生气。”
  “方才大少爷院里的小厮明路过来,拿了一本《女戒》给姑娘,说是大少爷去别庄的这些日子叫姑娘抄写百遍,等回来大少爷要亲自看。”
  “明路还说,大少爷说了,并非是因着姑娘和表姑娘拌嘴,只是因姑娘行事失了分寸,忘了名门闺女该有的礼仪气度,姑娘若觉着自己不该罚,也可不抄。事情不会传到太太耳朵里去,老太太那里大少爷也会替姑娘说话,叫姑娘往后行事说话多想想淮安侯府的体面。姑娘如今大了,若是再和小时候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大少爷只会对姑娘失望。”
  白筠说完这话,便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了。
  她自小服侍自家姑娘,知道姑娘最敬重的便是大少爷这个兄长,大少爷说的话,姑娘都肯听。只是,这回明路传过来的话,真真是有几分古怪。
  要说大少爷真要责罚自家姑娘,姑娘即便觉着委屈也不能不抄,可偏偏,大少爷还说了,并非是因着表姑娘的缘故,姑娘若是觉着委屈,也可不抄。
  半天没听见自家姑娘说话,白筠才抬起头来,朝自家姑娘看去,却见着自家姑娘脸色有几分苍白,眼眶里噙着泪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落下来。
  “姑娘。”白筠看了,心里一急,忙劝道:“姑娘便是委屈,也不该糟蹋自个儿的身子,姑娘想哭,便哭出来吧。”
  谢琦听着她的话,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就从座上站起身来,朝书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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