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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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低头疾行,边走边答:“不在房内。小姐方才去阁楼,说是躲会儿清净。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到那儿,就头晕眼花,路都走不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道:“今日家里客人多,我们小姐怕惊动老太太,扰了大家的兴致,身上不适也不敢声张,只让我请许姑娘。你快去看看吧。”
  小丫鬟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然而许长安素知表妹在陈家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此番做客处处小心。
  听说表妹出事,她担心之余也暗生警惕。悄悄摸了一下荷包,那里面有三根银针,是她防身救命的东西。
  阁楼距离寿辉堂不远。许长安随着丫鬟一路疾行,穿过长廊,到月洞门处,只见承志指挥着两个小厮抬着一架画屏过来。
  陈家老太太做寿,许家人既在这里,自然要送上贺礼。
  这是承志在安城就地采买的,虽不算十分贵重,但也大致能拿得出手了。
  两方迎面碰上,承志微微一怔:“长安,你……”
  许长安快速打断他的话,言简意赅:“表妹身体不适,我去阁楼看看。”
  担心表妹真的出事,许长安不愿跟他多纠缠,扔下一句话后,大步离去。
  承志微一愣神,看到的就是她的背影了。
  许长安衣带当风,行得极快。
  陈家阁楼的木质台阶,踩上去咯吱咯吱做响,像是乱了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人心头。
  许长安走进阁楼,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表妹的身影。
  只有陈菘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她。
  许长安心念微转,即刻心如明镜:只怕表妹出事是假,赚她来此是真。
  但她仍不大放心:“茵茵呢?”
  陈菘笑笑,没有回答,递给她一盏茶,声音温柔极了:“看你头上都是汗,喝杯茶吧。”
  许长安的确有点渴了,她接了茶水,没有立刻喝下。
  掀开茶盖,水汽氤氲。
  从有记忆开始,许长安就学习认药,对气味格外敏感。仅仅是在鼻端这么一嗅,她就知道这雨前龙井里加了药。
  让她惊讶的是,这里面放的不是毒,不是迷药,而是一种有着催情功效的药物。
  陈菘给她下药?还是说有人故意设计他们两个?
  短短数息间,许长安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猜测。她佯作不知茶有问题,抬手,掩袖,仿佛一饮而尽。为求逼真,她甚至还吞咽出声。
  亲眼看着她将一盏茶喝下,陈菘如释重负:“茵茵没病,有病的是我。长安,我请你来是给我看病的。
  确定表妹没事,许长安悄然松一口气。她握着茶盏,冷眸微眯:“你?你有什么病?”
  陈菘神情怔忪,答非所问:“我曾经以为我好男风,你猜猜看是为什么?”
  许长安心思一转,联系到他近日来的举动,已猜到了七八分。
  “吓到了吗?”陈菘笑笑,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阁楼里显得轻飘飘的,“我一开始也被吓到了,我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所以听到你的名字就发脾气。你都不知道,听说你是个姑娘,我有多高兴。我特意求祖母请你来做客,就是想看看你。现在我确定了,我不是好男风,只是好你而已。”
  许长安双眉紧蹙,心内波涛翻滚。
  陈菘叹了一口气,十分苦恼的样子:“可惜你说要招赘,而我家里是绝不允许的。那能怎么办呢?只能生米煮成熟饭了是不是?到时候不管是你家还是我家,总有一方要妥协的。”
  他以为听到这番话,长安会愤怒,会惊惧。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神色镇定,甚至还微微扬起了唇角:“生米煮成熟饭吗?这主意不错,可惜你没这个本事了。”
  “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很快就知道了。”说话间陈菘绕到了她的身后,自信而笃定,“你方才喝的茶里,我加了一点东西。这会儿,药效该发作了吧?”
  他心潮起伏,因激动而颤抖的手缓缓搭上了许长安的肩头。
  许长安猛然转身,乘其不备,用力踹其下体。
  她自小学医,知道这个部位的脆弱。
  陈菘全没提防,直接被她踢中。他脸色煞白,身体一下子蜷曲着倒在地上。他额头布满冷汗,口中却是在笑:“我……不……生气,你……是不是很热……”
  许长安哂笑,正考虑要不要动银针时,忽听外面楼梯台阶上传来承志焦急的声音:“长安,长安,你在不在?”
  陈菘面色一僵:“怎么会有人过来?”
  许长安却倏地笑了,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冉冉升起,越来越清晰。
  看了一眼那盏未动的茶水,视线扫过蜷缩着身子的陈菘,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声,她唇角一勾,将茶水一饮而尽。
  第27章 欢好  别怕,我会永远对你好
  陈菘瞪大了眼睛, 语调蓦的拔高:“你……”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方才,根本就没有喝那下药的茶水!继而, 他又面露迷惘之色, 为什么现在又要喝了呢?是不是她又在假喝就为了故意嘲讽他?
  许长安将茶盏丢开,拿起桌案上的茶壶, 在陈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干脆利落, 以手为刀, 直接敲向其后颈。
  砍人后颈致其昏迷这本事, 她早就想试一试了。现在看来, 效果还不错。
  茶壶坠地,破碎声立时响起。茶水四溢, 陈菘身上、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长安!”承志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陈菘一身狼狈卧倒在地,身旁除了水渍与茶叶, 还有破碎的瓷片。
  许长安摇摇晃晃站着,似乎站立不稳一样。
  听到他的声音, 她扭过头, 冲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仿佛是心头的巨石骤然放下一般:“你来了啦?”
  眼下这场景以及她的神情, 都告诉他:这一切不正常。
  承志一颗心怦怦直跳, 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他快步到她跟前, 下意识要伸手扶她, 手伸到半空,又迅速握紧,口中问着:“长安, 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你要不要紧?”
  先前两人在月洞门处匆匆一别之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前所未有的一阵慌乱。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出现过,他匆匆将那架画屏献给陈老太太后,就向阁楼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他对自己说,就当是去看一看,求个心安就行。或许陈小姐病得不轻,长安身边没人,正好有用他之处呢?
  就算她嫌他多事也无所谓。反正,反正他也没少被她嫌弃。
  承志打定主意,行得极快。可是还没到阁楼,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方才与长安一起的小丫鬟。
  小姐生病,丫鬟不在跟前伺候,而是在外面鬼鬼祟祟,倒像是把风一般。
  这其中明显另有隐情。
  他刚上前,却被丫鬟拦住。小丫鬟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能进去!谁都不能进去,因为,因为小姐,小姐在里面,在里面,在里面换衣服!”
  她支支吾吾,借口找的蹩脚。承志哪里肯信?他一边快步走上台阶,一边高声询问:“长安,长安,你在不在?”
  小丫鬟急了,小跑着去追赶,张开双臂,用身体拦他。
  突然,阁楼里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瓷器坠地的声响。
  承志的心被提了起来,一把将丫鬟推开,径直入内。
  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不过他无心细想陈菘是死是活,他眼里心里只有一件事:长安怎么了?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很奇怪,但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许长安笑得古怪:“我啊?我不怎么样啊。是陈菘这个王八蛋,给我下药,想对我不轨。我已经把他给解决了呀。”
  她的声音与平时大不相同,又软又轻,隐隐带些若有若无的沙哑。
  而承志却听得心头一阵火起,惊、怒、惧、悔……种种情绪交织,心底愤怒的火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理智尽数摧毁。
  陈菘那狗东西居然敢给她下药?还想对她行不轨之事?若是她没能解决,若是他没有过来,那……
  他不敢想下去,只恨不得将这个陈菘千刀万剐,剁成稀巴烂。
  承志怒火翻腾,拎起脚边的圆凳,就要往陈菘头上狠狠地砸。
  此时此刻,出发前义父的叮嘱,为人处世的技巧,他浑然忘了个一干二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他扬起手,圆凳离陈菘的脑袋还有一寸距离时,他的衣袖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拽住了。
  理智渐渐回笼了一些,承志僵硬地扭头,看向手的主人。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长安?”
  药效好像开始发作了。
  不过初时还不算太强烈,许长安脸颊显现出了不正常的红,身体也隐隐感到异样。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轻声劝阻:“别冲动,不能杀他。真杀了他就麻烦了。”
  承志抿一抿唇,艰难点头:“好。”
  许长安仍拽着他的衣袖,声音不受她控制地越来越低:“我现在可能药效发作了,好烈的药啊……”
  承志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身体在轻颤,面颊鲜红,似乎连保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她身子软绵绵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样。
  很显然,她正努力地抵抗着药效。
  “长安,你且撑一撑,我去给你找解药。”承志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尽力安慰,“别怕,我帮你找药。”
  他心里惶急而又不安,他学医认药时间不长,可也大致知道,这种下作的药,基本无药可解。
  可他仍带着丝丝侥幸,希望能有药可医。
  许长安在他怀里,笑得声音很轻:“傻瓜,哪有药啊?”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虽然正常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很小。承志初时没听清,不得不低头凝神。
  只见她红唇一张一合,清亮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这没有解药的,你还不如去给我找个男人。”
  夏日衣衫单薄,她呼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尽管隔着衣衫,也能隐约感觉到滚烫。
  而她话里的内容却好似一盆冷水,将承志浇了个透心凉。
  她在说什么?给她……找个男人?
  找男人做什么,承志心里是清楚的。他喉结滚动,手背青筋暴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一处。
  他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既然非要找男人,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
  他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她的话,抱着她,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陈菘,大步往外走。
  快速跃下台阶,承志努力让声音挺起来沉稳可靠:“长安,别说这样的话,我会给你找到解药的,会有办法的。你先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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