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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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听完一颔首,“传闵夫人、闵二小姐。”
  “是!”暗卫快步而去。
  一旁的常洛再清楚不过:今日有人要倒大霉了。
  他对皇后的性情还是了解的,这次晋王、文安县主生事,狠狠地踩到了她的底线——为着她自己,她不允许任何人害得张放半生功名、血汗付诸东流;为着皇帝,她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夫君的挚友、功臣。
  处置晋王的手段要温和,发落文安县主在明面上一定要寻找个莫须有的理由,可皇后的怒火总要有个途径宣泄出去,那么,拿来开刀的就只能是作为这件事情源头的闵家人。
  闵采薇若是死得冤,闵家可就有的受了。
  这时候,皇后再度看向文安县主,问道:“你选哪一条路?”
  ☆、第033章
  033
  文安县主低低地道:“臣女……遁入空门。”她咬了咬唇,恭恭敬敬地向上磕头,“若是家父不准,臣女自尽。”
  皇后默许,继而看向常洛,“张国公——”
  常洛恭声道:“国公爷离京巡视,几日后方可回来。”
  皇后闭了闭眼。
  常洛瞥见张夫人已是面无人色,摇摇欲坠,请示过皇后,命人拿上供词,送张夫人到外面稍事歇息。再在这里逗留一阵子,她少不得会晕厥过去——皇后此刻在气头上,虽然惜字如金,可每字每句都叫人心惊胆战,弱质女流哪里消受得起。
  他心里很是怅然。原本,张家是那么好的局面。张夫人与文安县主只需恪守本分循规蹈矩,余生便只有安稳富贵可享。偏生她们被浮名所累,这狠狠的一跤摔下去,余生怕是欢喜时少。
  皇后站起身来,在室内缓缓踱步。
  她要慎重地斟酌,利用楚王妃把整件事的局面搅乱再逆转。
  简让赶回来了,站在门口,对常洛招一招手。
  常洛会意,放轻脚步出门,与简让走开去几步,微声说了方才皇后的举措。
  简让唇角上扬,笑容里有意外又有惊喜。
  皇后这般利落狠绝的一面,很多人很长时间没见识过了。
  这样就好,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很多。她若是为着张放与女儿的父女情分优柔寡断一次,那他与萧错没别的选择,只能在中间和稀泥。
  他走进大堂,轻咳一声,恭敬行礼。
  皇后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免礼。
  简让问道:“皇后娘娘在斟酌何事?”
  皇后如实说了,“萧错可想到了应对之策?”
  简让一笑,“皇后娘娘似是料定微臣没有对策?”
  “你当然有对策,不可取。”皇后一摆手,是“你别说更别惹我生气”的意思。
  简让莞尔,随后侧身相请,指了指门外,示意她到庭院中走走。
  在他的衙门,他总不能与皇后娘娘遣了暗卫单独说话,在外面边走边把话说完最妥当。
  皇后会意,转身出门,一面踱步,一面听简让微声说了萧错的打算。
  皇后听完,停下脚步,侧目看着他,挑眉一笑,“真有他的。我大致照着这个章程来。”
  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亦是她要在过程中耍点儿坏的意思。简让打心底透了一口气。
  他如今得力的人手不够,有些差事需得亲力亲为,更需要萧错时时协助——不为此,萧错不至于大半年不得闲,忙得旧伤都发作起来。
  如今的差事,主要是清除皇帝、皇后与其母族江府、萧错、韩越霖和景先生的仇家余孽——这几个人,在前几年除掉或结仇的门第加起来实在是太多。在他们,如今已是债多了不愁,在别人,却是血海深仇。
  景先生是最特殊的一个,只比他大几岁,但曾经是他的上峰,亦是他与萧错的良师益友,如今袖手天涯行踪不定。临走之前,把保护帝后、萧错等人安全的重任交给了他。
  等同于将半条命托付给了他,是最深的信任。
  他人手不够兼顾不过来,只能让萧错鼎力协助——真出事就是天大的祸事,他以命抵命事小,辜负了景先生的信任事大。说起来,这些事情上,萧错算是他的前辈,又是过命的好兄弟,相互帮一把是当仁不让,他要是逞强的话,萧错才会跟他玩儿命。
  这几日,萧错旧伤发作不说,萧锐夫妻二人过得不安稳,只有先把家事处理完,才能够静下心来处理正事。
  楚王妃过来了,行礼之后,神色惊疑不定。过来的一路都在想,自己平日有没有无意间做过错事,惹到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结果是没有。那就一定是楚王做了什么事犯在了皇后手里。那么,皇后唤她来做什么?以往也没迁怒于人的习惯啊。
  皇后笑微微地道:“有件事要你帮忙。”
  楚王妃慌忙应声,声音紧巴巴的:“皇后娘娘只管吩咐。”
  皇后安抚地一笑,“别怕。随我来。”
  楚王妃心神为之一缓,“是。”
  这时候,张夫人和文安县主已被带到倒座房。暗卫知道,到此刻,已不需再为难她们,把人带进室内,便退了出去。
  张夫人用了些时候,才明白女儿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
  她坐在光线越来越黯淡的房间里,久久地凝望着垂头站在一旁的女儿。
  文安县主眼里的泪没有断过,面颊上湿漉漉的,视线一片模糊。
  张夫人想责骂,想痛打,最终却是什么都做不得。怪谁呢?女儿不成器,她的责任最大。
  恍惚间,楚王妃走进门来,笑盈盈地道:“我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来跟你们商量一番,总要把没完的戏唱好。”
  皇后那边,闵夫人与闵青莲已经过来。
  皇后看着天色不早,吩咐随行的侍卫,“把人带回去。”随后回了宫里,径自去往太后的慈宁宫。
  路上,红蓠不由好奇地问道:“吉祥呢?您不是说去萧府么?”
  皇后故意逗她,“我们吉祥还在怄气呢,不肯回来。”
  “不会吧?”红蓠讶然,“几时变得这么大气性的?”
  皇后不由为吉祥抱不平,“你起码训斥了一刻钟,还好意思怪我们吉祥气性大?”
  “那能怪我么?”红蓠是从小陪在皇后身边的人,最是亲近,私底下说话不需讲虚礼。说起吉祥做的好事,她还是有点儿脾气,“你们败家打碎的可是我那套玻璃茶具。那是昭华长公主特地吩咐内务府照着她画下的式样打造出来的,精致小巧不说,而且满天下只此一套,绝没有重样的。昭华长公主看在您的情面上,赏了我,结果呢?我还没焐热呢,就全成了玻璃渣子。”
  皇后失笑,“正因如此,我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由着你发了那么久的脾气。不为这个,我们吉祥能那么委屈么?能跑出去那么久不肯回来?”又故意叹息一声,“你们的气性都是越来越大,我只好受夹板气,两面不讨好。”
  红蓠轻笑出声,侧目打量着皇后的神色,“您骗我呢吧?是不是根本就没去萧府?不然怎么都要把两个小家伙哄回来的。”
  皇后笑而不语。
  远远的,太后抱着皇子云斐,在一大群宫女的簇拥下迎面而来。
  皇后连忙加快脚步迎上去,行礼后道:“母后,这时候风凉,您怎么也不加件斗篷。”
  “没事,没事。”太后笑容慈爱,“哀家陪着云斐来迎迎你。”
  “母后,母后!”云斐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张着手臂要母亲抱,“我来接您啦。”
  “嗯,乖。”皇后毫不迟疑地展臂将儿子接过,亲了亲他的面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皇祖母抱?”说着话,就把儿子放到了地上,伸出手去,“来,我领着你,走回去。”
  太后:“……”
  云斐看着母亲的手,皱眉,扁嘴:“……”
  皇后一改人前惜字如金的做派,一本正经地道:“你现在这么胖,就该多走动,这叫强身健体。不准总让人抱着,记住没有?”
  云斐胖乎乎的小手抬起来,打了母亲的手一下,“不胖,我一点儿都不胖。”随即又撒娇地笑着张开手臂,“母后抱。”
  皇后嘴角一抽。
  太后却已又气又笑,抬手戳了戳皇后的脸,微声数落道:“你这个不着调的,我们云斐哪里胖了?这叫胖?”随后语声才恢复如常,将云斐抱起来,“皇祖母抱。”
  “母后……”
  皇后与云斐异口同声。
  皇后是想,孩子都两周岁了,换了资质聪慧的,明年都能启蒙了,到眼下还成日里做小懒虫……怎么成?
  云斐却是一心要如愿,仍旧眼巴巴地望着母亲。
  太后拍着云斐的背,嘴里则打圆场:“快回去,外面风凉,站久了不好。”往前走的时候,又刻意跟皇后打岔,“方才你叫人来禀,说楚王妃与文安县主生了嫌隙,是怎么回事?”
  先帝在位期间,太后都是不爱管闲事的,眼下则是一心过含饴弄孙的清闲安乐日子。问起这些,不外乎是不想看到母子两个较劲。皇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便笑着随太后往前走,“没什么,小事而已。”
  “那就行。在外面,你最有分寸,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后笑着看了皇后一眼,“哄孩子的时候就……”完全是一言难尽无从数落起的样子。
  皇后汗颜,心说我有那么差么?
  云斐却不管长辈的说笑,动着自己的小心思。他早就想念母后了,好半晌喊着要找,母后回来却抱都不肯抱。真伤心。
  他搂着太后的脖子,把小脸儿埋在太后的肩头,啊啊啊地干哭起来,“母后抱,要母后抱……啊——啊——啊——……”
  太后笑眯眯地睨着皇后。
  皇后则是哈哈地笑起来,把云斐抱到怀里,温柔地亲了一下,“小骗子,又来这一手。”不管是大人、孩子,她都很喜欢淘气、慧黠的,动辄啼哭的根本受不了。
  云斐咯咯地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母亲地脸,“想娘亲了。”私底下,他从会说话起,只唤双亲爹爹、娘亲,人多的时候才肯改口唤父皇母后。
  “乖。”皇后一颗心都要融化了,温柔的笑意流转在眼中。
  “今晚跟娘亲睡!”云斐语声虽低,语气却坚决。
  “好啊。”皇后用斗篷罩住儿子的小身形,“答应你了。”
  云斐再次笑开了花,这才说起自己惦记的另一件事,“吉祥和如意呢?”
  “它们啊……”皇后笑微微地瞥了红蓠一眼,“吉祥去找如意了,找到了就会过来。”
  红蓠有点儿窘,低声道:“明日奴婢去萧府。”因着外面那些事,皇后不方便亲自去萧府,那就只好由她去哄吉祥回来。但愿那个败家的能给她点儿面子。
  **
  这一晚,成国公到萧府饮宴,萧错与萧锐作陪。
  翌日,萧错起身去上大早朝。
  那一场闹剧已到曲终人散时,只差相关之人的归处。
  最让他膈应的人是楚王,他怎么也得给楚王找点儿事情做——不上朝不露面可不成。
  同一日,文安县主的事情有了结果,并且传得沸沸扬扬:
  楚王看中了文安县主的容貌,起了将之收为侧妃的心思,并没隐瞒楚王妃,意在要发妻亲自出面,求皇帝皇后成全他这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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