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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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蓝与益明熟稔,遇见了便会说说话,听说什么便会告诉裴羽。
  裴羽由此得知,萧错这两日正在着手把楚王打发出京城。
  皇帝早就与他、韩越霖定下了章程,只是之前时机未到,君臣三个一直在慢慢地铺垫。
  他们要把楚王打发到漠北喝冷风去,名义上是要楚王微服去漠北体察民情,实则是把人流放千里,狠狠吃点儿苦头再回来。
  等到人回来的时候,起码是明年这个季节,人一走茶就凉,楚王回京的时候,就是任由拿捏的软柿子一个。
  说起来,皇帝有时候处理事情让人云里雾里的,例如眼前的闵侍郎、闵夫人夫妻两个:事态闹到一定地步之后,他也不曾询问或申斥闵侍郎一句,后来是闵侍郎主动写了请罪折子,他才下旨将人关进大牢。
  这是不是打定主意钝刀子磨人?
  庙堂上的纷扰,横竖都不关自己的事;生辰本来就不能庆祝,萧错记得与否并不重要。
  裴羽很快放下这些心绪,专心给萧错做冬日的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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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裴大奶奶来了。她比裴羽大五岁,姑嫂两个的感情一直很好,因着当家主持中馈,上有公婆下有孩子的缘故,平时很少有出门的空闲。
  裴羽笑着迎出门去,“大嫂。”亲昵地携了裴大奶奶的手,将人迎到内室说体己话。
  裴大奶奶眼神关切地细细打量着裴羽,随后舒心地笑了,抬手揉了揉小姑子的面颊,“气色很好,真怕过来之后看到个小病秧子。”
  “我已经好了。”裴羽笑道,“顾大夫医术高明,几日前就不再服药了。”
  “这就好,我们总算能放心了。”
  裴羽问道:“爹爹、娘亲和诚哥儿近来好不好?”诚哥儿是她三岁的小侄子。
  “都很好,只管放心。娘说前不久才来看过你,这次就不亲自过来了。”裴大奶奶说起正事,“过两日就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也是及笄的大日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啊。”裴羽道,“在孝期,不宜操办、饮宴。更何况,”她神色一黯,“祖父对我那么好……他走之前,特地赏了我一枚宝石簪子,说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说到这儿,她哽了哽,“他走了还不到一年,不管什么日子,在我这儿又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难过,不难过。”裴大奶奶将裴羽揽到怀里,手势温柔地拍着她的肩。
  老太爷是那种典型的隔辈亲情形,对长房的两子一女、二房的三个儿子都特别疼爱。裴羽是家中唯一的女娃娃,最得老太爷欢欣,她自幼启蒙、读书、棋艺、书法,都是老太爷亲力亲为。
  裴羽深深呼吸,牵唇微笑,“没事。只是不能像往年一样吃上娘亲做的长寿面,有点儿失落。何时得空了,我回娘家蹭饭去。”
  “爹也是这个意思。”裴大奶奶顺势说出裴大老爷的意思,“眼下外面是非不断,楚王、闵侍郎这一类事情,说起来萧府都曾或多或少的介入,我们更要低调行事,一言一行都不能让外人抓住把柄。”
  裴府虽然因孝期置身于朝堂之外,甚至于不曾来人询问过什么,可父亲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父亲如此,心里向着楚王、闵侍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端倪?裴羽正色点头,“我晓得,你们只管放心。”
  “嗯,真是长大了。”裴大奶奶又揉了揉裴羽的面颊,继而唤来随行的丫鬟,“去把那些礼物拿进来。”
  “是专程来给我送礼的啊。”裴羽笑着依偎着裴大奶奶,面颊蹭了蹭她的肩头。
  裴大奶奶给她报账:“我和娘、二婶给你的是头面簪钗,爹给你的是文房四宝,你大哥、二哥给你的是金玉摆件儿,你三哥、四哥、五哥给你的是古画、玉石棋盘棋子。我们家诚哥儿给了你两个金锞子。”
  听到末一句,裴羽既感动又惊讶,“诚哥儿那么小,怎么好让他送我东西呢?”
  “听我和娘说起你生辰的事儿,他就记住了,缠着你大哥讨金锞子,说让姑姑买好吃的。”裴大奶奶啼笑皆非的,“你大哥一听他这心意,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给了,另外又赏了几个银锞子——放心,我们诚哥儿可是赚到了。”
  裴羽听着有趣,笑出声来。
  说话间,二夫人过来了,裴羽连忙为二人引荐。
  二夫人与裴大奶奶因着裴羽的关系,待彼此的态度都很诚挚、柔和,说的又是家长里短,气氛很是轻松、愉快。
  裴大奶奶没有多做逗留,道辞时笑道:“改日得空再来。”
  二夫人有些不安,“我没打扰你们说体己话吧?”
  “怎么会。”
  姑嫂两个异口同声,随后裴大奶奶又道:“实在是被孩子闹得不得闲,若非如此,真想与你多说会儿话呢。”
  裴羽笑道,“自从有了诚哥儿,大嫂走到何处都坐不住,这是赶着回家哄孩子呢。”
  二夫人这才释然一笑,陪着裴羽将裴大奶奶送到垂花门外。
  裴大奶奶上了马车之后,唇畔绽出舒心的笑容。原本是想问问裴羽过得可有不如意之处,可是后来见她与二夫人相处融洽,室内又是依照她的喜好布置,正在做的针线活是男子的外袍,再加上那气色特别好的面容——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夫人随着裴羽回到正房,从绿梅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小的描金匣子,神色有点儿窘,“家母晓得你是十月生辰,这是她给你的及笄礼。”
  裴羽很意外,“令堂真是心细,改日我要当面道谢才是。”又不解地看着二夫人,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二夫人无奈地指了指首饰匣子,“她送的是绿松石十八子手串,用来辟邪消灾的……”
  裴羽轻笑出声,当即打开小匣子,由衷地道:“多好看啊。我很喜欢。”
  十八颗代表十八罗汉的绿松石,红宝石坠子,大红的络子,末端是用绿松石、紫宝石做成的两个小铃铛式样。
  “真的么?”什么事跟母亲搭上边儿,二夫人就会莫名地心虚没底气。
  裴羽笑道:“骗你做什么,我要好生收起来,以后配着颜色相宜的衣物佩戴。”就算是矛盾再深,母女情分也是不可割舍的,作为外人,还是在母女之间和稀泥说好话为妙。况且,这首饰实在是精巧,站在成国公夫人的位置,也是真的花了心思。
  二夫人因此放松下来,“我是真怕你看不上这物件儿。”
  “怎么会。别胡思乱想的。”
  二夫人又道,“我也备了礼物,等到正日子再送你。”
  裴羽心里暖暖的,“这么有心,要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二夫人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啊。”又说了一阵子话,方道辞回了清风阁。
  晚间,益明来传话:萧错还在宫里,要晚一些回来。
  不跟他一起用饭也好。她可以由着喜好吃鱼吃虾,禁止什么百花鸭舌、八宝肉、陈皮兔肉之类的菜肴上桌。
  这样腹诽着,裴羽独自用饭的时候,心情也很不错。吃完之后意识到,自己以前只吃小半碗米饭,这一段却是习惯了吃一小碗。要是改回到以前,他不肯成全不说,她少不得要好长一段时间饿肚子。
  算了。跟自己又没仇,并且现在这情形刚刚好,日后维持现状就行。
  饭后,裴羽把今日收到的礼物一样一样摆在炕桌上,反复赏看,手里一直把玩着诚哥儿送的两个金锞子。
  有小半年没见到诚哥儿了。先前病恹恹的,体力不支,不便出门,娘家也是三令五申地让她好生将养。倒是没想到,诚哥儿还这般记挂着她。
  萧错进门来的时候,看到的裴羽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两个金锞子,笑容有些恍惚,辨不清悲喜。
  “又偷着乐什么呢?”他故意逗她,“真捡到金子了?”
  裴羽见他回来,笑容转为愉悦,“比捡到的还叫人高兴,诚哥儿送我的礼物。”
  “不是才三岁么?”萧错坐到大炕上,视线略过炕桌上的物件儿,“居然记得你的生辰?”
  裴羽听出话音儿,惊喜不已,“这样说来,你记得我的生辰啊?”
  “不是初六么?怎么今日就送来了?”萧错先纠结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抬起手,食指、中指钳住她的鼻梁,“你是不是把我当健忘的傻子了?”他只要开始留意、在意一个人,那个人的大事小情都会放在心里,绝不会出错。可她这是什么反应?
  “我是没想到,”裴羽理亏地笑着,推开他的手,“你平日那么多事。”
  “你想不到的多着呢。”萧错用下巴点了点那些东西,“怎么回事?”
  裴羽就把裴大奶奶过来的事情跟他说了。
  及笄礼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但她不能领略个中感受。萧错不免生出几分疼惜,把她抱到怀里,安置在膝上,“我们家这笨兔子,要受委屈了。”
  “什么笨兔子。”裴羽不满地捏了捏他的下颚。
  “那是什么?小可怜儿?”萧错用冒出胡茬的下巴蹭着她白嫩嫩的面颊。
  裴羽不理他。
  “岳父说的是实情,只能日后弥补你。”萧错柔声问她,“当天想怎么过?跟我说说。”
  “跟平日一样过就好。”裴羽笑道,“或者,一整日就鼓捣收到的这些礼物。”
  “他们送了一堆,我到时候送什么才好?”萧错本来就对女孩子的喜好一头雾水,桌子上的东西又是各不相同,这不是难为他么?总不能每次送她东西都心里没底吧?
  “你能记得这个日子,我就很高兴了。”这句是真心话。虽然他不记得于她是情理之中,可到底会有点儿失落。
  萧错把玩着她的小手,“还是我自己看着办吧,准备的什么,就送你什么。”
  “好啊。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真的?”
  “嗯。”
  他的唇滑到她耳际,轻声道:“我,你要不要?”
  “……”裴羽呼吸一颤,转头躲避。
  “嗯?”他趁势捕获她的唇,予以短促而灼热的一吻。
  裴羽连心肝儿都颤了颤。
  他语带笑意,语声有点儿低哑,“要不要?”
  裴羽眨了眨眼睛,把脸埋在他肩头,竭力转动脑筋,跟他打岔:“怎么样的盒子,能盛得下你这样一份大礼?”
  萧错低低地笑起来,继而抱着她下地,“带你去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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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羽来不及出声,他已抱她走出西次间,跨进厅堂。
  两个人晚间都没有叫下人杵在室内等候吩咐的习惯。若非如此,她早就急了。
  萧错抱着她走进寝室,将她安置在千工床上。
  裴羽抬眼看着床帐内的空间,不知作何反应。
  萧错俯身笑微微地凝视着她,“你看如何?”
  “这……”她能说什么?
  “我能想到的,只有床、浴桶、棺材。”他笑着038啄了啄她的唇。
  “胡说什么?”裴羽对他说出的最后一样又气又笑,“百无禁忌也不是你这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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