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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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夫人见栀栀自责,思忖着道:“栀栀,你该饿了吧?今日城外庄子上送了些风干的鹿肉和野鸡肉,我让人炖了汤给你下面吧!”栀栀一向喜爱美食,她试图用美食转移栀栀的注意力。
  李栀栀闻言,果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道:“姨母,让人往汤中放些干红辣椒!”
  尚夫人见栀栀的注意力被成功地转移了,欢喜极了,起身叫了黄妈妈等人进了内院,吩咐黄妈妈道:“你去小厨房,让她们把上午让人浸泡的野鸡炖汤,给姑娘下面!”
  黄妈妈答了声“是”,忙忙去了。
  对今日发生的事,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其实一直有些迷迷糊糊,只知道先是夫人的马车从延庆坊回来,却载着姑娘直奔东院;接着公子匆匆带着人出了门,而夫人则把内院侍候的人全清了出去;过了半日,公子护着一顶小轿飞快进了内院,然后夫人这才让她们进来。
  此时见夫人恢复了正常,众人都暗中松了一口气,开始忙碌起来。
  栀栀在丫鬟的侍候下梳洗了一番,在脸上薄薄敷了一层香膏,梳了简单的堕髻,取了一支白银梨花钗插戴了,然后换了极素净的交领淡蓝杭绢夹衣和月白熟绢裙子,这才由小樱搀扶着去了堂屋。
  尚夫人正在看着人摆饭,见她出来了,欢喜地走过去,亲自牵着栀栀的手过来:“栀栀,咱娘俩一起用饭!”
  李栀栀抬眼一看,见红木方桌上摆着八样精致小菜,另外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由饥肠辘辘,便与尚夫人一起过去坐下。
  尚夫人一直含笑看着栀栀用饭,见她饭量未减,显见没受今日之事的影响,这才放下心来,用筷子夹了江珧炸肚放到栀栀面前的碟子里:“栀栀,这是你爱吃的菜肴!”
  李栀栀笑眯眯谢了尚夫人,夹起江珧炸肚细细咀嚼。
  这顿饭娘俩吃得颇为高兴。
  李栀栀很喜欢美食,每次吃到好吃的食物,她总会特别开心,把不痛快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用罢晚饭,尚夫人怕栀栀立即睡觉积食,又带着栀栀去后花园散了一会儿步,这才回来命人侍候栀栀洗澡。
  洗罢澡,栀栀趴在锦榻上,笑嘻嘻听尚夫人给她讲故事——尚夫人好多年没讲过故事了,便拿了本话本给栀栀读了起来。
  一个回目还没读完,尚夫人见栀栀没了动静,往栀栀那边一看,这才发现栀栀已经趴在锦榻上睡着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赶紧吩咐如画拿了床锦被,轻轻盖在了栀栀身上,自己挨着栀栀坐了,拿着那本话本细细看了起来。
  尚佳先回了东院。
  景秀羞愧莫名过来请罪。
  尚佳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尸体处理了么?”
  景秀低下头,声音很轻:“禀大人,已经送到城外化人场了。”
  尚佳这才道:“你也勉强算是将功赎罪了,下去领十鞭吧!”
  景秀没想到公子这次居然对自己如此宽纵,当下忙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处理罢东院之事,尚佳又去了贺宅。
  贺沥正在前院看着人种树,听说栀栀被尚夫人留住,晚上不回家了,不由很是失望,睨了尚佳一眼,倒是没有多说。
  安抚住贺沥之后,尚佳马不停蹄,往太师府而去。
  到了太师府,尚佳才得知赵然被陛下宣进宫里去了,他认为此事一定与今日赵然与他闯入太尉府一事有关,便老老实实等在赵然的书房内。
  天刚擦黑赵然便回来了。
  尚佳迎了他进来,问道:“大哥,陛下——”
  “陛下把我叫去训了一顿,然后问我为何与郑太尉结仇。”赵然笑嘻嘻道,从小厮小五手中接过浸了热水的手巾擦了擦手。
  尚佳默默看着赵然,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大哥怎么说的?”
  赵然把手巾递给小五,抬眼看向尚佳:“阿佳,有两个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尚佳:“……”大哥,这把戏你玩了太多次了!
  赵然微微一笑,凤眼熠熠闪光:“好消息是陛下准了由你担任沧州路节度使!”
  尚佳扶额叹息,转身要走——单是根据赵然的神情,他也能猜到赵然所谓的坏消息是什么了。
  赵然一把拖住了尚佳,一脸促狭:“坏消息是我把事情的原委全给陛下说了!”
  尚佳简直是无话可说,蹙眉看着赵然。
  赵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凤眼微眯,声音变得低沉起来:“陛下的密探青衣卫早探得内情禀报了陛下,我还是老老实实说了的好,这样于你于我,还有你那小童养媳,都是好的。”
  尚佳抬眼看着赵然,道:“那郑家呢?”
  赵然常带笑意的凤眼闪过一丝阴霾,淡淡道:“陛下把郑太尉和郑夫人宣进宫训斥了一通,如今已经下旨,让郑晓任沧州路总管,这几日便要离京。”陛下的权衡之术他都懂,只是当这些权衡之术施加在自己身上时,感觉就不太美妙了。
  想起郑晓,尚佳心情复杂,半晌没有说话。
  赵然抬眼看向尚佳:“阿佳,要不,你把李氏留在东京,自己去沧州赴任?”
  尚佳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还小,心性不稳,留在东京我不放心,我还是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吧!”
  赵然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渐苍茫的暮色,道:“那你们的婚期得提前了。陛下的意思是要你十月前赶至沧州莅任。”
  ☆、第 88 章
  尚佳走到窗前,错后一步立在那里看着外面。
  外面廊外静立着一排士兵,即使小厮小四带着小六小七忙忙碌碌地在点廊下挂的一个个灯笼,这些士兵依旧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随着灯笼一个个挂起来,外面变得亮堂起来。
  小五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点着了书案一侧的两盏落地白纱罩灯,又去点着了锦榻旁的琉璃罩灯。
  书房内也变得亮堂起来。
  尚佳心里平静得很。
  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平静,可是这又如何?人生不过是出现一个又一个问题,然后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的过程。
  他很享受解决问题的过程。
  赵然也在想心事,他的心事倒是与朝堂斗争无关了——他在想自己那依旧呆在娘家不回来的妻子黄颍。
  上次在汴水楼他睡醒之后,又闹了黄颍一场,结果等他冲罢澡出来,黄颍就不见了。
  想到还在岳家的妻子和儿子,赵然心里颇为空落落的,随口道:“阿佳,你留下陪我用晚饭吧!”
  尚佳挑眉看他:“大嫂呢?”他知道恩师小赵太师和师母去嵩山和伊水间的别业了,因此有此问。
  赵然顾左右而言他:“对了,阿佳,我以前给你的大厨如今在哪里呢?”
  尚佳见他故意引开话题,心里全明白了,苦口婆心道:“大哥,夫妻相处与别的不同,你得对大嫂更体贴一些,这样大嫂也才会更疼你!你看朱贵大哥,朱夫人对他多好啊!”
  赵然:“……”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尚佳见大哥一脸悻悻然,便锲而不舍打算继续劝说。
  赵然不想再听,转身就走。
  尚佳才不打算放过他,跟在后面继续道:“大哥,大嫂待你那么好,这次大嫂回娘家,一定是你的错!你就服软一次,今晚就去黄大人家里,赔个不是,把大嫂和三个小侄子给接回来……”
  赵然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尚佳这次这么多屁话,恼羞成怒道:“关你屁事!”
  又道:“阿佳,我刚帮你那么大一个忙,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说罢,他抬脚便要离开外书房。
  尚佳见他要溜,忙伸出长臂一把环住了赵然的腰,高声吩咐小厮:“快去命人备马,你们大人要去黄大人府上!”
  小厮们都知赵然和尚佳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因此一边暗笑,一边跑去让人备马。
  赵然气极反笑,一把抠开了尚佳的手,转身道:“阿佳,你这可是恩将仇报啊!”
  尚佳一脸理直气壮:“大哥,我这是报恩!”大哥拉不下面子,他就给大哥一个台阶下。
  赵然“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小五已经跑了过来:“大人,马已经备好了!”
  尚佳觑了一眼赵然,道:“大哥,走吧,我陪你过去!”
  赵然一脸不虞,抬脚去了。
  他还真有些思念妻子儿子了。
  此时黄太尉府内院上房内很是热闹。
  年高德勋的黄太尉坐在紫檀雕花太师椅上,怀中抱了赵大郎,正给赵大郎讲史。
  这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周的皇帝,教育得从小抓起。
  黄太尉夫人坐在锦榻上,笑眯眯看着赵三郎和赵二郎趴在小炕桌上玩九连环。
  黄颍挨着祖母坐在锦榻上,眼中含笑看着儿子们。
  正在热闹之时,大丫鬟进来禀报:“禀报太老爷、太夫人,赵孙姑爷来了!”
  黄太尉忙道:“快请!我这就去迎接!”
  黄颍走过来一把拉住祖父,娇嗔道:“祖父,这不是朝堂,他也不是您的同僚,岂有长辈迎接小辈之礼?”
  黄太尉先看向正眨着小凤眼看着自己的赵大郎,柔声道:“大郎,你去陪太外祖母,我和你母亲说句话!”
  赵大郎是个小人精,笑着点了点头,跑到锦榻边陪弟弟们去了。
  黄太尉看了孙女一眼,低声道:“孙女婿今日在御书房和陛下大吵了一架,摔门出去了。”
  黄颍一听,心跳顿时加速:“赵然没事吧?”赵然是永泰帝亲自教养长大的,和永泰帝一向亲如父子,如何就吵起来了呢?
  见了孙女急成这个模样,黄太尉放下心来,脸上却依旧是一派忧国忧民之态:“唉,黄莺儿,你去看看他吧!”
  黄颍“嗯”了一声,来不及多说便迎了出去。
  跟她的丫鬟和婆子们正要跟上,却被黄太尉招手叫了过来叮嘱道:“远远跟着,不要靠得太近。”
  丫鬟婆子们答了声“是”,果真远远缀在后面,并没有立即赶上。
  赵然在岳父黄尚书和大舅子黄灏的陪同下施施然进了黄府内院。
  他脸上瞧着春风满面的,其实心里还在打鼓:万一黄莺儿非不回家,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她抢回家!
  想起今日自己和阿佳闯进郑太尉府上抢回了阿佳的小童养媳,赵然不由笑了。
  黄颍带着人迎到了内院门内。
  内院门内的穿堂内挂了一排琉璃灯,在琉璃灯清冷的光晕中,赵然似乎在微笑,浓长的睫毛黑压压的,衬得一双凤眼特别的清澈好看,只是嘴角那抹得意的笑,看着实在是可恨又可爱!
  尚佳一直把赵然押送到了黄太尉府大门外,眼看着赵然带着从人进了黄太尉府,这才调转马头,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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