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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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如姒的命运改变之间,也推动了无数其他人的命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濮雒和池氏,燕微嫁妆的追索直接去掉了濮家将近一半的财产,这个马上影响的就是花期将近的如妍与如姝。前世里如妍高嫁给陆懋的时候虽然是做庶子媳妇,到底也是进镇国将军府,池氏是咬紧牙关凑了八千两送如妍出门,到了如姝那边就打了个对折,勉勉强强四千两。现在只怕姐妹两个加起来也就是三四千了。
  但嫁妆的价值钱数还不是最要紧的,根据仙草和灵芝打听回来的风吹草动,池氏说不定这辈子还是有心将如姝嫁给池朱圭。当然,那得是在池朱圭能治好的前提下。说起来池氏有这个想法也是合理的很,毕竟池朱圭好歹有个秀才的名头在身上。按着今时今日濮家的财力和濮雒的仕途,如妍和如姝的婚事都很难说,毕竟没势力没嫁妆,那都是硬伤里的硬伤。如果真把如姝嫁给池朱圭,配送多少嫁妆其实都算在自己家里。至于人品么,随便找一个也未必更好。
  如姝要是心里知道池氏的这个打算,不怨恨是不可能的,那想勾搭了石仁琅自谋前程也就更加不稀奇了。但石仁琅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今天那句话应该足以点醒他。之后会怎么样,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唯一庆幸的是,陈濯并没有因此而介意。
  如姒打起了一点帘子,看着与陈润一同坐在车前的陈濯背影,心里又踏实下来。
  不管怎么折腾,上天对自己还是不薄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连夜写的~ 有错字请不吝指出~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2章 六十二(捉虫)
  城北的宅子位于比较清净的庆平大街南端,门前两株桂树年深繁茂,在这深秋时节仍旧碧绿葱茏,如姒一见便有些喜爱。
  门前有个管事模样的人等着,陈濯和陈润都下了车过去说了几句话,便开角门直接让马车进到二门处,如姒才扶着采菀的手下了车。
  看墙壁门窗的样式与整洁,这房子大约还比较新,现在的结构只有内外三进,占地面积却很不小,正房院子尤其宽阔,侧跨院相对小一些,后面的花园也很大。总体来说,跟濮家祖传的那内外四进的宅子比是要小一些,但如姒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估算着方位距离,其实完全可以将来再加盖屋子。
  而现在的花园打扫的十分干净,虽然无人居住,花园里却还是栽植了数株月桂、丹桂、梅树和西府海棠,回廊下还摆了蕙兰、千日莲、羽衣甘蓝、年景樱草等秋冬季节的花卉,如姒与陈濯走在花园和回廊里处处清芬,十分怡人。
  “这宅子如何?”陈濯似乎对这宅子内部格局十分清楚,打发了陈润和采菀去问管事的水火土暖之类的细节,自己则亲自陪着如姒来回查看。回廊转折,台阶高低,陈濯总是走在外侧或是前头引路,一点点带着如姒细看。
  如姒仔细看着房子的结构和细节,心里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此时秋阳洒满花园,这样的温暖芬芳实在叫人沉醉。只是想着先前朝露帮忙算的价格和预算,如姒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这宅子太大了些。朝露说若是两三千银子,又不太偏远破落,那也只能买个小些的三进院子。这宅子虽然看着是三进,花园却这样大,只怕也不比那些格局紧凑的四进宅子小多少。我可能是买不起。”
  陈濯微微弯唇:“不说银子,只说你喜欢这宅子么?”
  如姒伸手摸了摸那正盛开的千日莲花瓣:“喜欢也没用啊,买不起,只能看看罢了。”
  “如姒,你喜欢这宅子吗?”陈濯又问了一次。
  如姒无奈回头:“我总是要留多些银子给铺子运转啊。这宅子我是挺喜欢的,那有什么用。”随口笑谑反问,“难不成我喜欢,你就买给我?”
  陈濯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带了三分认真,更是七分温柔,伸手去握住如姒的手:“你若喜欢,将来咱们就住这里,好不好?”
  如姒只觉陈濯的手修长而稳定,而那话里的意思是?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虽然脸颊又再发热,却呆呆望着陈濯:???
  陈濯见素来伶牙俐齿、狡黠活泼的如姒此刻的呆萌模样,简直想将她搂进怀里亲一亲,唇边笑意浮起:“这宅子是我的,原就是预备成亲之后才过来住的,你喜欢就好了。”
  这次终于听懂了,如姒只觉得自己脖子和耳朵也热起来,心里又惊又喜,瞬间便甜蜜满满,口气里却不免带了三分嗔意:“你,你这人又这样。这样大的事情,就没一回是正正经经好好说的。”
  陈濯握着如姒的手又紧了紧:“是,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明年开春,我就请官媒去提亲,好不好?”
  “为什么要明年?”如姒本能问出口,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哪有姑娘家那么急的。
  可是,真的很久嘛!不是说从提亲到定亲再成亲,每一步都要好几个月吗?
  陈濯这一回却没笑她,只和声安抚她:“我知道你在家里委屈,我回头将房契给你,你先搬出来也好。我明年开春就调任进刑部了,虽然只是缉盗司底下的从六品经承,却也算得个小小官身。那时候再提亲事,也能叫你定亲的时候好看些。”
  如姒听他说的温柔诚挚,心中越发感动,低声道:“我不在乎这些。我这个伯府外孙女,旁人不知有几斤几两,你是知道的。我一步步走到现在,其实都在独木桥上。你既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不论是六品经承,还是八品捕快,我喜欢的都是你。”
  听着自己昼夜思念的姑娘这样温言软语,又这样清楚地表白了心意,陈濯再忍不住,伸手将如姒轻轻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我知道你不在乎,只是我的能力即便有限,也总要把能给的都给你。”
  如姒依在他胸前,心里先是砰砰乱跳,慢慢也平静下来,满心皆是安定的欢喜满足,过了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恩。我信你。”
  天边的云霞渐渐随着日头西沉而渲染上灿烂的绯色,陈濯与如姒在宅子里说了大半日的话,也终于到了再回府的时候。
  如姒上马车的时候故意看了一眼陈润:“你们是不是串通的?”
  陈润给如姒办事这些日子也慢慢摸清了如姒的脾气,再不似先前那般拘谨。更何况陈濯和如姒并肩出来时,二人满面春风简直要催发满园花树一般,就是瞎子也看的出如姒心情到底有多好,陈润恭敬地一低头:“小的哪里敢违抗姑爷的话。”
  “什么……什么话!”如姒万不料一句就被噎回来了,再看采菀和夏月,也是各自抿嘴忍着笑,身边的陈濯虽然似乎没表情,眼里的笑意分明就是最深的一个,登时脸上一红,甩手上车。
  然而车子门帘掀开,跟上来的却不是采菀,而是陈濯。如姒瞪他一眼:“你们现在就串通了笑话我!”
  陈濯含笑道:“哪里有笑话你,你不喜欢这样叫,让他们改了就是。只不过这改口,也是迟早的事。”
  如姒哼了一声,转脸望向车窗外,坚决不要承认自己听陈润这样叫其实还是挺高兴的。然而当陈濯过来牵她的手,还是乖乖让他握着。
  陈濯将一个信封放进如姒手里:“如姒,这是这宅子的契书。你早些搬出来吧,跟那些人在一个屋檐下,我也不放心你。”
  自古至今,房子作为财产中最重要的部分,一直都是检验男人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如姒不由想起新婚姻法修改的时候在天涯微博上的无数争论和狗血故事,越发觉得陈濯这份心意的珍贵,虽然感动却摇了摇头:“没事,我若要过来,也不用非有契书才行。人家都说,聘礼和嫁妆要相当才好,那个,”求婚之后几个小时就说起什么聘礼嫁妆的事情,如姒就算是现代人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这宅子地契还是将来再用吧。”
  陈濯还是将那房契塞在她手里:“正是因为聘礼和嫁妆要相当,才叫你拿着。我听说了如今濮太太吐血卧病的事情,另外濮大人在淮州祖业上好像也有亏空,只怕接下来不卖房子和田地的话,濮大人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了。这追讨嫁妆的事情虽然是你有道理,但若真将濮大人和濮太太逼的狠了,出了什么变故,到底对你名声不好。我前些年拿的缉盗悬赏银子不少,还是有些积蓄和经营的,不用担心。”
  嫁妆,名声。如姒不由又想起初见素三娘子的那一回,陈濯也是这样早早就替她想了借口和后路。如姒心里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感动,只觉得融融暖意简直要满溢出来,眼眶热了热又忍住,低低道:“你竟为我想的这样多。”反握住陈濯的手,“谢谢你。”
  陈濯的口才从来都不在甜言蜜语上头,此时心里虽然欢喜,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将如姒柔软的小手更坚定的包裹在自己掌心:“应该的。”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回了濮家,如姒看什么都顺眼了十倍。就算邱妈妈硬着头皮过来哭穷,说求大姑娘宽限继续追讨嫁妆的时限,如姒也难得好脾气地摆摆手:“宽限也不是不行,你去跟太太商量,立下字据章程。哪怕一次几百两,至少给我个准日子,或快或慢的还可以商量。”看了一眼邱妈妈的比甲似乎也松了些,心想催债才是最好的减肥药啊,向采菀使个眼色,“拿五百钱给邱妈妈吃茶,这些日子辛苦了。”
  身为太太的陪房,邱妈妈过去何曾会将五百个铜钱放在眼里?只怕赏给双蝉都还嫌少呢。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邱妈妈双手接了,便深深一福:“多谢大姑娘。”
  打发走了邱妈妈,如姒又跟朝露商议茶楼的事情。将那些小吃、果露、套餐之类的思路大略说了说,朝露连连颔首:“表姑娘这法子倒是新奇的很。只是听起来是要低些价钱以求多些客人,那表姑娘就不妨再叫润小哥找找靠近南城门和东城门的铺子,那两处进出来往的人是最多的。若有靠得住的下人,开在城外官道上旁和甚至渭亭县也是好的。”
  如姒点点头,朝露果然不愧是的桓宁伯府最通商事、善理账的丫鬟,只可惜不能长留在身边。如今池氏拖着燕微嫁妆最后三分之一没有给出来,倒也有了另一重好处,就是多留朝露些日子。从人力资源的角度来讲,在如姒准备盘铺子开店的这个初期,朝露本身能提供的商业和理账建议,就已经价值千金了。
  随后几日,月露居里越发忙碌起来。如姒跟朝露商议着开铺子的细节和计划,间中也将陈润叫进来讨论了两回,继续寻找合适的铺面,设计经营的思路。而采菀与夏月则去应付着濮全媳妇与邱妈妈,打理着濮家的中馈内务。
  按着新郎中的说法,池氏的病况并不太要紧,心火肺火自然是有的,大惊大忧,劳神费力,夜不安眠又不思饮食,才会折腾成如今的样子。但过去的底子还在,无非就是清清净净,心平气和养些日子就是了。开的汤药和食疗的单子都简单又便宜,说穿了就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池氏的亏损并不在于没营养没进补,甚至都算不上积劳成疾,只是短时间内过度气闷郁结、思虑烦忧。这个结果说出来,濮雒也是无言以对。毕竟新郎中虽然不是御用太医,也是在京中颇有名气的悬壶世家名医,口碑素来很好。濮雒和如妍等人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将郎中送走,再去劝池氏宽心静养。至于池氏看着邱妈妈再送过去好像月历表一样的催债单子到底能不能宽心,那就自求多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改了个错字,不是故意伪更哈。23号也会有更新的,会尽快发出~
  ☆、第63章 六十三
  濮家正房院子里愁云未散之时,石家那边也有些消息传了过来。石仲琅的案子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多天之后还是了结了。
  李涯到底没有改口,说起来其实石仲琅也确实没有要他们当场去杀了隋掌柜,原本的真相,他们就是意图伤人而非杀人。事情最大的变故还是在于李涯找来的人当中有那两名惯犯,而抓人那日的死者真的是出于意外。至于在百福巷袭击陈濯与如姒的那几人,到底还是跑了一个,剩下的四人倒是在大刑之下吐了口,说是收了钱去教训陈濯的。各样供状白纸黑字,京兆尹最终的裁定李涯还是斩监侯,送去大理寺复核。惯犯等杀人者斩立决,有份参与隋掌柜命案的帮凶流放,袭击陈濯的只属伤人之罪,各杖四十,罚银百两。
  至于石仲琅本人的量刑,则另有一番曲折。当初石贲将军升迁贺宴之时京兆捕头上门抓人,石大老爷夫妇虽然拿出借口推搪,明眼人却定然不信。待得石贲将军离京之日,石仲琅再进衙门,事情便在京中彻底传开。
  石贲将军到底是从龙近臣出身,这案子不大却颇有些跌宕起伏,今上襄帝在朝议之时便亲自过问了一句。京兆尹对案情的判断虽然是清楚明晰,然而对石仲琅的惩处却引发了小小的争议。
  有朝臣认为石贲将军镇守郴州有功于国,此番也是大义灭亲,实在值得嘉奖。而石仲琅今年才十七岁,还是弱冠少年,应当教化为主,量刑从轻。同时也有御史认为,贵贱亲疏,一断于法,石仲琅如今才十七岁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加严惩只怕将来更不会归回正途。至于石贲将军虽然这一回大义灭亲,先前却也有失察纵容的嫌疑。
  朝堂廷议本来就是个文武百官打嘴仗的地方,任何的意见分歧都能引经据典的上升到一个新高度。不过襄帝是沙场百战的果决之君,立刻在事情演变成“论武将忠心与其家族管理”的大议题之前开了金口:着京兆尹公正处置,非死罪大理寺不必复议。
  这其实就是把球又踢回了京兆衙门,不过京兆尹姚凤鸣断案素来是铁腕,很快便判下来。石仲琅与隋掌柜之妻何氏通奸,杖二十,革生员籍录,终身再不许科考入仕。指使家奴伤人,罪同伤人,杖四十。约束家奴不严,致使勾结盗匪,杀伤良民,罚银千两。雇凶袭击京兆衙门捕头陈濯,并伤及路人,杖四十,罚银五百。数罪并罚,念其年少无知,特许家人延医请药,将一百杖分三次打完。
  这可以算是法外施恩,以石仲琅的体格,一次一百板子足可以将他活活打死。然而这法外恩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石家就算能重金请了太医圣手过去救治,到底是刚好些就又要挨板子,一个月之内打了养、养了打,熬过来要吃多少苦就不说了,抬回家就算不断腿少说也得躺个大半年才能再走路。
  陈濯叫陈润这些进展和消息禀报给月露居,身为被伤及的那个路人,如姒听了都十分痛快,到底是看见了些天道公平,不只赏了陈润一封厚厚的红包,当晚更是月露居上下都加菜,喜气洋洋的跟过节一样。
  朝露和夏月并不知道如姒心里到底欢喜的是什么,只以为是因为陈濯提亲的事情。毕竟如姒的亲事其实很尴尬,高攀什么王侯公卿自然是不可能,而燕衡夫妇对如姒算不上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即使能过问一下、寻一个五六品的官家子或是清白乡绅,到底也不会像给自己亲女儿挑亲事找亲家那样用心细致。
  那么综合衡量起来,陈濯就是上佳人选了。论相貌,陈濯自然是一表人才,只怕这个方面连燕萧燕荣都比不上。至于出身和家世,陈濯是父亲也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郴州军校,母亲素氏也有贤德才名,外人虽然觉得他身家贫寒,但家世人品也都算得清白端正。而陈濯身为京兆衙门中最年轻却破案率最高的捕头,又得燕萧青眼看重,办事能力是不必说的。年后若能再进刑部为从六品经承,前程也不算太差。更何况二人患难相交,情投意合,就更是十分难得了。
  如姒听朝露言语中有些模糊的贺喜意思,便知她是误会了,然而想起陈濯确实觉得心里甜蜜,也不多解释。
  又过了几日,池氏渐渐恢复健康,这个速度比夏月请来的程郎中预计的还要快,但如姒并不是很意外。
  原因很简单,程郎中对食疗的理念是,鱼生火,肉生痰,青菜豆腐保平安。若是池氏没胃口也不打紧,饿两顿四肢百骸都能排毒。有了程郎中这句话,除了月露居以外的濮家大小主子都很是平安排毒了几日。厨房上也不能算是不尽心,鸡汤虾米之类的佐料每日都换了花样,只是送过去的主菜到底还是青菜豆腐。
  其实池氏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青菜豆腐连续败火了几天之后自己也受不住了,打发池妈妈按着约定送回了三百五十两现银,同时也拿走了对牌和账本。
  如姒并不在意这事,身为将来一定会出嫁的女儿,娘家的中馈真是非常鸡肋。若在正常的家庭,还可以说是尽孝心或者学经验,然而对于如姒来说,不过是短期制衡池氏的借力点罢了,哪有什么兴趣真的在濮家的内务上花心思。
  转眼进了十月,池氏或许是认命了,身子好了之后就踏踏实实地整理家务,淘腾银子,按着每十日三百五十两的节奏陆续给如姒送钱填账。
  如姒对此还算满意,初一十五的日子过去正房点个卯打招呼,喝个茶说两句话,十分钟之类告辞,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如姝的殷勤奉承还是照旧,而石家上下的仆婢们自然更是热络。今时今日大姑娘可以算是有钱有势,采菀夏月这两个大丫鬟就不说了,连对着十来岁的仙草和灵芝都客客气气,随时打听着大姑娘是否有意在月露居里再增添些下人。
  如姒和采菀因着两世记忆,对濮家上下都没太多好感,仅有的将来可能会带走的丫鬟大约便是厚道的双莺,反正姑娘出嫁的时候主母给个大丫鬟陪嫁是惯例,但也不急于一时。
  如姒接了陈濯的房契,却也不急着搬过去。一来冬日里实在不是采买奴婢、折腾搬家的好日子,二来朝露也提了提,陈濯的心意固然是珍贵至极,他平常也定然是十分低调的。但是万一有什么人知道那宅子是他的,而如姒又在成亲前就住进了陈濯的宅子,将来万一传出什么闲话就不好了。如姒听着也有理,便暂缓了这搬家的事情,只专心计划着即将盘下来的茶铺之事。
  铺子的位置已经选定,是在永宁大街最南边,与昌荣大街的交口角楼,算得整个东南城区人来人往的客流量最大的地点之一,很靠近东城门。
  这铺子朝露也陪着如姒去看过一次,也觉得十分合适。因着入冬,人事物料都涨了价钱,不是开新店的好时机,却是想卖店返乡之人最想脱手、也最好杀价的时候。如姒衡量再三,终于决定拿了两千两银子盘下了这家店,又叫陈润直接搬到店里住,顺便打理店铺清扫装点、预备年后新张等事。
  忙忙碌碌之中,如姒的十五岁生日悄无声息地到了。濮雒和池氏虽然再不敢轻视如姒,却也没有什么给她庆祝的兴致,更何况如今处处节俭省钱,索性就随着往年的例子送了一匹缎子做贺礼也就罢了。桓宁伯府倒是比往年重视些,除了外放的四爷燕徖之外,燕家三房并出阁的燕苧皆叫人送了贺礼。如姒虽然心里有些怀念穿越前跟亲朋好友欢聚的生日party,但看着盆满钵满的礼物,还是十分知足。
  而陈濯更是男友力一路攀升,十月十三的当日因着自己要出城缉盗,没空继续陪着如姒“看铺子”,就叫陈润送了一柄镶嵌了红宝石的双蝶金发梳到月露居。如姒一见便知道这是他想着自己那日在百宝斋看上却没买到的白玉桃花发梳,特意又寻了更精美的来。如姒戴上揽镜自照,由心而生的笑意真是藏也藏不住。
  随后几日天气愈发转寒,如姒虽然不出门,却也每日戴着那双蝶发梳舍不得摘下来。采菀偷偷笑了两回,却被如姒一眼看出她近日新得的那扶桑花纹的织锦荷包似乎也不是自己买的,立刻也红了脸,将话头岔开去。
  十月十八,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细碎的雪花零零星星地飘落,隔窗看着颇有些清新意味,地上倒是没有如何积雪,也不大影响出行。
  如姒怕冷,这样天气就不大想踏出房门。偏偏此时,濮家却又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客人,石家二夫人,石仁琅的母亲,左氏。
  ☆、第64章 六十四
  认真算起来,左氏与池氏算是有八竿子刚好搭上的远亲,大约就是双方母亲的亲戚的亲戚是亲家。而石仁琅那早亡的父亲石贤当年也曾经跟濮雒在同一个书院说过几句话,因而石家不争气的长房二房都可以说是跟濮雒并池氏颇有些交情,这些年或者说这三世之间,濮石两家来往都不少。
  在石家众人之中,如姒最厌恶的人自然以石仲琅为首,其次就是石仁琅和左氏,这对母子排名很难分出先后,真小人和伪君子也算是各有所长。
  听说左氏上门,如姒并不太放在心上。池氏许久没有出门交际,石家长房又变故频频,这两个某味相投、先前交情甚好的太太需要促膝聊聊八卦也是常情。
  然而当双莺过来请如姒也去正房吃茶,如姒还是警惕地皱起了眉头:“石二太太过来关我什么事?”
  双莺小心赔笑:“大姑娘,石二太太难得过来,太太只是想请几位姑娘都过去吃个茶。再者石二太太也听说了大姑娘芳辰刚过,也说要给姑娘礼物添添喜气。大姑娘,您就赏个脸吧。”
  如姒心想池氏心思果然细密,自己平时比较给双莺脸面,每逢这样事情就叫双莺过来说话。左氏要给自己礼物?这情境也有些像上一世,当时的如姒与石仁琅还是有过几分情思的。不知左氏是看上了燕家外孙女这个身份后头的潜在利益,还是石仁琅确实曾经真正热切过,如姒模糊记得,好像当时也有在十五岁的时候收到过左氏给的生辰礼物,大概是个金簪或是金镯子之类的小首饰。
  “罢了,我过去就是。”如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上次在百宝斋的那句话,应该足以点醒石仁琅有关之前私下往来中的疑点,或许这一世左氏真的就是面上情罢了。她素来也是个迎难而上不避事的性子,既然人家要见,那见见也无妨。
  一如往昔的印象,左氏虽寡居多年,严格的保养还是很有效果,一身宝蓝绸缎衣裳上金银双线织就的万寿菊纹样精美夺目,发髻间黄玉簪子温润莹莹。先前池氏春风得意时,二人相交之间也不少谈论首饰脂粉、衣裳打扮之事。如今时移世易,池氏数日憔悴,即便今日特地换了鲜亮些的衣裳,精神也还是不足,看着倒不如年龄更大五岁的左氏显得年轻。
  如姒进门时,左氏正在跟池氏说起如今石家的境况:“……老太太这回是真病了,又是哭又是气,恨不得把三老爷用八百里加急从郴州给拉回来,只是不晓得是不是军中忙碌,三老爷一直都没回信,老太太更气,天天念叨着说过年的时候一定不叫三老爷进门。这也不怪老太太,仲哥儿这回实在太惨了,从衙门里抬回家的时候那身上简直都没有好地儿,听说挨板子时哭叫的连嗓子都给喊坏了。太医说这骨头虽然没全断,却也伤的不轻,少说养个一年半载的,若调养的好,还是能不用拐杖走路的,若是不好那就难说了。不论如何,以后是万万不能累着了。读书什么的是自然也是再不能了,我大嫂这些日子哭的跟什么似的,瘦了好大一圈儿。偏这个时候大老爷那新姨娘还有了身孕,家里真是天天闹腾,比唱戏还热闹些。”
  如妍如姝皆已经在了,并肩坐在池氏身旁。而另一侧正挨着左氏的上座,自然是给如姒留着。
  如姒听着左氏带来的石家惨状实时播报倒是挺开心的,简单见礼之时心里那些本能不舒服也就忽略了去。但前世里左氏的阴影余威实在不浅,如姒甚至感觉到了随行的采菀身子好像也僵了僵。
  “濮大姑娘如今出落的真是清秀。”左氏见如姒来了,也就不再说石家八卦,转而笑着伸手摸了摸如姒的鬓边。
  如姒立刻顺势低头,刚好躲过左氏的手:“石二太太过奖。”
  这就有些微尴尬了,左氏只好顺手抚了一下如姒身上的宝团纹轻罗衫子,眼中滑过不愉之色:“年轻人到底不怕冷些,入冬了还穿这样的罗衫呢。”
  池氏看的分明,心想这位小姑奶奶如今转了性子,亲爹的脸都抽的溜溜转,还指望她乖巧听话给面子?面上自然还是含笑接口:“可不是么,这两个也是,说嫌棉裙厚重,爱美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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