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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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颜伸手拍绿雪脑门一下,笑着道:“绿雪,要常怀仁爱之心。”说完,轻盈的步出书房,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青云,今日天气格外的好,午饭摆在外面吧。”
  “十娘……”绿雪追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下了。以她对自家小娘子的了解,这女人肯定不会再留下的。其时想想,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遇到个宽厚的主子,特别不容易。
  今日午饭有一道时鲜,蜜酒蒸制的鲥鱼,尤其肉嫩味鲜,让她吃得赞不绝口,一时饭毕,苏颜感概道:“感觉好久都没吃到这到鲜的鱼了。”
  一边伺候的半夏笑道:“这鲥鱼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将来十娘入了宫,想吃了,让太子殿下命人贡上就是。”
  苏颜听了,笑容收敛,沉默了许久方道:“这话不许再提了。”人可以宠爱自己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如此,也不能要求天下人都宠你。她现在却是有些明白了,为何要求上位者不要轻易流露自己的喜好。
  半夏连忙垂头屈膝,“十娘,奴说错话了。”
  “先记下一次,以后注意。”苏颜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给院中的丫鬟们训话:“关于我的喜好,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这其中也包括太子殿下。”
  众丫鬟同时垂首肃立的应道,“是。”
  苏颜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她饭后在院中闲逛了一会儿,发现伯母刘氏还没有派人来带走被她扣下的仆人,细想了想,就明白了伯母的顾忌,她自嘲的笑笑,果然还是没完全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不然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她进入正房之前,轻声吩咐:“青云,你带人把那妇人,给伯母送去。”
  “是。”
  刘氏早就从女儿那里知道,苏颜抓到了一个偷藏她字画的人。做为靖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被侄女拿住的下仆本不是她院中和四房的人,原该着人去提来,由自己审问的。这本无可厚非,可被人偷了东西的侄女偏偏是未来的太子妃,刘氏真不好插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按照刘氏的想法,苏颜肯定会自己审人、处罚,然后再来找她讨个说法,她午饭都没吃好,就想着该怎么哄,才能让这个侄女满意。没想到,午饭过后不久,苏颜院中的大丫鬟,就把人带过来了。
  青云给刘氏行了礼,干脆利落的道:“大夫人,十娘让奴将来给夫人送来。”说完,示意跟着自己来的把人放下,就打算走。
  刘氏连忙叫住她,头疼的问:“十娘可有说该如何处置?”
  青云道:“十娘说,大夫人是国公府的掌家人,此人该由你处理。”说完这句,她就带着人告退了。
  刘氏这个头疼,还不如让苏颜直接处置了呢。她罚轻了罢,怕侄女和四房有想法,再就是婆母也会不满。要是罚重了呢,又得被人说自己过来严苛,真是轻了不是严了不是,左右为难。
  刘氏这里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决定从重处罚,现在哄着侄女高兴才是重要的。她苦中作乐的想着,还好不用哄太久。
  为了表示重视,她亲自审句了人,又把人拖下去重打三十板子,叫来人牙子,把这一家都给卖了。干脆利落的处理完,她才松了口气,叫人去给苏颜送信,自己则带着人慢慢往正房去,打算跟婆婆说一声。
  刘氏瞅着婆婆午睡起来,心情正好的时候,慢慢上前把事情说了一遍,王氏的脸当场就撂下了,没好气的训道:“真不知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居然还有人去十娘院里偷东西!”说完,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就往苏颜院中走。
  正巧,苏颜也才睡醒,迷迷糊糊的坐在妆台前梳头,王氏一进来就身手利落的扑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心疼的直哭:“心肝哟,你可受大委屈了。”
  刘氏被婆婆这番作态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一阵阵的烧得慌,恨不能立时消失掉。
  苏颜是被王氏哭精神的,她囧囧有神的从祖母紧实的怀中挣扎出来,扶着哭得伤心的老太太坐下,拿着帕子给老太太拭泪,嘴里哄道:“有阿婆在,我哪里会委屈呢。”
  王氏拉着小孙女的手,恨恨的瞪了长媳一眼,“都是你大伯母掌家不严,才会让人到你院里偷东西。乖乖别气,都有祖母给你做主呢。”这赤果果的偏心眼儿,真是让后赶来的苏容又嫉又羡啊。
  苏颜对着进屋的苏容点了点头,才扯了王氏的手撒娇的晃了晃,俏皮的说:“我才不气呢,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偷拿我损坏的习作出去卖,说明我的字画值钱啊。”她娇憨的对着祖母皱皱鼻子,“一会儿我就让人把我往日所作的字画,都送到祖母屋里去,日后您缺少银子用了,也不必管祖父要,直接把字画卖了就好。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您可不能卖得价太低。”
  王氏被小孙女逗得哈哈大笑,“阿姝的字画,祖母可得藏好了,才不卖给别人呢。”
  苏颜让人给祖母,大伯母还有苏容上了茶,陪着王氏说笑了好一阵,王氏突然想起来问:“阿姝,你院里那个内贼抓到没?”
  苏颜点了点头,“早就找到了,我派人去查证过,事情确实如她所说。其夫重病,需要银钱。”
  王氏大怒,“需要银子,就敢偷,反了她。人呢?”
  苏颜伸手轻抚老太太的胸口,“阿婆,消消气。她为生活所迫,着实令人同情。但是错就是错了,不能不罚,我已令人赏了她三十板子,逐出玉堂院。”她没说的是,那张写坏的扇面,被她收回来销毁了,却送了一幅兰花小品给她,能卖多少银子,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她因此事给那妇人和玉堂院中所有下人的训话是,“在我身边伺候的,若有为难的事,可是跟我说。若我能解决的,必会尽力。但是因此犯错,定会重罚。”
  王氏还不解气,叫刘氏:“叫人牙子来,把那一家都卖了。”
  苏颜连忙劝住王氏:“阿婆,我已经罚了,没有一罪二罚的道理,而且此事也不必祸及家人。”
  王氏拉着孙女的手,直叹息,“你怎么生了这么个菩萨心肠,将来嫁入东宫,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苏颜笑道:“祖母不必担心我,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我只要尊从行事便好。”所以说,有规矩在什么的最好办了。
  苏颜这里哄好的王氏,亲自扶了人送回寿安堂,又陪着老太太一道用晚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同一件事,苏颜跟刘氏截然不同的处理方法,让靖国公府的下人悄悄议论不休。纵然没有明说,却是有好些人都说刘氏的太过严苛,又说难怪圣人会选十娘子做太子妃,果然圣明。
  苏容在府中耳目众多,听了这些私下里的议论,暗暗恼怒不已,她觉得苏颜这就是在踩着她娘和她收买人心,做得这么明晃晃的,居然还有人赞她。
  她心中恼怒,第二日去魏家赴宴时,姐妹两人同坐一辆车,苏容脸上不免带了些出来。
  苏颜摇着手上象牙做柄的红绢团扇,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细细聆听着街边货郎和卖花女的叫卖声,自得其乐。
  苏容看了忍不住的问:“十妹,昨日那妇人既然手脚不干净,你为何只轻轻巧巧的赏了三十板子就算了,这罚得也太清了些。”要是她,这种人敢偷第一次就敢偷第二次,早早发卖出去了干净。“再者,她不定听了谁的支使来偷你的东西,你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居然还增她书画,不怕背后之人,拿来做文章么?”
  苏颜看苏容的目光跟看个傻子差不多,让她差点压不住心的火,“七姐,你觉得咱们府中发生的事,会没有外人知道么?”
  苏容对于自己母亲理家的手段还是有所了解的,特别肯定的说:“当然。”
  苏颜摇头叹笑:“别说咱们府上,就是圣人的太极宫,也不敢做此保证。昨日的事,怕此刻早就传了出去,就算有人支使她,在人尽皆知的时候,又能用什么手段呢?”
  “再者,咱们家中有规定,偷盗的者杖三十,我没处罚错。”她摊了摊手,这是家中明确规定的,常常帮着大伯母理家的苏容,应该比她还清楚,为何要这么问?
  苏容:“……”郁闷的发现,她完全反驳不了,只能闭上了嘴巴。不过,她在苏颜身上又学会了一招,事事都拿捏着规矩,自己不错一分,让别人无话可说。难怪,人家前世宠冠后宫,让吴王神魂颠倒,目无二色,甚至连子嗣稀少都不顾,不肯再看其余女子一眼。
  说起来,苏颜有什么不及苏容的地方,大约就是在孩子方面。前世她得吴王百般爱宠,日日夜夜坐卧不离,也不过生下二子一女。苏容自己跟周王并不恩爱,可也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呢。在子嗣这方面,苏容很是自豪,她把自己的孩子教得特别出色。那像苏颜的孩子,一个比一人熊得厉害,那个小女儿,更是被夫妻两个宠成了熊中熊。
  苏容想到前世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有几分挂念的。不过,她好奇的打量苏颜,前世的太子妃可是没给太子生下一男半女。太子数量众多的儿女,都是东宫里其他女人生的。今生呢,以前世苏颜子嗣稀少的程度,太子会不会还跟前世那般,妾妃无数,庶子女无数?
  苏容以自己前世的所有经历打赌,到时候皇帝一定会赐给太子无数的美人,没准还会看着儿子去睡小老婆,以延绵帝嗣,就不知道她妹妹到时候,会有什么表示呢?哎呀,她太好奇了。
  马车速度颇快,感觉没过多长时间,就在魏府门口停了下来。魏家在先帝时,因为魏太妃得宠于先帝的关系,很得重用,因此整个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几乎有半坊之数。做为一个后来兴起的家族,能在上都有这么大的宅邸,很值得骄傲了。
  苏家到来时,魏家几乎的倾家而出来欢迎,魏家的老夫人挽了王氏的手,笑容可掬,“妹妹,可算等到你们了,快请进。”
  魏六娘款款而来,笑语盈盈的携了苏容和苏颜的手,“七娘,十娘快请进。”魏六娘向来排场极大,今天也不例外,她身边最少跟了有三十多人,捧着魏六娘可能需要的各式用具,安静而有序。
  魏家设宴是在后花园的池边,池中荷花初绽,微风送来缕缕清香。
  如魏六娘、苏颜、苏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最喜在水榭中玩耍。最为精致的那一间水榭内,已坐了好几位小姑娘,而且都是大家熟识的。
  王箐、刘春娇姐妹,朱家二娘,长宁郡君,宋琬等等,都是常见的。
  之前这些小姑娘为了太子妃,争得眼红,此刻名份已定,到是都对苏颜亲热起来,包括段嫣、长宁郡君,态度格外亲热。
  魏六娘虽是主人,但是显然自重身份,轻易不会去迎接人,后来到的人中,也只有崔家女儿才让她出去,其余的便是大长公主的孙女顾源来时,她也没动一下。
  顾源是苏颜未来的嫂子,她一见顾源进来,就起身迎了过去,亲热的挽了她的手,带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人头碰头的说悄悄话。
  苏颜逗她,“我还以为源姐今日不会来了呢?”两家已经说定,等到恩科过后,就给两人完婚了。
  顾源郁闷的吐嘈,“自三月之后,我就天天被关在家里,闷死了。”
  “等你跟大哥成亲后,让他陪你出去玩。”苏颜打趣道。
  顾源撇了撇嘴,“我娘才训了我,说是子瑾学业重要,不许我总打扰他。”
  苏颜对自己哥哥能力还是很自信的,“我阿爹说,这段时间让四哥好好放松一下,不用天天都拿着书看。说是要,以最放松的心态入考场。对了……”苏颜拉拉顾源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道:“哥哥下场时,源姐来送么?”
  顾源当场表示:“肯定啊。”
  “到时,我去接你?或者你直接我家住吧。”
  “也行。”
  这对未来的姑嫂凑到一起聊得开心,魏六娘那边却带了个漂亮的姑娘出来,跟众人介绍道:“这是我五姐,最是温和柔顺不过,你们可别欺负她啊。”
  魏家五娘平不常出来,到是在宫中还见得多些,她常去陪魏太妃,极得魏太子妃的宠爱。
  魏六娘特意带了魏五娘一一见过水榭中人,来到苏颜面前时,还特意说了一句,“十娘,我这个姐姐喜文弄墨,平素最崇拜你了。一会儿,你可得指导她两句。”
  ☆、第八十五章 报复
  魏六娘这番作派,让在场的女郎们不能不多想。魏家在宫中尚有魏太妃在,太子妃没争到手,但是东宫其余妃妾,想必皇帝会从魏家选人。这么一想,魏六娘今日的举动有就些令人玩味了。
  魏家会入东宫的女郎是魏五娘?众人这才有了几分心思打量面前含笑而立的少女。
  她大约十七、八岁,正是鲜花盛放的好时候。五官精致、神色温柔,尤其是她的笑,称得上是柔若春水,多看上一会儿,便会令人溺毙其中。特别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已经发育的足够好了,这位魏五娘腰身如柳,身姿轻盈纤细,一举一动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如水的温柔。
  唔,这魏家五娘确实出众,难怪魏太妃在魏家众多庶出的女孩子中,独独喜欢她一个,真是位难得的美人,而且美得极有自己的特色。
  之前与苏颜交情不那么好的小娘子,难免露出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同时也有人暗骂魏六娘这招用得阴损,她把魏五娘直接带到苏颜面前,故然有挑衅之闲兼气人之嫌,可也是光明正大的把人带到未来主母面前。你苏颜安静的接受,便像自己打自己的脸,有今日的若是不高兴,会让人私下里说未来的太子妃善嫉难以容人。
  苏颜原本与顾源聊得开心,不防魏六娘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秀眉轻挑,坐直了身子,含着盈盈秋水的凤眸落在了魏五娘身上。
  坐得离几人近些的小姑娘,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美人果然是要比较着看的。刚刚她们都觉得魏家五娘不错,那种渗入骨子中的温柔,如此的吸引人的注目。可在苏颜转过头来时,那种吸引人的特质,好像突然飞走了。人还是那个人,容貌气质都没变,可是就是让人觉得,如此的不起眼,连让人仔细看上一眼兴趣都没有。甚至若是仔细去看,刚刚还在赞叹的特属于女子的温柔之美,此刻却让人觉得萎靡不振,平白生出瑟缩之感。
  魏六娘暗地里直咬牙,可表面上去依然笑容可掬,“十娘,怎么样?”
  苏颜不置可否的冲着魏五娘抬了抬精致的小下巴,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魏五娘拿不准苏颜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往魏六娘看去,见魏六娘微微颔首,才怯怯的伸出两只纤白的玉手。可能她有些紧张,手指几不可见的轻颤着。
  苏颜不过瞄了两眼,浅浅而笑,“六娘,令姐的手不稳,如何执笔呢?”
  魏五娘面现愧色,急匆匆的福了福身,“女郎见了谅,都是五娘过于贪心奢望了。”
  魏六娘不肯罢休,“就是有不足,才想请十娘指点一下么。”
  苏颜的目光从魏家姐妹身上掠过,落在扶着魏五娘的脾女的手上,微笑道:“五娘已有良师,何必寻我。”
  魏五娘心中一慌,“我……”
  “以五娘现在的程度,你身边的女官,足以胜任。至于我……”她不客气的直言不讳,“彼此相差太多,我说的你也不懂,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苏颜是真不客气,她也不必客气,魏五娘羞得满脸通红,若不是有魏六娘在身边跟着,她都想捂着脸飞奔而去,省得在这里丢人。魏六娘气得暗暗咬牙,却知道不能再磨下去了。魏家今日开的是赏花宴,又不是特意给魏五娘的聘师宴。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我姐妹厚脸高攀了。”
  苏颜唇角一弯,半点也不谦虚的点头,“就书画一道来说,确实如此。”
  魏六娘:……好噎得慌,她再在真是越看苏颜越讨厌,恨不能直接划画她那张脸。
  魏六娘志高气昂的带人过来,又灰头土脸的带人离开,顾源看着她背影,不由得捂着嘴偷笑,才想打趣几句,宋琬就蹦过来了,她一拉苏颜,“十娘,咱们去玩色子。”她豪爽的挽了挽袖子,“我就不信,今天还赢不了你。”
  苏颜单手托腮,神色间带了些慵懒之态,“若是我没记错,你可还欠着我两盆墨兰呢?”
  宋琬豪气的一挥手,“我阿爹最近得了许多兰中名品,足够我输的。”她冲着苏颜一瞪眼睛,“再说,我最近手气很好,肯定不会再输的。”
  顾源接了一句,“再输下去,当心宋学士找阿姑去哭诉,到时候阿姑禁你的足。”
  宋琬一点也没在意,“我表哥特别会养兰,送了我好几盆呢,我阿爹都眼馋了许久,不行我送给他好了。”
  “表哥?”苏颜抓到一个关键词,她假意板了脸,“琬琬,你给我从实招来,这个会养兰的表哥是谁?”
  宋琬难得有了些羞意,却也大方的道:“他姓沈,是我祖母的侄孙。之前去游学了,最近才回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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