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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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完美勃起。
  坐在一本正经地说着可怕话的黑发年轻人对面,男人面部猛地抽搐了下。
  正当朝东以为这场挑衅的对话再一次以他吃瘪这个重复了几万次的无聊结局宣布告终,就在这个时候,墨白却意外的放下了手中的报告,叫了他一声:“王朝东。”
  “我在。”
  “这份报告里说前面五个试验品的摧毁计划一个月后才实行,我难道没有提醒过你们五号试验体的情况很不稳定?”
  “……”朝东一愣,“‘莉莉丝’的情况是不稳定,但是作为试验体来说,我们这边的判定认为她并没有到需要被销毁的——”
  奥汀。
  莉莉丝。
  前面几号叫什么来着?迦楼罗?
  忘记了,总之大概又是哪个精典神话的神明的名字。
  墨白顿了顿,抓住了重点,然后平静地说:“你们还在用那个名字。”
  “……五号试验体是植入了人类情感系统的,我叫她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墨白,她植入语言系统的第一天张口第一个交谈的人是你,她管你叫哥哥。”朝东看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墨白,“你却急着摧毁她。”
  就好像墨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
  “因为那天我正好站在培养槽最前面,你不要告诉我一把武器还要讲究雏鸟情节,早这样说那天我连地下基地都不去。”墨白淡淡道,“失败品就该摧毁,而且,武器就只是武器,无论是五号还是六号又或者是过去的一切试验品——还有,我个人认为,五号之所以称为失败品跟你们非要植入感情系统不完全没有关系。”
  “楚墨白,求求你,你他妈能不能放过我?下了班你还要为工作的事儿跟我抬杠?”
  “摧毁任务你负责交接的,我不问你问谁?”
  “你也说了是‘交接’,上头怎么决定我还能因为我老婆不高兴这个决定就在他们面前上吊要求重判?”
  “……”墨白将手中报告往面前那张脸上一拍,“贫嘴。”
  “感谢你接受到了我万分委屈的情绪,这可真不容易。”
  王朝东一边说着,将那报告从脸上拿下来随手往身后一扔,顺便捉住墨白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握在手心,换上个稍微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欲言又止一个晚上了,”墨白语气柔软下来,终于露出了个疲惫的神情,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什么话你就说,大家都是理科生,哪怕你说的话蠢一点我也不会揍你。”
  “……”
  朝东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难得卸下平日在外面那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刻薄,微微一愣,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将他垂落于眼前的碎发拨开——
  隐藏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下的,是一双因为疲惫而微微湿润的黑色瞳眸。
  对了,哪怕是性格糟糕,楚墨白在大学的时候却还是很多很多人追逐的对象,有男的也有女的,仿佛世界上一切有思想的生物都有可能成为情敌,王朝东曾经为此苦恼不已。
  后来,他们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身边来来去去都是这些热衷于科研的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得意安心抱得美人归……
  思及此,朝东心中一动,眼中有各种复杂情绪闪过——
  到了嘴边的一些话活生生的被他吞咽回了肚子里。
  “别不说话,也不用太感动,”对男人此时在想什么浑然不觉的墨白想了想,将自己的话补充,“毕竟你蠢我已经习惯了。”
  王朝东心中的千愁万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终。
  朝东:“……楚墨白,你凭什么说我情商低。”
  墨白:“我不想一晚上都跟你争论这种话题浪费时间,有话说话不说我就睡觉去了——”
  墨白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推开朝东站起来,而在此之前却被一把摁回了位置上。王朝东深呼吸一口气,上了一个严肃的语气:“墨白。”
  墨白:“干什么。”
  王朝东:“等这项工程结束以后,回国之前,我们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吧。”
  墨白:“……”
  没想到这家伙想要说的是这个。
  ——然而这又是一个好大的flag。
  墨白面无表情的想。
  良久的诡异沉默,直到率先提出这个邀请的朝东都开始坐立不安拼命担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糟糕的话,坐在沙发上的人才对于眼下前所未有紧绷外加严肃的气氛给予一个回应:“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朝东:“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
  墨白:“然后呢?”
  朝东一本正经说:“人家都说,合久必分,要么就结婚。”
  “胡扯,”那张面瘫脸终于露出个隐约的笑容,“除了这两条路,你还能想出第三个结果?”
  “是不能。”
  “……”墨白沉默良久,最后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好啊,我没意见。”
  “……这就同意了?”
  “不然还想怎么样?拉斯维加斯的登记国内并不承认,离婚都不用去民政局。”
  自动忽略后半句,王朝东没想到这求婚来的那么突然成功得也这么突然,胸口激烈起伏了下,站起来走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又站起来,再做下去人——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眼角微微泛红,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去抽只烟。”
  墨白淡定的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哆嗦着拿烟都拿不稳的手,并不揭穿,只是温顺的点点头——直到男人转身走到阳台,于是他并没有看见坐在自己身后的人微微轻勾的唇角,如果他看见了,一定会发现,此时在高兴的其实并不止他一个人。
  当天晚上王朝东再也没碰他那个终端机任由它各种疯狂的响,最后甚至直接看也不看关了静音……
  “你这样不回你学生真的好?”
  “有什么,小孩就是问题多,老子下班了,想问就去翻十万个为什么吧!”
  “……”
  两人睡觉的时候朝东也是破天荒像是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样将楚墨白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睡得很踏实。
  而从头到尾楚墨白都表现的很平静。
  只是王朝东并不知道其实睡觉之前楚墨白给远在千里的家中母亲发了个简单的短信,内容大概就是说,他准备可以回国了,还有,他要跟王朝东结婚了。
  第四章
  如果说前一夜楚墨白还沉浸于和恋人多年感情终于修成正果的喜悦,那么第二天早上来自终端机的狂轰乱炸终于将他拉回现实——用胳膊肘顶着身后男人的胸膛,不顾他带着浓浓睡意的抱怨离开他的怀抱以及温度适宜令人贪恋的床铺,墨白迷迷糊糊地抓过放在床头的眼镜戴起来看了眼终端机,首页连续几十封未读信息以及未接来电,粗略一扫语气一封比一封强硬——到最后几乎想要用上脏话的样子,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他的上级邀请他去“喝咖啡”的鸿门宴请帖。
  大概是昨天自己就六号试验体的称呼问题强势的争论以及长篇大论彻底惹怒了那群投资者。
  如果不是他楚墨白是将这个实验从头到尾跟进的骨干,手中掌握着最原始的资料以及权限,那些人恐怕早在八百万年前就把他开除了吧。
  墨白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冲动了些,昨天虽然他表面上对埃尔德的那些委屈视而不见,实际上转身走出地下基地后,他还是用通讯器替自己的学生鸣冤顺便顶撞了上级——毕竟,埃尔德之所以会理所当然的接受“试验体非独立生物体”的概念,跟他这个做老师的“教导”也脱不了干系。
  结果那些人果然就发疯了。
  “那么喜欢六号,有本事把它抱回家当儿子啊。”
  墨白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走近浴室,决定等早餐后大脑活跃度上升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再去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在浴室里用了大概半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那位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叼着一根烟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看着手里的终端通讯器,通讯器正疯狂震动个不停。
  “又是你学生?”
  墨白目不转睛从他身边走过,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的内裤,当他一条腿伸进半边裤子时,感觉到自己被身后靠近的人的气息笼罩,当对方的大手大剌剌地放在他屁股上时,他微微一愣,然后不顾对方暗示毫不留情的将裤子穿上:“滚远点,大清早的别发疯。”
  “我才想说,大清早的你就不能给人一个愉悦的开始。”
  朝东缩回了手,目光贪婪地在面前的人露出的白皙的背部划过——直到拉下来的白t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转身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穿戴完毕的墨白正坐在沙发上发短信——虽然是正忙于做某事的模样,但显然他是在等他一起去早餐,这样的乖顺让朝东心中的不满稍退,于是两人走出房间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
  走去餐厅的路上朝东正滔滔不绝的跟墨白讨论他们结婚以后度蜜月会去的地方,墨白对于他提出的海啊沙滩以及阳光兴趣都不大,在他看来这些自然的风景并不比一排排装满了五颜六色溶液的试管架美妙的多少,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学会了在自己没兴趣的情况下如何才不扫人家的性,所以他就是听着,然后微笑,点头——至于朝东说的玻利维亚和马尔代夫有什么区别,他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两人来到餐厅门口,这“和谐”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一名年轻的实验员跌跌撞撞跑到他们跟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对方将视线投向自己时,墨白还微微惊讶似的挑了挑眉:那群疯老头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抓过去疯狂教育一顿?
  然而几秒后,事实证明墨白又猜错了。
  “楚、楚博士,大事不好了!”那实验员一张脸又红又白的,“您的终端机怎么没有回应?!这边都快把您的终端机塞爆了——”
  “……是吗?抱歉,我没注意。”
  墨白掏出终端机看了眼——果不其然夹杂在那些想要教育他的老头中间还有无数个来自第五基地的呼叫。
  不好意思。
  看来今天早上想要找我谈人生的人有点多啊,你们得排队。
  将双手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黑发试验员脸上的一派淡定和面前那个急的上串下跳的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怎么了?……你要不要喘口气再说?”
  “来、来不及了!再找不到您我们就永远可以不用喘气了!五号试验体情绪暴走,马上就要冲破第三层牢笼——五号基地的工作人员请您过去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五号试验体?
  莉莉丝。
  那个根据“最早人类初形”为蓝本被创造出来的,失败品。
  情绪暴走……看看吧,这就是不顾他的阻止非要加入人类感情系统的后果,至少六号试验体永远不会发生这种问题——在被强行拉走之前,墨白扔给了身后的朝东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者微微一愣后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之后看似不太放心一般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来。
  ……
  五号基地在比六号基地更深的地下负六层,距离存放六号的地方有整整三层的空间距离——而这三层之间是什么都没有设置的,也就是说,整个基地耗费了大面积的占地面积以及人力物力,来对五号作出了“隔离”。
  五号基地的工作人员习惯叫它为“牢笼”。
  墨白一路下去的时候,整个五号基地已经在“哔哔”地响着骇人的红色警报,最开始的通道还是完整的,到了里面,就可以看见特殊金属材料制造的、号称最无坚不摧的墙壁上已经有了无数利器损毁的痕迹——事情的程度比墨白想得严重,很多。
  因为安全设置被破坏,墨白一路上甚至不需要输入安全码就畅通无阻——一脚踏入被五号基地称为“二层牢笼”的第二层基地,他一眼就看见了满脸惊慌的实验组人员,以及被他们围绕在中间的试验体五号。
  “啊啊啊啊!”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基地要彻底损毁了,镇定溶剂送过来了吗?怎么那么慢?”
  “今日下层警备——楚墨白人在哪?!”
  夹杂在们乱糟糟呐喊声中的是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不远处蓝色屏障后,如同八爪鱼触角一般的长须疯狂的在天空中飞舞,所到之处金属的墙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摩擦声!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蓝色屏障后的基地已经完全损毁露出地下混泥土层——唯独那触角在触碰到蓝色屏障时似乎会受到阻碍,耀眼的电光后金属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似乎被灼伤般烧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五颜六色、错综复杂的内部线路……
  “我要哥哥!我要兔子!”
  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女童音于金属具物的上端响起——墨白抬起头,将冷漠的视线投向声音发源处——于巨大金属机械的上半部,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女童,长卷银发伴随着她的动作而飞舞,而她的下半身是完全与那造成极大破坏的器械连接在一起的,看不见双腿,只有冰冷的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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