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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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行接过长乐的信后,速度极快地告退并亲自奔向昭阳宫。
  萧华长公主因为不放心自己的亲弟弟,哪怕赢帝在外人瞧着已经可以正常上早朝了,她却仍然坚持在昭阳宫里,亲自照顾她弟弟的寝食饮居,连着最最亲密的亲□□人周灼都被她忘到皇觉寺多日了,更别提她独自在公主府里的宝贝女儿长乐。
  等着萧华长公主看到李荣享的这封写给她女儿的信后,把着什么必有的甜言蜜语去掉,里面的干货一捞,细细一分析,也觉得事情十分严重。
  “西北的叛军、喀嘶国的使团、蠢蠢欲动的宁济府势力,诸多种种,却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萧华长公主嘴里念叨着,心里却想着这事要不要和她弟弟说,必竟李荣享信里说的事,暂时瞧着没凭没据。
  她弟弟最近这火上的连山成海的了,一座又一座、一波又一波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这批的,别又弄个晕迷什么的,不好回旋。
  到时候麻烦更大,他们岂不是更被动?可若是不上报,由她自己处理,暂时瞧着行,可以后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对了。
  萧华长公主很少碰到这种让她能左右为难的事,她毕竟是半辈子雷厉风行的人,这种为难只一会儿,她就对张行说:“你即刻派人去盯住喀嘶国使团,全程盯住,有什么异动立刻通知本宫。”
  张行立刻领悟了他家主子的意思,出宫后即刻安排去了。
  公主府里,长乐送走了李荣享的那封信后,立刻跑去周灼的菩提院里开始临时抱佛脚。
  虽然周灼不在公主府,但周灼菩提院里的香火从来不断,周灼留在这里的小童总是会按时早中晚三遍香地给佛祖贡奉。
  所以,长乐深深以为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是周灼这里的比较灵,这每日都有香火吃的,肯定比着她佛堂里那种半个月才有一回香火的好上太多吧。
  长乐不太会念经,能成本念下来的经文更是少之又少,但这次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李荣享,她翻了一本最厚的经来念。
  站在佛堂门口守着的盛夏,觉得她自己偷懒,有一觉都睡过去了,她家小公主还没有出来呢,她耳朵贴着门上听了听,里面确实还传出来磕磕绊绊的念经声,她这才放心,一瞧着日头,我滴个娘啊,都落山了……
  李荣享突然走了,只在浴桶边留了一封信,吩咐墨染随后该怎么做,墨染拿到信后,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他家先生一百遍,几乎想要画个圈圈诅咒他家先生了。
  你说说他家先生这办的叫什么事啊,这几天下来,他屁股都快叫垫八瓣了,眼瞧着过了俨州就是上京城了,他却让他家先生给甩包到这里了。
  他家先生还交给他一项重大的使命,让他扮他家先生。
  这点其实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论身高、胖瘦、都与他家先生仿佛,他家先生又是个长年不露脸的,补张面具在脸上,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一般连着像惊鸿馆里守前院的那位老管家都分辨不出来,别说这些派来追杀他们的杀手来了。
  他只是有些气不过他家先生这行为,怎么就不能带他一起走啊,他是拖后腿了还是怎么滴了,凭白想了这么一出计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他在这里拖着,就能达到缓兵之计吗?别逗了,他怎么都觉得他还是跟在他家先生后面更管用,至少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护他家先生不是?
  可惜他与他家先生在思路上,从来没有可能达到统一的。
  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的,墨染还是在转瞬间换上了李荣享的衣服,并且带上了那个银制面具,又梳了李荣享的头型,对着铜镜左右照照,嗯,满意,别说糊弄外人了,他估计着就是糊弄糊弄小公主,也当得起一糊弄的。
  李荣享偷偷离开诗经暗部俨州分部后,没再乘快马,他依着他露在明处的人物特点,还是坐回了马车。
  他推算着,就是坐马车,从俨州到上京城也用不了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故,而且他在遇到第一次刺杀时,就已经写信给了长乐,这时长乐一定已经接到,哪怕长乐不懂得如何提防,老练的丈母娘总不会出亏的。
  果然在李荣享换乘了马车之后,他这一路下来都很安全,晃晃悠悠了一天也没有再遇到敌人,身份多重的好处,在这里尽然体现。
  李荣享有时甚至觉得,他若只是惊鸿馆的李荣享就好了,那他一定带着他的小美人私/奔去,哪里还需要管这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找一世外桃源过日子,说不准现在孩子都已经生一群了。
  要不等着这场风波过去之后,他就把隐王继承人的事情提到台面上来,求着赢帝赶紧找下家,他可真不愿意再干下去了,太耽误他的人生大事了。
  李荣享还不知道他的小娇妻小美人,正在佛堂给他磕磕绊绊念佛经求平安的事呢,他只是觉得这一天都是耳根子发热,直觉定是长乐想他了,坐在马车里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这连日的阴霾散去了些,还好心情地拿起了马车里挂着的白玉箫吹了起来。
  李荣享在惊鸿馆顶着玉公子的大名,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他每季还会去前堂表演那么一次两次的,那真是去一次就能揽回半个同济伯府的家当来,追他的粉绕上京城n圈数不过来。只云老王爷每次的打赏,都得论车计。更不用说别的达官贵人还有闺中贵妇什么的。
  李荣享的箫声一起,这条安静的山间小路顿时也跟着带出清悠娴雅的意境来,前面赶着马车的老汉也跟着一起哼起来。
  李荣享这辆马车是出自诗经暗部,这位给他赶马车的人自然也是出自诗经暗部,但就像各个神秘组织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似的,诗经暗部里的人与人也不是都认识的。
  李荣享从俨州分部出来后,特意是到了郊外联系了郊山分部后,领来这辆马车的,当然,他用的名牌不可能是自己的,既是和墨染交换了身份,用墨染的名牌更名正言顺些。
  见牌交货,并不打听亦不多问,这是诗经的规矩,所以赶车的人并不知道他拉着的这位吹箫之人正是他们的诗经经主,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们诗经内部的人。
  在这份场景里,他只是一个赶马车的,而李荣享只是一个租马车的,简单明了。
  李荣享吹得正兴起时,他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皱眉,该不会是暴露了吧?又招来了杀手?这绝对不应该的啊,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那就不是外部问题,而该是他诗经内部自己的事了。
  “怎么回事?”李荣享挂起白玉箫,问马车外面的赶车人。
  赶车人很快回答了他,“先生,是两个同路人,听到你的箫声,被吸引过来,想要拜会您,您要见吗?”
  李荣享自然不会见。若是每一个想要拜会他的人,他都要见,大约惊鸿馆要一天换一条门槛子才行的。
  他刚想拒绝,却听到马车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在下齐允,忽闻先生箫声,顿觉心意开阔十分惬然,想与先生见得一面,还望先生赏脸。”
  赏不赏脸什么的,李荣享从来没赏过谁脸,但是外面那人‘齐允’两字一出,李荣享大概是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别说是赏脸了。
  李荣享收起冷笑,板起他那张向来淡薄无欲的俊美脸孔,慢慢缓缓地掀起车帘,探出身去。
  怎么说李荣享也是一个靠色艺红遍上京城十年、迄今屹立不倒的人物,相对于隐王江宗发这层身份,李荣享操纵惊鸿馆玉公子这层身份,更手到擒来。
  他只倾身探头出去,马车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立刻不约而同地小抽了一口气,被惊艳到了。
  这小小的一口抽气,逃不过李荣享灵敏的听力,他心头的冷笑继续,能在外貌气质上压倒了被自己女人提及的男人,他还是觉得有些小爽的,哪怕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他颇为看不上眼的。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自称齐允的那位,在李荣享还没有开口时,又出言问道。
  李荣享抬起头来,视线放了过去,那位穿着一身青衫做儒生打扮的不明物性的齐允,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呢。
  “在下姓李,惊鸿馆李荣享。”
  李荣享这个名头着实够响的,他报完名字后,那两位又小抽了一口气,李荣享怀疑他们在这样一气抽下去,不用吃东西光靠喝西北风就能灌饱了。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李荣享觉得齐允这句恭维实在有点不附实,久仰他的大名可能是真的,但三生有幸神马的,至少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真够不上‘幸’,他们没准就是天生注定下的冤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五四青年节快乐,祝所有有一颗年青心的亲们!
  ☆、第124章 106.0|
  大印上京城昭阳宫内,夜色比着别处更显寂寞,深宫冷寒,这话自古就有,诚不欺人,多么活泼自信的人,一入宫门,慢慢都会变成另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洛河宫内,陈贤妃呆呆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还很年轻,却已经有了老相,不是面部的老,而是心态的老,往着不健康不阳光的方向发展了。
  她忽然想起她前世未穿越到这里的那张脸,凭心而论,那自是不如眼前这张的,可是人生若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愿意回到以前,安安心心地去做她那个被人不耻的小三,也比着现在堂而皇之地成为人家的妾好过许多。
  眼前的富丽堂皇、高人一等,不是真的富丽堂皇、高人一等,而原先曾经失去的纸醉金迷、肆意胡为却是真的纸醉金迷、肆意胡为的。
  可是事到眼前,回头无岸,后悔已是来不及,该走的还是要走,等真的走到那万人之上的位子,或许烦恼也就不是烦恼了吧。
  正这时,陈贤妃的贴身宫女彩薇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陈贤妃听完,凝皱在一起的眉头更最紧,好一会儿才说:“就按侯爷安排的去做吧。”
  要不能怎么办?在原先那个世界里,还能去讲讲人权,在这里……只有皇权了。
  如今瞧着,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上书房那边传来太子学业优秀、聪敏诚慧,身体也是一天天的好得不成,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成功即成仁,她从没有如此深刻地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
  “是,侯爷还让奴婢转告娘娘,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请娘娘放心!”
  彩薇比着陈贤妃身边其她宫女还多了一层身份,她是宁济侯训练出来,专门与宫里的陈贤妃做单线联系的,她还有些身手,一般三两个男人皆不是她的对手。
  “嗯,”陈贤妃懒懒地应着,胜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她有什么好放心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彩薇走了以后,另一名宫女抱了二皇子过来,“贤妃娘娘,二皇子的后颈好像生了些红点点。”
  二皇子又不是真的由陈贤妃生的,她心里根本没把他当成儿子,以前可以利用的时候,自然心里更惦记些,但等着二皇子变成鸡肋,眼瞧着暂时于她无用时,她也就没有那个耐心法对二皇子了,特别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她对自己都没有什么耐心,何况是二皇子。
  “上次太医来时开的那药不是还有吗?你给二皇子抹一些,这时太晚了,不好再叫太医进来了。”陈贤妃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吩咐着。
  宫女总觉得不对,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抱着二皇子出去了。
  若是以往有这种事情,陈贤妃早就又哭又闹又大张旗鼓地去找太医了,至少要让赢帝知道才行的,这点子争宠的手段,陈贤妃还是跟着大皇子的生母颖嫔学的呢。
  只是二皇子的身体可比着大皇子小时候强许多,太医几次来过之后,查了又查,三个太医会诊过后,给了一个热诊的结论,抹了药就会好,没有什么大事的。
  陈贤妃不明白医理,却也能看得懂那些红点点是什么,她前一世的老家叫这红点点是痱子,小孩子夏天里长这东西,很正常,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她总不好为着这个一次次地闹着吧,赢帝又不真是宠她到骨的昏庸之帝,等着把赢帝弄烦了,什么也收不回来了。
  陈贤妃别的东西或许不懂,但至少对男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懂事,这个分寸,她无论处于何地,习惯性地注意了。
  和自己的潜在情敌一起行走在同一条路上,李荣享表示很挑战,他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儿没板住伸出手过去,想要掐死那个叫齐允的人的冲动。
  和齐允在一起的另一个人,瞧着比齐允岁数大个几岁,身材高大、粗壮,李荣享瞧着这人的武功应是不弱,比着齐允可是强上十几倍,却是对齐允的话言听计从,以李荣享的度量,这个齐允绝不简单。
  据他所掌握的资料里,却没有一分半分关于这个齐允的记载,这未免有些不太现实,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诗经暗部掌握不到的人,除非……这个齐允是化名。
  不过,如果是化名,那么长乐又是如何而知呢?
  “齐公子来上京城做什么呢?”
  李荣享邀请齐允及他的手下坐进他的马车,他的马车宽敞豪华还舒适,别说突然坐进了两个人,就是再坐进来两个人,也不会显得局促的。
  李荣享坐在正对着马车门的主位,摆弄着放在马车中间的那个小小的茶桌,几个翻手间,茶香四溢,把着一条土道上行驶的马车,生生变成了人间仙境。
  “来做点小生意,”齐允拿起李荣享推向他的那杯茶,举止优雅地品尝,赞了一声,“好茶!”
  李荣享微微翘起的眼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齐允,又偶尔瞟一眼坐在另一侧的齐允手下,云泥立显,从着品茶喝茶来看,齐允的一举一动,都能带出贵族特有的矜持自傲的气质和自出生就备受训练才有的彬彬有礼,而齐允手下……嗯,一般人吧。
  齐允放下茶杯,也还给李荣享一句,“李先生一个人离上京城去做什么呢?”
  “采风啊,”李荣享毫不在意地说:“我偶尔喜欢出去走一走,惊鸿馆里的节目一段时间要换换新!”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理由了,他也要做生意啊。
  “噢,凭李先生高才,惊鸿馆的生意必然会一直惊鸿绝艳的,”
  齐允这个称赞法,李荣享还是第一次听到,唇挑间溢出一抹翩然神彩的笑来,“那齐公子经营的生意,是哪方面的,不知有李某能帮上忙的吗?”
  “不用李先生帮忙了,齐某的生意小的很,跑跑药材混口饭吃,”齐允拒绝得很干脆,一如李荣享所料。
  “好,随齐公子的意,李某的惊鸿馆,永远对有缘人敞开,”不管是有缘的朋友还是有缘的敌人,来者尽收。
  “谢谢!”齐允也只是笑笑,又说:“李先生既是如此说,那齐某就不客气了,齐某听说京中有不少达官贵人对李先生的才艺十分追捧,尤以云王爷特别钟爱,不知……可否引进一二,在李先生的惊鸿馆即可。”
  李荣享的心头一动,他就知道齐允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贴上来,毕竟他对外的这层身份只是一界伶人,亦属贱籍,可不是每个人,特别是齐允这种‘心存高志’的人,都如云王爷那样,愿意往他身上巴结的,除非有所图。
  ——但是,所图的又非仅限于此。
  “好啊,”李荣享眯着一双老猫似深藏城赋的眼睛,痛快地点头应了,“李某尽力而为!”
  清晨,上京城公主府里,长乐一夜无眼,却一点儿困意倦意皆无,因为今天是喀嘶国使团进京的日子,算着时辰,礼部尚书应该携着一干人等去城外接使团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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