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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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阻拦的人是兰央,周薇面色轻缓,但仍是一片阴沉,她用力甩去兰央的手,还欲上前责打琢儿。
  “女郎,眼下已是出了大事了啊!”兰央情急之下,再度扯住周薇,压低嗓音,急急说道:“女郎,昨夜…昨夜……”
  她到底也是尚未婚嫁的姑子,提及欢好一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就在兰央犹豫之时,周薇这才记起昨夜的一番情事,尤其是那两具翻云覆雨的……她面色一红,眼中的盛怒骤然化为一片绵绵荡漾的春意。
  “四郎,四郎走了么?”周薇这才发觉帛披下的娇体寸缕未着,且双腿又酸又疼,尤其是大腿内侧的私处……
  她极想回头看一看,软榻上可还有那个炽热灼人的身躯,可又想到如今自己正一身狼狈,又羞得转不去身,只得恼怒的瞪了琢儿两眼。
  “四郎君?”
  听到此,兰央白着脸,紧紧攥住周薇的手,哑声道:“女郎,你且看看,榻上之人究竟是谁!”
  周薇略一怔,蓦地转头望向榻上的男子。
  那张双目紧闭的脸,赫然是——张琅!
  ☆、第一百零九章 哪枝梨花压海棠(中)
  一眼,只稍一眼,方才还春情荡漾,娇羞连连的周薇倏的如坠冰窟,当场僵在了原处。
  “……他,他是……”她浑身颤颤,慢慢的,哆哆嗦嗦的抬手指向榻上的张琅,浮满惊骇惶恐的目光求助般望向兰央,仿佛只需兰央一句话,她便可当是看走了眼,认错了人。
  “女郎。”兰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目悲沧,“他是张氏十一郎啊!”
  张十一郎,是张十一郎,而非秦四郎……
  不是她的四郎……
  轰的一下,周薇如遭雷殛,秀美的面容陡然血色尽失,她缓缓转头,不敢置信般瞪着那张无论眨多少眼,仍旧无一丝变化的脸,双眸一闭,干脆昏厥过去。
  “女郎!”
  兰央一惊,急急上前扶住那具软软倒下的娇躯,同时扭头冲垂首跪在地上琢儿低喝道:“还不快过来!”
  琢儿这才慌慌张张起身,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与兰央一同将周薇扶到一旁的软绸垫坐下。
  安置好周薇,兰央又疾声道:“去取一套干净的裳,快!”
  琢儿不敢耽搁,胡乱点点头便,快步冲往摆在角落里的小箱笼。
  兰央看了一眼琢儿的背影,又顺势扫了一眼榻上不省人事的张琅。
  时辰不多了,自吴氏出屋已有小半刻,外头也不知是什么情形,即便一时半会无人敢上门询问,可在屋内贻误越久,对女郎便越不利。
  看了看周薇惨白的脸,她抬手按至人中穴,死力一掐!
  “嘶——”剧烈的痛楚使得周薇抽了一口凉气,蓦然转醒。
  她抬起头,茫然的目光触及兰央同是煞白的面容,方才所见猛地浮上心头,积羞成怒之下,一口气陡然自胸口冲出,她张口便要大叫!
  兰央对周薇知之甚深,眼疾手快捂住她微张的嘴,将那声即将冲出口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女郎,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如何安然脱身啊!”兰央心中懊悔不已,当初她就该多劝几句,不该由着女郎的性子,追着秦四郎君登船,不然,女郎仍旧好端端的呆在城主府,而她不必面临这等绝境。
  事已至此,多思这些已然无用,她强忍下心中惶惶,一五一十将目前的形势全然告知于周薇,末了还特意点明道:“只怕再过片刻,便会有人叩门了。”
  周薇本就不是愚钝之人,否则即便占了出生天时之利,也难以令周肃十数年如一日的捧在手心中,视如珍宝。
  兰央稍稍一点,她便明白了。
  如今,她正立在悬崖边缘,随时都可跌落崖底,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惧意胜过羞怒,周薇的身子止不住一阵一阵轻颤,惨白的面色中隐隐透出一股死灰,可整个人好歹是静下来了,不再挣扎着要大喊大叫。
  见此,兰央心中微定,慢慢松去捂在周薇唇上的手。可就在她即将缩回之际,却被周薇反手抓住!
  “兰央,我被算计了,我被算计了!”
  周薇抓得极为用力,那为显纤长而刻意修得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兰央的皮肉中,鲜血直流。
  一阵剧痛传来,兰央却不敢甩开她的手,只得忍痛说道:“女郎,即便……”
  “阿笙!”周薇根本听不进外言,她死死攥着兰央的手,尖声叫道:“阿笙,是阿笙!”
  没错,昨夜正是那个名唤阿笙的护卫,送来一封信笺,笺上寥寥数笔,却是邀她共赏弦月。
  那笺上的字,她自是认得,不但认得,还曾每日仿写,那便是四郎所擅的魏碑!加之白日里她方与四郎游玩访友,尽兴而过,阿笙又亲言,信笺由四郎身旁护卫所送,她便欢喜得没有细究。
  而今,而今……
  泪水连连的周薇,一别往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反倒一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摸样。
  阿笙…兰央恍然记起,那日在码头,便是驭车的阿笙指着那少年与女郎提及秦四郎君好男风一事,也正是如此,才令女郎不顾劝阻,仅带着她与琢儿还有阿笙便急急登船,又在夜里挑拨吴氏去寻那少年出气。
  此外还有张琅喜好男风,也是出自阿笙口中!
  兰央能思及之事,周薇又如何想不到?她甚至比兰央想得更深一些,关于周秦两氏的联姻,关于她与秦四郎的将来……
  蓦然,周薇心头剧痛,紧接着一股腥膻翻涌入喉,直喷而出!
  “女郎!”始终强装镇定的兰央彻底慌了,连同取裳归来的琢儿,两人一同围着昏死过去的周薇,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只是谁都不曾留意到,倒在榻上的张琅已有了苏醒的迹象。
  屋内惶惶绝望,甲板上倒是弥漫着一股隐隐的亢奋。
  先前冲出屋的林氏三姑子并未停留,而是带着侍婢与护卫直直奔回了舱房,反而是另外几名小姑子,又惊又吓的失了口角,被旁人急急询问一番,便将屋中所见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
  霎时间,甲板上仿若炸开的油锅,哗然不已,待吴汐慢慢走出时,那几名小姑子生怕众人不信,又将她拉到中间作证。
  然而,任凭旁人如何追问,吴汐始终白着一张脸,嘴角紧抿,不言不语。只是她呆滞的目光仿佛在寻找什么,一遍一遍自各张或清俊或秀丽,但同是眸光灼灼的面容上划过。
  最终,吴汐在众人身后的一处角落里,看到了她想寻的人。
  而那人,也正目光清透的望着她。
  嘴角颤了颤,吴汐垂下头,强忍着挤出人群,冲到崔莞面前的念头,她心底明白,此时若真这般做了,即便崔莞难逃一死,可她又何尝能置身事外?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保持沉默,甚至想方设法与此事彻底撇清干系。
  想清楚后,吴汐不顾众人的询问,与林三姑子一般,转身便走回舱房。
  那几名小姑子气得连连跺脚,声音越嚷越大了。
  崔莞静静的站在后方,目送吴汐那抹渐渐没入舱楼的身影,她面容平静从容,可心中却早已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第一百一十章 哪枝梨花压海棠(下)
  她确实让卫临将张琅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入周薇屋中,却未让他剥去两人衣袍,弄假成真啊!
  崔莞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眸慢慢抬起,状似无意的扫向与她一样,站得比较靠后的卫临。
  此时的卫临,垂首含胸,让人看不清面容神情,可鬓角涔涔冷汗,足以让人看出,此时此刻,他心中定然万分不平。
  如此说来,此事根本不是卫临所为,否则他应当不会是这般模样!
  那么,暗中动手的,会是谁?
  崔莞敛下疑惑的目光,怔怔望着袍角下露出半边的茶色棉履。
  由不得她多思,毕竟此事因她而起,而且这番祸水东引的决定,乃是临时起意,并非长远谋之,匆促间,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偏偏这样一条万全之策,竟在无形中被旁人插了一手,她却连对方是谁,是何目的,又是从何时开始盯上她的,全然不知。
  若说,并非有人暗中插手,而是周薇自愿为之……
  念头刚浮起,便被崔莞按下,以周薇对秦四郎那一番炙灼如炎的倾慕,断然不会委身于张琅,再者走水一事铜锣震耳,人声鼎沸,便是周薇真与苏醒后的张琅有私,也绝不会舍生忘死,贪欢不起。
  更别提,吴汐等人冲入屋中后,两人竟不躲不避,还赤条条的当众**。
  即便崔莞对周薇全无好感,却也不认为,周薇会如此荒唐无耻。
  故而,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借机对周薇与张琅动了手脚。
  捏了捏稍稍湿润的掌心,崔莞眼中闪过一丝沉凝。
  此举,于她来说是最好不过了,无论是周薇或是张琅,恐怕均没有心思和空闲来寻她麻烦。
  只是那下手之人,定然知晓了什么,若此事作为一个把柄落在连姓名模样都不清不楚的外人手中……
  崔莞心中微微一凉。
  还未容她细细辩明心中疑惑,一双墨色为底,银线绣云纹丝履赫然撞入眼中,随后便是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头顶慢慢响起。
  “阿挽看起来,甚是心烦意乱,何不与我倾述一番?”
  这宛若清泉一般的嗓音,不必抬头,崔莞也知来人是谁。
  她慢慢松开长袖下攥成拳的手,缓缓抬起头来。
  明亮的火光下,秦四郎清俊的面容与往常并无不同,仍旧含着一抹淡淡的儒雅笑容,只是此时,那双乌浓如墨的眼眸中,映入摇曳的火光,透出些许妖冶魅惑。
  这样的秦氏四郎君,也另有一番惑人风姿,只是不知世人得见后,可否还会称之为谪仙?
  崔莞心中念头轻闪而过,顿时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如今形势不明,她竟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不过,她脸上却未曾显露出半分,依旧是淡淡的。
  盯了秦四郎一眼,崔莞便移开眸子,望向已然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舱楼出口,静静回道:“秦四郎君多虑了,我只是担心,若那几名姑子所言属实,周氏女郎当如何是好?以秦四郎君与周城主的交情,想必此时也是忧心忡忡罢?”
  崔莞这番话说得虽轻,但清冽的声音仍随夜风,在渐渐转为窃窃私语的哗然中,慢慢传开。
  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与二人离得略近的有心之人,均听得清清楚楚。
  一阵莫名静谧中,秦四郎嘴边的温笑渐渐敛下,乌黑的眉毛一点一点蹙起,他只顾盯着崔莞,险些忘了,周薇若真出了事,周肃对秦氏,只怕也会心生隔阂。
  毕竟,周薇此行,是为他而来,且又是与他同行途中遇险,于情于理,他均难辞其咎。
  “郎君。”楼管事神情肃穆,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隔开了崔莞与秦四郎。
  崔莞也不在意,正好借此后退数步,离开秦四郎身旁。
  待她推开,楼管事才低声禀道:“自那几名小姑子出来至今,屋内动静全无,郎君还是差人前去查看一番为好。”
  如今船上身份最为尊贵之人,便是秦四郎与周薇,其次方式张琅,此时除了秦四郎外,根本无人有资格,也有胆量上前一探。
  而且秦周两家欲联姻之事,虽不曾大张旗鼓公之于众,可在雍城世家之中,却算不得什么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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