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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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循和何仙仙对视了一眼,都哦了一声,何仙仙又好奇地说,“太孙殿下——长什么样儿呢?和太子殿下生得像吗?”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们还没见过太子殿下呢。毕竟是姬妾,也不好在太子殿下跟前露脸。倒是太孙妃,经常侍奉太子、太子妃晚饭,还有太孙嫔,也算是从小被看大的,和太子夫妇都很熟悉。
  所以,何仙仙这一问,就问得太孙妃、太孙嫔都是一怔。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太孙嫔扑哧一声,握着嘴笑开了,太孙妃也有点忍俊不禁,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两轮弯月亮。
  “这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了。”她叮嘱何仙仙,“公爹虽然和气,可咱们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你们回去问问嬷嬷们,就知道太孙生得怎么样了。”
  太孙嫔也在旁边敲边鼓,她抱着太孙妃的胳膊,亲昵地说,“娘娘,咱们可得给仙仙守密,不然,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她又出名了。”
  何仙仙被吓得脸色煞白,太孙妃看了有点忍不得,就没和她开玩笑,而是温言道,“她又没说错话,其实,从轮廓上来说,大郎和公爹是挺像的。”
  话虽如此,但何仙仙却还是上了心,三个人从太孙妃屋子里出来,回小院子的时候,她就和太孙嫔一起喁喁私语,说了很久的话,倒是把徐循给落了单。
  徐循也无所谓,回到屋子里,她自己去问几个嬷嬷。
  两个嬷嬷一听,也笑开了花。
  “太孙殿下生得很像皇爷,黝黑健壮、英武非凡。”几个嬷嬷是不会和徐循兜圈圈的,赵嬷嬷说,“太子殿下,那是个大胖子。皇爷为了治他的肥胖,请了好多大夫,总不见效。把他们俩放在一起比,岂不是拿儿子在磕碜老子吗?”
  徐循这才明白两个上司遮遮掩掩地在笑什么,想到何仙仙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她也跟着笑了。
  等到正月快完的时候,分明春天还没过呢,太孙宫里却突然收到了新的赏赐。几个妃嫔,都得到了一些时新的布料——织造司刚刚发明的新花色,还有一些花样翻新的名贵首饰。
  这一阵子没有听说西洋、朝鲜有人来朝贡,这些东西,是大内的家底了。徐循估摸着张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们都好生打扮打扮,迎接宫里的男主人。
  不过,既然发了东西,大家免不得也要互相打探打探。太孙妃得的最多,光是各色布料就得了十几匹,首饰也有两三匣,她打开来给徐循她们看,珍珠都有小拇指头肚大,太孙妃让她们各人挑一样走。徐循、何仙仙和孙玉女谁都没动,何仙仙壮着胆子说,“我们哪敢拿娘娘的东西。”
  太孙妃有些无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敢不敢的。母妃宫里,有些昭仪、婕妤,看到母妃头上有新首饰,撒娇放赖,当时拔下来试戴的都有呢。你们只管挑吧。”
  她把木盒子送到徐循这里,徐循看了看太孙妃,觉得她不像是客气,便小心地挑了一个金玉鱼佩。这是个小小的荷包香佩,上头一个金鱼抱了一个玉鱼儿,两头鱼首尾相连成阴阳鱼,很巧,也不大,在满匣子珠光宝气里,是顶不显眼的了。
  有了她做榜样,何仙仙立刻也拿了一朵小小的金莲钗,孙玉女在这个匣子里找不到太小的了,就打开另一个匣子,拿了一对米珠耳环。太孙妃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拿了两匹布来,让她们挑花色,挑好了就裁下几尺,让她们拿回去做衣服穿。
  除了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缂丝以外,太孙妃手里的好东西不少,云锦、蜀锦、洒金罗……都是从前孙嬷嬷口中的,连她也拿不到的好东西。
  有了太孙妃在前,几个妃妾的赏赐就有点平淡了,徐循拿的金玉佩,在太孙妃那里不起眼,到她自己的首饰里,就算是中等档次了。孙嬷嬷说,这东西值钱不在料,在工。这个巧思和雕工,才是最值钱的。
  至于布料,她们拿到的虽然也是时新的名贵料子,但一样就得了几尺,只够做一身衣服,可没有赏人的余裕。徐循和何仙仙互相看过了得的料子,在身上比过了,徐循喜欢何仙仙的织金妆花袄缎子,何仙仙却觉得这个妆花都是瑞兽,和她在太孙妃那里挑的祥云香花比,就看出不好来了。她要送给徐循,徐循过意不去,硬是也还了她一幅绿缨络裙缎。孙玉女过来,也给她们看了自己得的,张贵妃娘娘倒是没有厚此薄彼,一切按品级行事,三个人得的都差不多。
  太孙人还没有回来,春风却已经一阵阵地吹了过来。等到他的车马到城外的那天上午,太孙宫里已经满是他的味道了。许多中人进进出出,最后一次擦洗殿内的家具,把所有一切能拆洗的东西都换了下来,重新铺陈上刚浆洗过半旧不新的褥子、垫子、被子……太子妃派人来看了一次,张贵妃娘娘派人来看了一次,连卧病在床的王贵妃娘娘,都让韩丽妃手下的人来看了一次。徐循被几个嬷嬷关在屋里试妆打扮,一下午都没能出来,等到了快傍晚的时候,嬷嬷们又把她脸上的妆全给抹了。“太孙第一天回来,肯定在春和殿用晚饭。您要见上他的面,那起码得是明儿早上了。”
  徐循也是有点说不出的害怕,感觉能拖一天就是一天似的,这天不必见面,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在屋里吃过晚饭,早早地就要上床睡下。没想到才换了衣服洗过脸,太孙妃那里就来话了:让她和何仙仙一道,过去她的屋子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咯
  恬不知耻地要个留言
  第9章 初见
  太孙妃让过去,时间又不早了,徐循当然不能在这慢条斯理地描眉画脸,让人三催四请。可这会她都要睡了,卸了妆不说,连头发都改成了大辫子,就别说身上穿的百蝶穿花小睡袄了。
  何仙仙就站在她屋子门口等着,徐循都快急哭了,一屋子人都有点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赵嬷嬷说,“太孙妃让你过去,没准就是说说话儿,不打扮也没什么,就这么去吧。别让娘娘久等了。”
  徐循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好一跺脚,披了一件起夜御寒用的大袄子就和何仙仙一道,走出院子,通过回廊往太孙妃那里过去。何仙仙看了她好几眼,低声问,“你怎么就穿这个呀!”
  徐循怯生生地说,“我这不是都要睡了吗……”
  何仙仙倒也没特别打扮,就穿着家常的洒金小紫袄,梳了俏皮的单螺髻,耳朵上吊着两颗不大不小的珍珠耳坠,头上插着太子妃给的金莲花钗子,淡红色的裙子,大红色的绣鞋,又俏丽又利索。一听徐循这么说,她急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你傻呀——”
  可太孙宫又不大,才走了几步,就到太孙妃屋门口了。这会两个人也不好再说小话,只听着里头宫人通传,“两位贵人到了。”
  太孙妃带着笑说了一句,“让她们进来吧。”
  便有人给她们打起了帘子,徐循和何仙仙低眉顺眼地进了屋子,堂屋里没人,她们被引到了西里间。进去的时候,太孙嫔已经坐在里头了,太孙妃盘坐在炕上,她对面隔了个炕桌,就坐着一个青年男子,徐循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被何仙仙拉了一把,两人都跪了下来,口称“婢妾给殿下请安”。
  皇太孙嗯了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轻轻的笑意。“不必行大礼了,都起来吧。”
  何仙仙和徐循都站起身来,徐循哪里也不敢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有点茫然地想:原来这就是太孙的声音……
  皇太孙的声音挺低的,说话也是不紧不慢,透着沉稳,也透着一股徐循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和太孙妃、太子妃甚至是张贵妃娘娘不一样,这些高高在上的娘娘们,其实每一个都很和气,都让徐循觉得可亲可敬,可皇太孙……徐循听着他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有点害怕。
  屋子里一时也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太孙嫔问,“大郎,你老瞧着门口干嘛?”
  她和太孙说话,语气亲热而自在,连殿下都不叫,其实是有点失礼的,不过,太孙看来并不介意,他说,“嗯?不是说有两个小贵人吗?还有一个,怎么还没进来?”
  徐循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呢——她就一心一意地盯着眼前的那块青石板地,一屋子人突然都笑了起来,就她还搁那迷糊的。
  太孙妃就笑着亲自站起身来,走到徐循身边,拉着她的手说,“你抬起头来,给太孙看看……您这是什么眼神,这么漂亮的小闺女,怎么会是仙仙带进来的丫头呢?”
  没等太孙回话,她又转过头对徐循说,“你也是的,这打扮的,比一般的小宫人还要朴素,也难怪太孙要认错了。怎么搞的,今儿这么素就过来了,连眉毛都不画一画,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冷宫里的妃嫔呢。”
  徐循眨了眨眼睛,看看何仙仙、看看太孙妃,再看看太孙嫔——太孙嫔都快笑得倒下去了——再怯怯地看了看忍俊不禁的皇太孙,却也只是一瞥,没有看清,她慢慢地才懂得刚才出了什么事。
  她穿得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以至于太孙压根就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妾侍……
  徐循的脸立刻就滚烫滚烫的,自我感觉都能烧熟一壶水了,她又慌又怕,又急于解释,一下有点乱了方寸,还是太孙妃一把攥紧了她的手,捏了捏她,才把她给捏得冷静了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今儿困得慌,刚、刚才都已经睡着了……”
  一屋子人又笑了起来,太孙妃却没有笑,她温柔地对徐循点了点头,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别怕,没事的。”
  这才又提高了声调,笑着说,“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哪有太孙刚回来头一个晚上,自个儿倒比平时都睡得早的道理……”
  太孙嫔笑得直揉肚子,连何仙仙都握着嘴偷笑。倒是太孙说,“这不怨她,次次回来,头一个晚上我都在春和殿里过的,总要过二更才回来。想来,她屋里人也觉得要到明早才能拜见,才没提醒她。”
  他冲徐循招了招手,温声说,“别怕,我又不吃人,这么怯生生的做什么?以后和我说话,就和你们孙姐姐一样,怎么舒服怎么说……”
  徐循可不敢和太孙来什么‘越说越害羞’,太孙那是什么身份,能给她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已算是天大的恩德了,她要再怕下去,那就有点拿乔了。虽说心还是跳得快冲破喉咙眼,但太孙这么一说,她也就努力地把头给抬了起来,按赵嬷嬷教的礼节,柔和地注视着太孙,眼神尽量不闪烁,也不太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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