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酒
入夜，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跃入了舒家医馆的前院，走到窗边，轻轻扣了扣窗。
窗户打开，那人影跃身而入。
他入屋站定，抱了抱拳，恭敬地称呼了一声，“大人。”
来者正是殷木。
周温然看了他一眼，“孙修成呢？”
“镇上发生了一桩凶杀案，死者是个更夫，被抹了喉咙一击毙命，手法十分利落，死者生前没有与人结怨，且东篱镇偏安一隅，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人命大案，我们怀疑是先前那个漏网之鱼被困在镇子里还没出去，阿成亲自去查了。”殷木回禀道。
“封锁东篱镇，严查所有进出的人，有可疑人物一律先行扣下。”
“是。”殷木应下，又道，“关于东篱镇舒家和程家的积年旧怨，属下已经查出一些眉目。”
“说。”
“当年舒家夫人生了一对双胎，其中一个生下来便先天不足，当时连年战乱，又逢灾年，眼见孩子不好养活，恰好邻县有一个姓程的富户家中无子，想要个女孩子来‘带子’。”殷木说到这里，还贴心地解释了一下，“民间有这种‘带子’的说法，如果夫妻一直生不出孩子便会收养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会给这家带来孩子。”
周温然点点头，让他继续。
“舒家不忍心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因为得不到好的照料而夭折，便将其中一个健壮的孩子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程家。”殷木顿了一下，“隔了一年多，程家果然得了个儿子，不过自程家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之后，那个买来的小姑娘日子便有些不大好过，后来程家的男人没了，成了寡妇的程氏带着两岁的幼子卖了田地，搬到东篱镇开了个杂货铺，那个买来的小姑娘再没人见过，不知是被她丢了还是卖了……后来舒家也搬来了东篱镇，舒家夫人见着了程氏，就想偷偷见自己女儿一面，结果发现女儿不见了，就此和程氏结了仇。”
周温然想，那个被生母卖了，又被养母不知是卖了还是丢弃了的小姑娘……大概便是赵重衣了，难怪长得一模一样，原来竟是双胎姐妹，如今想来，竟也不是特别意外。
……毕竟相像到他都分辨不大出来了。
只是一时心情竟有些复杂，谁能想到那个威风八面的赵将军，幼年这般凄惨，但随即又想，那乱世之中，谁又不惨呢？
“我知道了。”周温然神色淡漠地道。
殷木将舒家和程家的恩怨说完了，还记得上回忘记了的事情，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忘了，便又道：“大人，还有一事，赵重衣已经坠崖身亡了。”
周温然猛地站起身，“什么？”
殷木没想到阁主的反应会这么大，忙道：“是她的副将赵南秋亲口说的，她还带回了赵将军的大刀昆吾。”
周温然又缓缓坐了回去，略有些失神。
如此……大概便是真的了。
谁都知道那把大刀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从来都是片刻不离身，人在刀在，若她还活着，断不可能丢下昆吾。
“大人？”见阁主久久没有出声，殷木唤了他一声。
周温然回过神，挥挥手让他退下。
殷木正准备离开，周温然又叫住了他。
“帮我准备一个身份，身家清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即可。”周温然道，不知这样的身份那位舒伯母能不能满意。
“是。”殷木应下。
“再帮我送一壶酒来吧。”周温然又道。
“是。”见阁主没有别的吩咐了，殷木才从来时的窗口离开了。
周温然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阵，直到外头有敲窗声响起，他起身走到窗边，窗口已经放了一壶酒。他垂眸拎起酒壶，默默低头斟了一杯酒，然后执杯而立，想说点什么，似乎也无甚可说。
才知道她的过往，却又听闻她的死讯，属实有些突然。
最后，他抬手将杯中酒倒了，也算是祭奠过她。
说来，她也算是因他而死，周温然似乎可以预见朝中那些冲着他而来的口诛笔伐，他本就一片狼藉的名声大概又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他抬手又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直入肺腑，甚是爽快。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她得胜归来的场面，那日京城万人空巷，去迎赵将军凯旋，她骑着火红的战马，背上系着那把标志性的战刀“昆吾”，一路笑盈盈地挥手示意，惹来无数少男少女倾慕的目光和无数的香帕荷包……甚至有男子丢折扇，端的是意气风发，风光至极。
如今，一切俱成过眼云烟。
不过，赵重衣的今日，也许便是他的明日吧。
周温然往日酒量不错，如今因为中了那等龌龊之毒对酒分外敏感，喝了一盅便有些手软脚软，他随手将酒壶搁在了窗外，便关上窗去歇息了。
却不知殷木返回舒家医馆来送酒的时候，恰好前院常喜起夜，他便从后头绕了进来，惊动了还未歇下的赵重衣，赵重衣没有立时追出来，她自己身份有问题，不敢冒然露面，生怕迎面遇上天骑阁的人，那可真不知到底谁是贼了。
琢磨了一下舒小满若是发现不对劲会怎么办，她稍稍等了一阵，才谨慎地推门出来，左右看看，出了院子，也不敢高来高去，只脚踏实地走着。
秋天入了夜已经有了丝丝凉意，赵重衣一路摸到前院，也没发现什么，准备回去的时候，忽地闻到了一阵酒香。
赵重衣一下子馋了。
她许久没有喝酒了。
循着香味，赵重衣在一扇窗户外头发现了一壶酒，拿起来摇一摇，嗬，还有大半瓶呢！她忙打开一闻，香气扑鼻，难怪那么远都能闻到。
也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
赵重衣犹豫了一下，到底抵不过肚子里的馋虫，张嘴仰头便是一大口。
好酒！
一口下去，还是不大过瘾，赵重衣又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喝了一口又一口……
原本只是想解解馋，结果一不小心，全给喝光了。
最后，赵重衣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有些心虚地将空壶放回原地，悄悄溜回了后院。
窗户打开，那人影跃身而入。
他入屋站定，抱了抱拳，恭敬地称呼了一声，“大人。”
来者正是殷木。
周温然看了他一眼，“孙修成呢？”
“镇上发生了一桩凶杀案，死者是个更夫，被抹了喉咙一击毙命，手法十分利落，死者生前没有与人结怨，且东篱镇偏安一隅，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人命大案，我们怀疑是先前那个漏网之鱼被困在镇子里还没出去，阿成亲自去查了。”殷木回禀道。
“封锁东篱镇，严查所有进出的人，有可疑人物一律先行扣下。”
“是。”殷木应下，又道，“关于东篱镇舒家和程家的积年旧怨，属下已经查出一些眉目。”
“说。”
“当年舒家夫人生了一对双胎，其中一个生下来便先天不足，当时连年战乱，又逢灾年，眼见孩子不好养活，恰好邻县有一个姓程的富户家中无子，想要个女孩子来‘带子’。”殷木说到这里，还贴心地解释了一下，“民间有这种‘带子’的说法，如果夫妻一直生不出孩子便会收养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会给这家带来孩子。”
周温然点点头，让他继续。
“舒家不忍心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因为得不到好的照料而夭折，便将其中一个健壮的孩子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程家。”殷木顿了一下，“隔了一年多，程家果然得了个儿子，不过自程家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之后，那个买来的小姑娘日子便有些不大好过，后来程家的男人没了，成了寡妇的程氏带着两岁的幼子卖了田地，搬到东篱镇开了个杂货铺，那个买来的小姑娘再没人见过，不知是被她丢了还是卖了……后来舒家也搬来了东篱镇，舒家夫人见着了程氏，就想偷偷见自己女儿一面，结果发现女儿不见了，就此和程氏结了仇。”
周温然想，那个被生母卖了，又被养母不知是卖了还是丢弃了的小姑娘……大概便是赵重衣了，难怪长得一模一样，原来竟是双胎姐妹，如今想来，竟也不是特别意外。
……毕竟相像到他都分辨不大出来了。
只是一时心情竟有些复杂，谁能想到那个威风八面的赵将军，幼年这般凄惨，但随即又想，那乱世之中，谁又不惨呢？
“我知道了。”周温然神色淡漠地道。
殷木将舒家和程家的恩怨说完了，还记得上回忘记了的事情，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忘了，便又道：“大人，还有一事，赵重衣已经坠崖身亡了。”
周温然猛地站起身，“什么？”
殷木没想到阁主的反应会这么大，忙道：“是她的副将赵南秋亲口说的，她还带回了赵将军的大刀昆吾。”
周温然又缓缓坐了回去，略有些失神。
如此……大概便是真的了。
谁都知道那把大刀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从来都是片刻不离身，人在刀在，若她还活着，断不可能丢下昆吾。
“大人？”见阁主久久没有出声，殷木唤了他一声。
周温然回过神，挥挥手让他退下。
殷木正准备离开，周温然又叫住了他。
“帮我准备一个身份，身家清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即可。”周温然道，不知这样的身份那位舒伯母能不能满意。
“是。”殷木应下。
“再帮我送一壶酒来吧。”周温然又道。
“是。”见阁主没有别的吩咐了，殷木才从来时的窗口离开了。
周温然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阵，直到外头有敲窗声响起，他起身走到窗边，窗口已经放了一壶酒。他垂眸拎起酒壶，默默低头斟了一杯酒，然后执杯而立，想说点什么，似乎也无甚可说。
才知道她的过往，却又听闻她的死讯，属实有些突然。
最后，他抬手将杯中酒倒了，也算是祭奠过她。
说来，她也算是因他而死，周温然似乎可以预见朝中那些冲着他而来的口诛笔伐，他本就一片狼藉的名声大概又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他抬手又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直入肺腑，甚是爽快。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她得胜归来的场面，那日京城万人空巷，去迎赵将军凯旋，她骑着火红的战马，背上系着那把标志性的战刀“昆吾”，一路笑盈盈地挥手示意，惹来无数少男少女倾慕的目光和无数的香帕荷包……甚至有男子丢折扇，端的是意气风发，风光至极。
如今，一切俱成过眼云烟。
不过，赵重衣的今日，也许便是他的明日吧。
周温然往日酒量不错，如今因为中了那等龌龊之毒对酒分外敏感，喝了一盅便有些手软脚软，他随手将酒壶搁在了窗外，便关上窗去歇息了。
却不知殷木返回舒家医馆来送酒的时候，恰好前院常喜起夜，他便从后头绕了进来，惊动了还未歇下的赵重衣，赵重衣没有立时追出来，她自己身份有问题，不敢冒然露面，生怕迎面遇上天骑阁的人，那可真不知到底谁是贼了。
琢磨了一下舒小满若是发现不对劲会怎么办，她稍稍等了一阵，才谨慎地推门出来，左右看看，出了院子，也不敢高来高去，只脚踏实地走着。
秋天入了夜已经有了丝丝凉意，赵重衣一路摸到前院，也没发现什么，准备回去的时候，忽地闻到了一阵酒香。
赵重衣一下子馋了。
她许久没有喝酒了。
循着香味，赵重衣在一扇窗户外头发现了一壶酒，拿起来摇一摇，嗬，还有大半瓶呢！她忙打开一闻，香气扑鼻，难怪那么远都能闻到。
也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
赵重衣犹豫了一下，到底抵不过肚子里的馋虫，张嘴仰头便是一大口。
好酒！
一口下去，还是不大过瘾，赵重衣又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喝了一口又一口……
原本只是想解解馋，结果一不小心，全给喝光了。
最后，赵重衣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有些心虚地将空壶放回原地，悄悄溜回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