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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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已深,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檐下雨声嘀嗒。
  赵重衣披衣下床,推开窗向外望去,有凉意扑面而来,吹得人愈发清醒了起来,外头是一片暗沉沉的黑,雨丝如帘……她定定地望着外头沉沉的夜色,许久之后,关上窗又躺回了床上。
  天色将明的时候雨停了,出了个大太阳,竟是一个好天。
  舒家一家子正吃着早膳。
  “昨天晚上下雨了吗?我早上起来看到外头院子里都是湿的。”舒半夏一边咬着糖心馒头,一边道。
  “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舒天冬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每次睡得都雷打不动的,下个雨哪能惊醒你。”
  舒半夏白了他一眼,“我不跟叛徒说话。”
  想起糖葫芦和核桃酥的滋味,舒天冬的小脸微微红了红,起身又去盛了一碗胡麻粥,顺手又拿了块蒸饼。
  除了赵重衣之外,一桌子的人都看着舒天冬瞪大了眼睛,俱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今日的胡麻粥和蒸饼是不是格外好吃?”舒母有些不确定地道。
  “吃着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啊。”舒父喝了一口粥,又咬了一口饼,疑惑道。
  ……莫怪他们如此惊讶,因为舒天冬自小就是不肯好好吃饭的,更小的时候一家子为了哄他吃一口那叫一个不容易,待到读书了晓事了,虽不再要旁人哄着吃,但能少吃一口那都是决计不肯多吃一口的。因为这样,虽是龙凤胎,他看上去却要比舒半夏瘦小一些,往日舒天冬攻击舒半夏像个傻子,舒半夏总反击说舒天冬是个矮子。
  舒天冬喝了一大口胡麻粥,又咬了一口蒸饼,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格外努力的样子,他一边吃着一边时不时瞅一眼坐在对面的赵重衣,想以眼神暗示他会努力吃饭养好身子骨,以便为拜师学艺做准备!
  赵重衣却没有注意到他时不时递过来的小眼神,她心不在焉地咬着蒸饼,一副神情不属的样子。
  “小满,小满?”舒泽兰注意到她,叫了她几声。
  赵重衣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在叫自己,她看向舒泽兰,“嗯?”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舒泽兰关切地问。
  赵重衣摇摇头,“没有,刚刚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舒泽兰正想问是什么事,一旁的舒母却踢了他一脚,舒泽兰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舒母,便见舒母横了他一眼,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因为舒母打了个岔,他也不好再问。
  饭后,舒母悄悄把长子拉到一旁,叮嘱道:“昨日王良那混账东西成亲,你妹妹心里不痛快,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良成亲小满为什么要不痛快?”舒泽兰不解。
  “跟你说不清楚,反正这事儿别提就对了。”舒母没有心情同蠢儿子解释前因后果,只敷衍道。
  虽然舒母不说,但舒泽兰很快也知道了原因,因为昨日刚和王良成亲的吴小莲来串门了。
  舒泽兰正准备出门,一开门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吴小莲。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吴小莲看起来气色格外的好,脸上抹了胭脂,梳了妇人头,头上还插了一根不算细的金簪子,也没了往日那股子羞怯劲儿,见了舒泽兰,大大方方地道了一声,“舒大哥好。”
  舒家一家子相貌都挺好,舒泽兰自然长得也不差,而且又是个读书人,身上总带着一股子书卷气,人却很和气,全然没有书生的清高,镇上的姑娘鲜有不喜欢他的,吴小莲自然也不例外。但吴小莲却是个务实的姑娘,她知道舒泽兰读书读得不差,私塾里的先生都说如果东篱镇能出个状元,那必然就是舒泽兰了……状元啊,那可是能见皇上的人,吴小莲心动了吗?没有,她的心“啪唧”一下死了,状元离她太远了,她够不着。别说舒泽兰对她没什么意思,即便有,万一他将来真的中了状元,那戏文里状元家里的糟糠妻几个能捞得着个好下场的?那不得给皇帝当女婿娶公主,原配?那是不存在的,下堂休弃贬妻为妾都是好的,万一遇上个狠毒的,小命都没有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状元,吴小莲一下子相中了王屠夫家的王良,在她哄得未来婆婆的喜欢之后,婚事果然成了,如今她顿顿有猪肉,头上有金簪,小日子不知道多美。
  舒泽兰并不知道吴小莲对自己起过心思,只知道吴小莲和妹妹小满关系很好,常来家中寻小满说话,便微笑着拱手道了一声好。
  “不是要出门吗,杵在门口干什么?”舒母走了过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吴小莲,下意识便蹙了一下眉。
  “舒大娘。”吴小莲忙叫人。
  舒母应了一声,面色却是淡淡的。
  “小满呢?”吴小莲探了探身子,问。
  舒泽兰正要说话,舒母却截住了话头,道:“小满在厨房帮忙呢。”
  吴小莲讪讪地笑了一下,“我想找小满说说话,她在忙的话,我就在前院等她忙完吧。”
  舒泽兰看了舒母一眼,心里有些诧异,今日小满早膳时总一副神情不属的样子,吃过早膳就回房去了,母亲为什么说谎?
  舒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吴小莲一眼,“你随意。”若她说小满在房间,吴小莲肯定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说要去房里找小满,然后又暗搓搓给小满添堵了,可要说小满在厨房,那吴小莲是决计不敢去厨房找小满的,因为她怕冯婆子。
  舒母顾忌着邻里关系不好明目张胆地拿吴小莲怎么样,冯婆子却是没这个顾忌,她一生孤苦,如今等于是在舒家养老,更把小满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因为王良总提着肉来家里,冯婆子也知道一二,后来吴小莲盯上了王良,冯婆子见了她就没什么好脸色。前些日子小满走失之后一身是伤地被找了回来,卧床养伤的时候,吴小莲和王良订了亲,后来吴小莲有一回来找小满,便被冯婆子打了出去。
  舒泽兰看着格外冷淡的舒母,再想想先前舒母说的话,心里忽地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该不会小满对王良……有什么想法?小满中意的不是如玉吗?又关王良什么事了?
  “你不是急着出门吗?”舒母斜了他一眼。
  舒泽兰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出门去了。
  吴小莲如愿和王良成了亲,实在太想和小满说说话了,便厚着脸皮进门坐下了。
  舒母也不招呼她,自顾自忙着。
  饶是吴小莲向来脸皮不算薄,也有些坐不住了。正在她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冯婆子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
  吴小莲看到冯婆子,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冯婆子却是没空搭理她,笑呵呵地将那年轻的妇人引了起来,“夫人,施家娘子来了。”
  施家娘子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官媒,一张巧嘴说成了无数的亲事,尤为可贵的是讲良心不瞎说,因此经她手的亲事少有不成的。
  舒母忙迎上去,毕竟家中有儿有女的,这媒婆轻易得罪不得。
  吴小莲便眼睁睁看着晾了她许久的舒母热情洋溢地将人请了进来,又让冯婆子上了点心茶水……她可是干坐了许久也不曾喝到一口水呢。
  施家娘子也不卖关子,坐下喝了口茶,便笑盈盈地说了来意,“是一个叫周如玉的公子托我来说媒的。”
  这话一出口,在场几人面色不一,冯婆子是一脸喜色,舒母是先惊后喜,惊的是没想到如玉这么快就请了媒人上门,喜的是他一个外乡人在东篱镇人生地不熟的竟然能请到施娘子,说明是用了心的。吴小莲面色却稍稍有点复杂,她向来喜欢和舒小满别苗头,她前脚刚成亲,后脚就有人来给舒小满提亲,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施娘子说的媒多了,见的人也多,见了在场几人的面色,便知道这亲事八成有谱,便又笑着道:“别看这后生年纪轻轻,待人行事颇为周到,且对舒二姑娘是一片真心,他知道自己是外乡人,居无定所的无法让你们放心,如今已经在镇上租好了房子,就在西街。”
  舒母有点心动。
  “可是……小满若要嫁给他,他将来拿什么来养小满呢?”一旁坐着的吴小莲忽然道。
  舒母淡淡地瞅了她一眼,虽不喜她擅自插嘴,也不知道她这新婚头一日就上人家来串门是什么道理,但她说的却也正好是自己所顾虑的,因此并没有说什么。
  施家娘子不知道吴小莲是什么人,只当她也是施家人,便笑着道:“可给你问着了,周公子如今在云来楼当副厨呢。”
  “怎么可能!”吴小莲惊呼。
  云来楼可是东篱镇最大的酒楼,且云来楼的大师傅朱颐祖上是做御厨的,王屠夫家的猪肉口碑不错,因此云来楼的的猪肉大都是王屠夫家提供的,王良长期给云来楼送货,也算和朱颐相熟,据王良说这位大师傅性格清高又自傲,很不好相处,且云来楼的后厨向来是他的一言堂,怎么可能聘个副厨来分权!
  想到这里,吴小莲的心定了定,怀疑地看着施娘子道:“真是媒人一张嘴,你可不要为了能说成这桩亲事就信口胡说。”
  施家娘子气乐了,“这事儿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由得我胡说吗?”
  “云来楼的大师傅祖上可是御厨,云来楼向来都是这个大师傅在管,从来没有聘过副厨!”吴小莲不服。
  “实不相瞒,周公子去云来楼便是这位大师傅向东家推荐的,还是这位大师傅亲自去请的呢。”施家娘子看出了一些端倪,笑着道。
  吴小莲目瞪口呆,尤自不信,正欲再辩些什么,舒母已经打断了她。
  “让施娘子见笑了,这是王屠夫家刚娶的儿媳,不认得施娘子的大名,你不要见怪。”舒母笑着道,又转头对吴小莲道:“这位是施家娘子,她做媒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会信口开河,你看我今日要招待客人,你昨日刚进门,今日想来也忙,不如回头再来找小满说话?”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了,还说她不懂礼数。
  吴小莲红了脸,自知失言,讪讪地走了。
  吴小莲一走,气氛便愉快了许多,可以说相谈甚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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