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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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的时候,赵重衣忽地睁开了眼睛,她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此时她正手脚并用地缠在周温然身上……这姿势她简直毫不意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睡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周温然身上缠,这一路她都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大抵是天寒地冻的,他身子比较暖和?……总不能是她馋他身子吧?!
  而周温然对此显然是乐见其成的,不然为何总趁她睡着后偷偷卸下她手腕脚腕上的铁链,可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赵重衣哼一声,推开了他。
  周温然被她一推,便乖乖侧过了身。
  ……不对,乖过头了。
  赵重衣之前半夜醒来想要推开他,这家伙可是难缠得很。
  “周温然?”她试着叫了他一声。
  他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极沉,往日他可是警醒得很,她稍一动作,他就醒了。
  赵重衣眉目微沉,她起身推了推他,“周温然,醒醒。”
  他被她一推一拉,身子便侧了过来,成了仰面躺着……这样大的动静,他还是没醒,赵重衣心里慌乱了一瞬,咬牙探了探他的颈脉,然后稍稍松了口气,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凝神往他背上拍了一掌。
  周温然被这一掌拍得吐了一口血,然后脑袋一歪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沾了血色的双唇看起来异常苍白。
  “周温然,你醒醒……”赵重衣拍了拍他的脸颊。
  周温然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赵重衣注意到他方才吐出来的那口血的颜色暗沉得有些异常……这是中毒了?
  她想了一下,意识到问题大概便是出在今天晚上那一顿锅子上,她出于戒备没动筷子,可是周温然却吃了不少……
  那么天骑阁其他人呢……?
  赵重衣心下一沉,她扶周温然躺下,起身下床,走到桌前拿起了被布裹着的昆吾……她先前是为了回东篱镇取回昆吾才会再次落入周温然手中,这一路周温然一直亲自看守着她和昆吾,虽然昆吾近在咫尺,但她从来没有机会将昆吾拿回来。
  而此时,昆吾就在她手中。
  她握住刀柄,解开了缠绕在上面的布条,望着通体幽黑的刀刃,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有细碎的声响自门外传来,赵重衣握紧了刀柄,闪身躲到了门后。
  有两名黑衣人大喇喇地推门进来,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有寒风带着雪粒卷了起来,他们直奔床头,赵重衣在他们踏进房门的一瞬间便一脚踹上了房门,一刀砍下,其中一个黑衣人哼都没有哼一声,甚至没有看清是谁下的手,便倒了下去,另一个黑衣人顿时惊慌起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刀刃通体幽黑,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不曾透出一丝光来。
  那黑衣人露出惊悚又不敢置信地神情,这房间里有两个人,能使这样一柄刀的,必是赵重衣无疑,可是赵重衣不是应该已经中毒倒下了吗?为什么还活蹦乱跳的?
  “你们下的是什么毒?”赵重衣逼问。
  她甚至没有去问他是何人派来的,因为她心知肚明,这些人只是小喽罗,而幕后主使之人必然便是当朝宰相周熙无疑,所以她不曾废话,怕逼急了这人当场自尽。
  然而话音落下,她却并没有得回答,然后便见那人身子软软的倒下,萎顿在地。
  赵重衣皱了皱眉,上前一摸,已经没了气息。
  好吧,还是毫不犹豫地自尽了。
  房间里满是血腥之气,因为燃着炭火的关系,这血腥之气越发浓厚,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温然,决定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得出去看看情况,可又不放心周温然一个人在房间,若是再有杀手寻来,周温然这副动弹不得的模样简直任人鱼肉。
  赵重衣拿了毳衣将周温然裹好,然后将他背了起来,提着大刀略有些蹒跚地走出了房门,周温然看着瘦削,体重却是不轻,饶是赵重衣,背上背了这么一个人也有些吃力。
  一走出房门便有寒风夹着雪粒子打在了脸上,打得脸颊生疼,赵重衣下意识反手将周温然毳衣上的帽兜往下拉了拉,然后扶住他的腿将他往上托了托,背得更稳当了一些。
  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雪上有两排脚印,应该是方才那两个被她解决了的杀手留下的,见并没有第三排脚印,赵重衣知道这会儿还没有旁的人过来,她背着周温然踩着这些脚印走了出去。
  陆玖晚间酒瘾犯了没有吃太多菜,倒是喝了一肚子水,半夜的时候被尿憋醒了,感觉昏昏沉沉的胸口有些憋闷,他强撑着起身去解手,解完手回来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门口的雪地上,有几滴殷红,乍一看仿佛是梅花落在了雪地里一般……殷木眸光一凝,上前用指尖捻了一些殷红放在鼻端一闻,是血。
  陆玖倏地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有人夜袭吗?他谨慎地推开门,房间里十分安静,并没有打斗之声,陆玖有些疑惑,赵栋和他睡一个房间,难道是赵栋已经把人解决了吗?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陆玖忽地看向赵栋的床铺……血腥味是那里传来的,若是赵栋解决了杀手,这会儿应该示警才对,为什么会悄无声息?!陆玖提着心快步走到赵栋的床铺前,便见赵栋躺在床上,面色灰白,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切口,床铺上到处是飞溅的血迹……已然没了气息。
  陆玖一脸错愕,赵栋身手不差,为什么竟会悄无声息地被人割了喉,就在他一泡尿的功夫?!陆玖只感觉一阵气血上涌,他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这才感觉胸口的憋闷散去了一些,他抹了一把唇角的血迹,看着那略显暗沉的血色……果然是中毒了。
  难怪赵栋会毫无反抗地被割了喉,若非他酒瘾犯了晚上没吃几口,许是这会儿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被割了喉的,也有他一个。
  陆玖额前青筋毕露,他拔出了床头的长剑,紧紧地握在手中,提剑便奔了出去。
  那杀手大概是有恃无恐,完全没有要遮掩行踪的意思,陆玖顺着一路殷红的血迹追进了另一个房间,他破门而入的时候,便看到一道黑漆漆的身影正欲欺身上前,故技重施对床上躺着的人下手。
  陆玖一下子红了眼,仿佛看到了赵栋被杀的场面,他上前一步,出剑极快,一剑便将那黑衣人捅了个透心凉。
  杀人者被杀也不过是在一瞬间,陆玖一脚将那被他一剑断了心脉的黑衣人踹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是头一回出京办差的元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年少气胜很是立了几桩功劳,这才有了跟着阁主出京办差的机会,这会儿他正无知无觉地躺着,丝毫不曾发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陆玖上前探了探他的颈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他皱了皱眉,听到隔壁传来响动,他心中一提,忙匆匆赶去了隔壁。
  陆玖不知道杀手来了几人,也不知除了他还有没有清醒着的天骑卫,因此并不敢打草惊蛇,打算逐个击破,他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床边正准备下手,陆玖刚要上前,却见那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被击落了。
  “你要干什么!”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满含着愤怒。
  陆玖稍稍后退一步,这个声音……是殷总旗。
  “殷总旗不要忘记答应我家大人的事,不该插手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为妙。”那黑衣人面含讥诮,开口道。
  “你只说要赵重衣的命,为何要对天骑阁的人下手!”殷木怒道。
  他欠那人一个人情,答应了要替那人办一件事,那人说不能让赵重衣活着进京,他利用阁主的信任在今晚的饭食中加了会使人昏睡的药物,为了取信于阁主以及事后不被怀疑,晚间的锅子他也吃了,只是吃得不算多……因此听到外头异常的响动,他挣扎着下了床。
  却没有料到……他竟然看到那人派来的杀手眼也不眨地取了他手下一名天骑卫的性命!
  “赵重衣若是死在你们手上,你们怎么对皇帝、对天下人交代?若是天骑阁也死伤惨重,到时候便说赵重衣负隅顽抗,和你们阁主同归于尽了,岂不妙哉。”那人含笑道。
  殷木听明白了。
  那人不仅仅想要赵重衣的命,也不打算放过天骑阁。
  殷木惨笑一声,觉得自己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他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提剑便将眼前这胆敢口出狂言之人捅了个透心凉。
  然后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玖。
  殷木猛地僵住,“你……”
  为什么还醒着,又听到了多少……
  他忽然有些不敢问。
  “该听的不该听的差不多都听到了。”陆玖扯了扯唇角,“酒瘾犯了没什么胃口,晚上锅子吃得不多,不然这会儿应该已经和赵栋一样死透了。”
  殷木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赵栋……死了。
  是因为他。
  “你下的什么毒?”陆玖问。
  殷木面色一白,“是使人昏睡的药,于性命无碍。”
  “问题是这会儿叫不醒他们,就于性命有碍了。”陆玖嘲讽了一句,又问:“可有办法叫醒他们?”
  殷木扔了一个小瓷瓶给他,“放在鼻端一嗅便可,只是……体力没有那么快恢复。”
  陆玖接过小瓷瓶,又问,“杀手来了多少?”
  殷木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陆玖面色冷了下来,“我们需要一个个将人叫醒,不管杀手来了多少,都得在他们动手之前留下他们的性命,否则死的就是被你毒躺下的天骑卫。”他说着,盯着殷木,慢慢退了出去,直至出了房门,才掉头直奔下一个房间。
  ……这是在防着他。
  殷木惨白着脸,掉头与他兵分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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