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别问,我会告诉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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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别问,我会告诉你1
  “奶奶的眼睛……”
  “哭坏的。”念初扯了下嘴角,她是惯笑的姑娘,从小经历的太多,好事坏事先把笑露出来,下面的路似乎就能好走些。
  那一口藕合咽下,嘴里还是花生油和十三香的味儿,宁言书唇角沾了点油,说起话来闪亮亮的:“我之前都没发现。”
  “我奶奶可厉害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白天去上班老虎就帮我守着她,有时候我忙,她还能给我留饭,家里的东西几十年没变地方,就怕她摸不着。你就见过我奶奶一回,绝对发现不了,小五也是后来我说她才知道的。奶奶也摸小五的脸,也对她说那些话,她放心不下我。”念初有些难过,但还是在笑着,“不是一下坏的,她老是哭,慢慢就看不见了,我们上医院,大夫说没得治了,奶奶心里也有准备,并不是太难接受。”
  宁言书被她笑得心里不是滋味:“喂,小鬼,不想笑的时候别笑,很丑。”
  念初强撑起来的完美弧度缓缓落下,那根一直绷紧的橡皮筋徒然松了,脸庞瞬间冷了几度,她扯了扯笑得僵硬的脸,说:“那我就只允许自己放纵几分钟,小宁哥,我是要干大事的人,可不能这么一直怨天尤人,握拳!”
  “握个头!”宁言书的手压着她脑袋晃了晃,眼梢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心疼。
  “嘿嘿。”念初又笑起来,这回是真笑,任由宁言书这么压着脑袋,一会儿后甩开,“惊呼哎呀我的菜!”
  厨房里传出点糊锅的味道,小丫头叽叽喳喳拔腿狂奔,宁言书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阖上的房门,跟着去了厨房。
  惯会戴面具的小丫头,也只有在他面前有点真,他希望她能越来越好。
  ***
  菜端上桌,小小一张平时只供念初和奶奶吃饭的桌摆不下,旁边又拉了一张小板凳,两人坐在热乎乎的地板上,念初报着菜名:“喏,小宁哥,这个是宫保虾仁,虾可活了,我把虾线挑了,你尝尝看!这个京酱肉丝是我奶奶的老方子,我奶奶熬酱可地道了你也快尝尝!还有还有,红烧鱼,这鱼要看眼珠子,眼珠子凸出来的才叫新鲜,我让鱼摊的刘叔亲自杀的,可干净了!素菜是醋溜白菜和西红柿炒蛋还有炒合菜,这炸藕合和葱爆羊肉我平时做得少,你少吃点,没前面那几个菜好吃。”
  傻丫头嘻嘻笑着,把刚才在锅里炸久了的藕合拖走。宁言书筷子悬着,胳膊一伸就夹中了,把黑焦的地方掰掉,其他黄灿灿的都能吃,刚才那个没吃够,这个咬一口里头的肉汁流出来,泛着鲜甜和十三香的味道,比大院食堂做得好吃多了。
  再夹一筷子合菜,合菜考验功夫,要做到韭菜豆芽不出水就得火大手快,他知道小丫头煮面味儿好,没想到合菜也拿手,这一手春天吃合饼的时候最合适,薄薄的饼子卷上这么脆的合菜,肯定很好吃。
  突然就想到她曾经笑着说过的,七八岁就能踩着小板凳上灶台做饭给奶奶拎去。宁言书从小生活的环境里没这样的人,小五作为他们这一圈唯一的丫头那是哥哥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冬天怕她冻着夏天怕她热着,小时候学走路跌一跤身后就有皮猴似的男孩排队给她吹给她买糖给她上药,他也从来不是个心软的,没对着谁都想着能帮就帮一把,念初是第一个。
  他宁愿这丫头难过的时候对着他放声大哭也好过笑得那么丑。
  “这谢礼有诚意。”小宁爷一手端饭碗一手夹菜,是饿狠了,吃得速度比那天吃面还快,但样子依旧那么好看,念初跟所有做饭的厨子一样,就喜欢看人家吃得香,其实自己闻油烟早闻饱了的。
  看他满意她就放心了,一堆软垫里站起来,穿着厚厚的羊毛袜去给宁言书端饭后水果,宁言书一瞧,这丫头真舍得,进口车厘子寒冬腊月里不便宜,她买个头最大最紫最甜的。
  前头几次见她觉得油滑,现在又觉得她心眼实。小宁爷想起姥爷说的话,看人不能带偏见,坏人也有三分善,更何况是这么个小丫头。
  吃了饭消食,外头冷,两人就窝在书柜前看书,宁言书翻到一本民间杂谈,书虽破讲得倒挺有意思,就看了下去,他手边是樱桃,念初坐他身边,怀里是一桶巧克力冰淇淋,挖一勺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化开,手里的书翻一页,把冰淇淋往小宁爷怀里一伸。
  杯子里两把铁勺,宁言书拿起自己的勺挖一口,手里的书也翻过一页。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划过,等再抬头,已经过了一个成年男子能待在女孩家的合适时间段,宁言书向念初讨了个书签,小心把书留了记号,说下回来看完。
  念初送他出门,挥着手,嘴里冒出白气:“小宁哥,再见。”
  宁言书挥挥手,让她赶紧的进去。
  这顿饭,晚上躺在自己床上回味一番,吃得那叫一个舒心畅快,小宁爷拍拍滚圆肚皮,他那个破胃,没吃疼吃多了也疼,起来磕一片铝碳酸镁,重新躺回去,睡了个踏实觉。
  ***
  这年B城下第一场雪那天,陆海洋给底下弟弟妹妹都挂了个电话,说晚上他攒局,所有人务必到。
  宁言书在戴副院长那儿挂了号,正要进去的时候接了这个电话,笑着问:“提前发压岁钱啊?”
  陆海洋笑了一下:“领你们认认人。”
  这一句话让小宁爷微微楞了一下。
  陆海洋叫了声宁子,跟他说:“哥也到岁数了。”
  宁言书嗯了声,想起他家大宁,要是还在现在也该给他找个嫂子了。
  念了他的号,天冷,宁言书白大褂里头多加了件羊毛衣,进去跟戴副院长说姥姥最近的情况,冬天是老人犯病的高发期,他自己就是大夫知道年关难过,幸好家里老太太吃药比吃饭勤快,这点上不叫他操心。
  戴副院长推推老花镜,说:“言书啊,最近新到了一种进口药,数量不多,给你拿几盒,你让秦主任试试,要是效果好回头我让人外面帮你找。”
  其实封建统治之下的阶级之分在今天的社会依然残存,宁言书在骨科更是能接触到这样的事,一种药,精贵,疗效是国产药没法比的,但就那么多,每一盒都早有名字,四九城里各路神仙那么多,只有金字塔最顶上的那一拨才能享受特权。
  很多生死关头,你有钱没有用,得有权。
  药少,有钱的比不过有权的,最后有权的活了,有钱的不一定。
  积水潭背后小楼里住高干病房的那波人,都享受着国家特供,照理来说秦筝这种病每年定时“进厂”保养是最稳妥的,打打进口药,疏通疏通血管,病房里条件也好,和家里没什么区别。可她不爱待在这儿,总会想起扔下她先走的老伴。
  她不说宁言书也能猜到,于是任由老太太任性地不上医院,他每一季从病房拿了针管回来自己给姥姥抽血,再送去检验科化验,报告出来了往戴副院长那儿走一趟,麻烦人家帮忙瞅瞅。
  老太太这几年保养得不错,没再进过医院,宁言书从药房领了药,仔细看完英文说明书,想了想,给经常往他们科室跑的药代那儿打了个电话,让人帮忙问问这药的渠道。
  那人办事牢靠,电话很快回过来,说能买着,还是第一手价,价钱宁言书不在意,只要是正规渠道就成,往人家账上打一笔钱,让人尽快办好。
  而今天药房里拿的他扣了下来。
  下午回了趟大院给老太太送药,都是吃惯了的,秦筝看了眼随手放桌上,张罗着要让司机载她出去买菜,宁言书拦住人:“姥姥晚上我有事。”
  秦筝拉着孙子的手:“你要是多回来陪我吃吃饭我就不用吃那劳什子的药喽。”
  人老了喜欢撒起娇来,宁言书解释着:“海洋哥找我。”
  “找你什么事啊?”
  “让我们见见未来嫂子。”
  老太太眼亮起来,逮着机会:“海洋从小就让人放心,你呢?你也老大不小啦,该找啦,要不要姥姥帮你看看?趁着我还没太老能帮你带几年孩子,你爹妈就甭指望了,忙得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
  那二位哪会带孩子啊,宁言书从来不指望。
  他孝顺,虽然眼下没那打算,但嘴上还是应着:“成,我抓紧。”
  老太太生气:“这话你都说几回了?怎么一直没动静?”
  宁言书被缠怕了,明明时间还早却说要走。
  老太太追到门口:“不是晚上么?”
  “我回趟医院。”
  车子开出来其实没回积水潭,街上兜两圈,实在无聊,给小五打电话,小五这丫头最近也不缠她念初姐了,闷不吭声给你憋个大的,宁言书听见电话那边有男人的声音,不是陆子的。
  南春碎碎念:
  姚小五你真憋了个大的,陆子得跳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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