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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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很正常,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回家休息两天,才不正常。
  但陈念觉得很心慌,警察和老师能处理多少刘昕和家里的矛盾,真正让矛盾爆发的点,刘昕和家长不会告诉任何人。
  刘昕的朋友告诉陈念,刘昕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太好,她小时候被放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初中才被爸妈接到了安良。
  接来了也不怎么管,爸妈忙着赚钱,刘昕自己能吃能喝,好像也就不需要怎么管了。
  于是这么多年,父母与孩子之间亲密的情感没有培养出来,反而逐渐恶化。
  进入青春期的刘昕开始变得叛逆,她是一个外表文静内敛,实则内心十分开放大胆的孩子。
  她敢去夜店,敢去纹身,敢从头开始学自己完全不会的舞蹈,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出最性感
  热辣的姿势。
  于是,在父母一次如常地对她人生进行安排、幻想她将来嫁人生子的美好生活的时候,她也敢站起身,道:我不会。
  我不会走那条你们都知道的路,因为我喜欢女孩子。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也不会被逼着嫁人,至于孩子,还没想过,等我再长几年,觉得自己不会像你们一样,是不负责任的家长以后,可能会收养一个。
  可以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父亲掀翻了桌子,母亲的巴掌落在女儿的脸上,刘昕收拾东西要离开这个家,父母吼着道:走了就不要回来,把我们给你的都还回来!
  刘昕想了一晚上,怎么还回去呢。
  他们给她的,最珍贵的东西,是这具身体,是她的生命。
  所以,除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尽管她好像还有舍不得的东西,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距离晚自习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
  在这个大课间,学生们可以出门吃饭,可以背书,可以休息。
  方芝收拾了下桌面上的书本,问陈念:吃饭吗?
  陈念愣了愣,道:我想去找下刘昕。
  方芝:现在就去吗?
  嗯。陈念道,去看看,她现在情绪肯定很不稳定。
  方芝沉默了两秒,而后微微弯了下唇:要我陪你去吗?还是我帮你请假。
  我一个人去就行。陈念看了她一眼,目光晃动,很快又垂下了视线,先不用请假,说不定能赶着晚自习回来。
  嗯。方芝应了一声。
  陈念四下看了眼,林天意很快出现在了她们教室门口。
  你跟天意去吃饭吧。陈念道,吃完饭就不要乱跑了,今晚把模拟卷做了。
  方芝:好。
  陈念在桌兜里摸了摸,带上了钱包和手机:那我
  方芝抬头笑着道:你快点吧,早去还能早回。
  陈念手指蜷了蜷,心里酸酸麻麻的,她俯身抱了一下方芝,这才转身离开。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对林天意道:陪着芝芝,不要说太多刘昕的事。
  我明白。林天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机开着,随时联系。
  其实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八岁男生能明白多少,但林天意看向陈念的眼神那么笃定,好像有他在,就不会让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陈念莫名地相信他:谢谢。
  林天意:哎,你这客气的。
  陈念再没敢耽搁,快速下了楼,出了学校,打车往刘昕家而去。
  刘昕家不远,车程十来分钟就到,地址在社团花名册上,中午的时候林天意就发给她了。
  到了小区门口,陈念没有下车。
  她让司机师傅等一下,然后给刘昕拨过去电话。
  还好,刘昕的手机还通着,大概因为是她的电话,所以接得挺快。
  喂?她声音很哑,但却带着奇怪的笑意,干嘛?要请我吃草莓挞吗?
  对。陈念道,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我就在你家门口。
  嗯?刘昕轻轻哼了一声,可能不行诶,我妈在客厅坐着,不准我出卧室。
  陈念推车门:那我上去一下。
  不用。刘昕阻止了她,语调清晰,你等我一下。
  电话挂断了。
  陈念一只腿在车外,坐着没动。
  司机问她:姑娘你下不下啊,这块停不了多久。
  陈念道:麻烦师傅你再稍微等一下,我朋友马上就出来了。
  她有这样的预感,或者说,她对刘昕有这样的信心。
  一个敢自己捅破秘密,撕破脸皮,然后爬上顶楼的女孩,其实没什么能挡得住她了。
  果然,没几分钟,陈念就看到刘昕跑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碎花裙子,头发散着,脸蛋干净。
  她直直地往陈念跑过来,去到车子对面,一拉车门,坐到了她身边。
  走吧。刘昕道。
  陈念回身,关上了车门:你穿这样有些冷。
  还好,不冷。刘昕甩了甩裙子,长的,买了一年了,没什么机会穿。
  嗯,很漂亮。陈念抬头,对司机报了甜品店的地址。
  是她和方芝常去吃的一家店,味道很好,也很安静。
  车子驶出去,陈念想着是不是该找点不那么紧要的话题,刘昕便已经开了口:这会出来,你晚自习还打算上吗?
  都行。陈念诚实回答。
  早上耽搁你上课了吧?第二节 课还去上了吗?
  上了半节。
  挺好的。刘昕笑了笑,就只耽搁了半节课。
  陈念有些恍惚,她有些摸不准,面对现在的刘昕,她该听多少程度的意思,该做多少程度的安慰。
  如今车上的刘昕,跟平日里一点都不一样。在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她如今说话的状态反而更开朗,姿势也更舒展,整个人像脱了一层壳,一层独属于高中生的壳。
  其实大家都挺关心你的。陈念道,但不知道怎么表达。
  嗯。刘昕往后靠进车座里,关心一件新奇事件的进展,这是正常人类都有的好奇心。
  陈念愣了愣,刘昕看向她:好奇心,对吧,你利用我的好奇心,嘣~把我拉了下来。
  陈念:
  刘昕:没关系,我还是很喜欢你,你好聪明。
  陈念:
  刘昕笑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陈念觉得现在这个环境不太适合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选择了沉默。
  司机往后看了好几眼,刘昕对上他后视镜里的视线,道:你好奇发生了什么吗?我今天早上跳楼了。
  司机抖了一下。
  陈念皱了皱眉头,叫了她的名字:刘昕。
  刘昕:嗯。
  陈念:把嘴留给草莓挞吧。
  刘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机再没敢往后看,车子到了地点,他一踩油门便消失了踪影。
  他是不是觉得我有病?刘昕笑着问陈念,现在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我有病?
  陈念长长呼出一口气,她伸手拽住了刘昕的袖子,带着她往店里走:吃饭吧。
  点了挺
  多甜品,甚至还点了碗意面。
  刘昕开始大口吃饭,再没跟陈念说一个字,她干掉了桌面上百分之八十的食物,手再伸向蛋糕的时候,陈念抬手把剩下的东西都扒拉到了自己这边。
  可以了。陈念道,你再吃就难受了。
  刘昕:我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我饿死了。
  陈念:那更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刘昕抓过饮料喝了一口:你知道饿死是什么感觉吗?太难受了,我绝对不会选择饿死的。
  疯疯癫癫。
  陈念其实看过很多心理学的书籍,在方知著走后。
  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方知著身上,没有再接触过别的人。硬要实践的话,她自己的问题,大概比大多数病人都要严重。
  所以刘昕,大概算是第一例。
  第一例,有自杀倾向的,病人。
  既然刘昕完全开放地跟她谈死的事情,陈念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替她避讳了。
  那你选择什么?陈念问,你还在想怎么死吗?
  当然啊。刘昕道,想死多有用啊。你看,我一想死,你请我吃东西了,我爸给我跪下了,我刚才要出来,我妈不让。我说我在房间里也能死啊,从窗户跳下去,拿刀子割腕,你就算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我也可以把自己撞死啊。
  刘昕笑了笑:就是有些费劲。
  陈念:
  刘昕:你是不是后悔来这趟了?
  陈念:没有。
  刘昕:那你是不是该说秘密了?
  陈念:得稍微等一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刘昕道:你问吧。
  陈念:被救下来以后,真的还打算自杀吗?
  刘昕:看情况吧,随时都有可能,我不知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不由我。
  陈念:那如果暂时不自杀,明天上学吗?
  刘昕:上吧,我还挺想去的。大家看我的眼神一定特别有趣。
  陈念:用什么状态去?
  刘昕:现在这样啊,我现
  在这样不好看吗?我觉得我笑得挺漂亮的。
  陈念:行,明天我请你吃早饭。
  刘昕瞪大了眼:你还请啊!
  陈念:请啊,你来学校我都请。但不来学校的话,我大概就没办法了。最近课太多了,我不能天天跑出来找你。
  刘昕笑起来,神色奇奇怪怪的:好啊。
  陈念站起了身:那行,我要回去上晚自习了,你自己回家吧。
  刘昕:秘密呢?
  秘密。陈念顿了顿,微微弯下身,看着她,秘密就是,其实我也是个同性。
  刘昕愣住。
  陈念摊了摊手:你看,世界上有趣的事层出不穷。明天见。
  刘昕没回答她。
  陈念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没犹豫,也没回头。
  她当然担心,以刘昕现在这样的状态,出门站在大马路上让车撞都有可能。
  但她和她的父母一样,对此毫无办法。她的父母对她有责任,而陈念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她一点生活的盼头,让她活过一天是一天。
  坐上车以后,陈念拿出手机给方芝发消息。
  【我在往回走,应该赶得上。】
  方芝很快回她:【好。】
  陈念捏着手机,突然就很焦躁。她让司机开快一点,她想让路边的景物飞速倒退,想让时空对折到一处,下一瞬,她便站到方芝面前。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
  陈念推门下车,抬腿往校门里跑,晚自习铃声已经响起来了,同她一块匆匆进门的,有很多嘴上还叼着食物的学生。
  她加快速度,冲进了那条线。
  方芝就站在门边上,她一偏眸光便看得见。
  陈念笑着到了她面前,牵住了她的手:怎么在这里啊?
  等你啊。方芝看她笑,便也笑,很顺利吗?
  陈念摇了摇头,道:你再笑一下。
  方芝顺从地勾起唇角,一个浅浅的酒窝。
  还是你笑起来最好看。陈念捏了捏她的脸颊,但以后不想笑的时候,不用笑。
  撒泼打滚都可以,在我这里
  干什么都可以。
  做个坏人都可以。
  第104章
  第二天陈念多带了一份早餐, 但到学校后并没有找到刘昕。
  她在刘昕教室门口等到铃声响起,来来回回的学生都偷偷地瞄她。
  陈念下了楼,掏出手机给刘昕打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 但刘昕的短信发了过来:【我在医院,下午回去。】
  【好, 那我就把你的份吃了啊。】
  陈念没多问。
  下午上课前, 陈念又收到了刘昕的短信,说她吃了医生开的药,要晕过去了,今天不去学校了。
  陈念知道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基本都有这样的作用,所以没太担心。
  接下去的几天, 她每天早上都会多带一份早餐, 刘昕没来学校, 她就拍张照片发给她看。
  如此一个星期后, 刘昕才终于吃到了这份早餐。
  她穿着宽大的校服,坐在学校花园的石凳子上晃着腿:啊终于觉得脑子清醒点了。
  陈念问:什么样的清醒?
  刘昕笑了笑,咬一口煎饼果子:不是你们想要的那种清醒, 就是药量减了,感觉脑子能动了, 前几天我觉得我连十位数内的乘法表都背不出来了。
  陈念点点头:嗯,那种药就是要放缓你思考的能力,让你多休息。
  你查过了?刘昕问。
  啊。陈念顿了顿, 我学识渊博,这算是常识吧。
  刘昕笑得不行:那你是真渊博。
  这个样子,真跟学校里到处奔跑的正常孩子没什么不同。
  陈念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不同,所以不会主动提到病情相关,只有刘昕说的时候, 她会安静听着,或者关键时刻问两句,让她的话题可以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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