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捭阖征途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家之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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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长的年纪有些大了,他的职业生涯已经有几十年了,这期间他见过不计其数的病人家属。舒残颚疈当至亲的人面对死亡,这些家属的反应不一而足,有的激烈若狂,有的心如死灰。像谢清欢这种平静的反应,多半出现在至亲久病的家属身上。对他们来说,经历了多次的虚惊之后,垂危便如同狼来了一样让人无动于衷,最后若是病人真没了,对他以及家属都是一种解脱。
  唐挚显然不是久病,他的身体底子很不错,所以在重伤之后仍能强撑着一口气,且他的求生意志很强烈,这不是会被病魔与冷痛打倒的男人。
  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才不过二十出头,能暂代唐挚掌权,显然并不是寻常人。她应该很了解唐挚,同时,对他们这些医生也很信任吧?所以,她并不像其他的权贵的家属那般竭斯底里地威胁。
  院长在成为院长之前,也是一名医生,对自己的本职与医德有着近乎本能的执着坚持,即便谢清欢不多说什么,他也会尽力。但这样的信任,更让人心悦诚服,也更加坦然地应对,因为这是医生、患者与家属三方共同的对于未知的努力。
  院长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睛,郑重地道:“大小姐请放心,我们定当尽力!”
  “那么,”谢清欢恳切道,“有劳了。”
  唐非狠狠咬牙,极力控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走上前两步,跟谢清欢并肩而立,对院长微微躬身:“院长,我哥哥就拜托你们了!”
  “唐先生,”院长慌忙抬手扶住他,“这是我们该做的,您不用这样。好了,我先进去,再想想办法。大小姐,若是请林医生来会诊,还请尽快。若不然,便与别家医院协调转院。”
  ada是亲眼见过唐挚的伤势的,对院长的这个提议并不赞同:“以唐总的伤势,恐怕不宜再移动。”
  谢清欢目光轻轻一闪:“我知道了。”
  院长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带上口罩回手术室去了。手术室的门再度合上,走廊上的人再度陷入让人心焦的等待,但这等待里,并没有对唐挚身后事的不安,而是带着是生命的敬畏。
  “唐先生,小非,”谢清欢静静开口,“我先离开了。”
  唐非知道谢清欢这次恒丰之行关系着能否成功请到林羽蓝,更关系着唐挚的生死,他心里虽然充满了忐忑的恐惧,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姐姐,你小心点儿。”
  谢清欢略笑着应了一声,这个被唐挚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终有一天要自己长大,勇敢地面对所有的风雨。
  唐起看着谢清欢带着ada从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暗暗感慨:唐挚也好,谢清欢也好,抑或是唐非也好,这一代的年轻人已经长成,他们知道为自己的选择拼尽全力而一往无悔,知道为了守护自己心底的温暖而不畏世途险阻。这时代注定要在他们手中风起云涌,他这个老头子就站在一边,好好看着吧。
  唐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有点儿僵硬的唐家人,淡淡道:“刚才院长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有力出力,有血放血,也算是为唐挚尽了一份心,我在这里谢谢各位了。”
  唐家人的脸色更加僵硬,从没听说过来探病还得放一回血的。
  唐家的管家也来了,唐起便吩咐道:“管家,让唐晏整理上半年唐家所有人的体检报告,三高的跟生过病的剔出来,其余的人,血型跟唐挚符合的,鲜血光荣,人人有责,男的四百,女的二百。”
  “是,先生。”管家冲他弯了弯腰,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聚在一起的唐家人,火速去办唐起交代的事情——这些人也真是太没有眼力见了,先生跟大少爷,那是交恶的模样吗?
  唐非突然向后退了两步,背脊贴住了墙壁,却是挺得笔直,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不堪重负的脆弱。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能在这里弯下腰。否则刚才谢清欢所作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此刻,谢清欢家中,艾米丽欢快地抱着一个全家桶,坐在沙发上看影碟——那是谢清欢自出道以来,所有出演过的片子。谢清欢并不是热情的人,但她的表演中却带着一种只有道格拉斯家的人才熟悉的疯狂。
  艾米丽现在正在看的片子是谢清欢五年前拍的那部《黑枭》。这部片子剧情紧凑,人物形象丰满,基调略压抑,而色彩渲染十分浓烈,而谢清欢的演绎也堪称是她演技的巅峰。
  艾米丽清楚地看到那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子黑溜溜的眼中,带着能焚烧一切的火焰,那么美丽。艾米丽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着迷地看着屏幕上站在血海中的女孩,放下手中的薯条,轻轻按在了胸口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我竟然……还是会爱上她!已经归西的老爸啊,我现在明明是个女人啊!难道是我雌性激素太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低头看一眼胸部——比起普遍波涛汹涌的欧洲妞儿,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侧身扭头看一眼臀部——比起普遍浑圆挺实的欧洲妞儿,确实挺对不起观众的。
  “嘤嘤嘤,”艾米丽沮丧地扑到沙发上,随手捞过一个抱枕眼泪汪汪地咬住,“在天国的爸爸,变性手术果然不能在泰国做!”
  她正一个人耍着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即便是变了性,也换了身份,也不可能磨灭她曾经作为道格拉斯家一员的经历。在那个遍地变态的家族存活,并避开了同族之间的相互残杀直到现在,已经是极大的本事。
  谢清欢的手脚也很轻,但艾米丽知道不是她回来了。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几近灭顶的危险。
  艾米丽手无寸铁,谢清欢的家又是一目了然没有任何可以敝目的屏障,即便有,艾米丽也丝毫不愿意将这个家弄乱弄脏。她的心中在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微微蹙眉,无论来的是谁,硬拼都不现实。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房门已经自外面打开,一个团状物贴地滚了进来。艾米丽暗叫一声糟糕,迅速滚下沙发,利落无声地落在地上,同时放缓了呼吸,将心跳压抑到最低,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这是一种浅显的障眼法,与华国小说中提到的那种‘龟息功’是不同的。因为大多数习武者到了一定境界,都耳聪目明,能根据极浅的呼吸来判断方位,所以才有了这样一种短暂的假死。
  艾米丽知道对上格雷,任何的挣扎都是无用的,只是越加满足他的恶趣味罢了。作为道格拉斯家百年来第一个变性人,放弃了男儿身,亦等于放弃了身为道格拉斯家男人的尊严与骄傲,到了这种地步,她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了。
  道格拉斯家因为近亲的血缘,随着一代一代的传承,骨子里的疯狂有增无减,到了格雷这里简直已经是逆天的存在。到如今,权势、地位、名声,皆在他手,他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拥有道格拉斯家血统的爱人。
  艾米丽当初选择变性,并不是想要因此得到格雷的爱从而避免与他的交锋,而是她彻底厌倦了看不到任何人伦希望的道格拉斯家,而当时道格拉斯家的大家长也就是他与格雷的父亲,默许了她的这个选择。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异母哥哥查尔斯竟然爱上了变性之后的自己。在查尔斯的掩护,在父亲有意无意地引导下,她来过华国,在T市这个黑白两道界限分明但彼此相安的城市安居。
  她离开道格拉斯家的时候,父亲将他手中最为隐秘的一支力量给了她。当时的她还有些诧异,道格拉斯家的家长什么时候这么温情了,对于放弃争斗近乎叛出道格拉斯家的人,还特意派人保护。
  直到她无意间遇见谢清欢,察觉到心底对于同族的感知,她才明白过来——弥天之局早已布下,牢牢隐藏住父亲心中真正的宝贝。
  那支隐秘的力量在她手中,全数用来隐藏她的行踪。如果不是当初查尔斯与格雷火并到了关键时候,她对这个异母的哥哥又多少有点愧疚,冒险动用力量联络了一次,格雷也不可能找过来。
  不管她是艾米丽还是艾斯,格雷想要谢清欢,他们就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决裂。
  兄弟相残,是道格勒斯家的男人必然要面对的宿命。艾米丽轻轻合着眼睛,有些啼笑皆非——我这变性这一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蹩脚地避开道格拉斯家兄妹相恋的杯具吗?
  艾米丽知道自己这种假死的障眼法维持不了多久,空寂的房间之中,那个脚步声非常轻,若是不凝神听,几乎察觉不到,显然那人是个高手。
  艾米丽虽然也是新住客,但再如何她对于整个房间的布局也比那团状物稍微了解。她聚精会神地听着脚步声,却不由皱了皱眉——那人似乎并没有往这边来,倒像是在一个地方转圈子。
  艾米丽有些疑惑,两手攀上沙发,弓着身子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只看了一眼,就是一愣!
  谢清欢曾经在恒丰的摄影棚拍过两天定妆照,对恒丰大厦一楼的布局并不陌生。她来这里是事起突然,并没有提前预约,因此她跟ada依照寻常拜会的规矩,在前台等一笑就露出八颗牙热情笑容的郝小姐通报。
  郝小姐的内线是直接拨给了总裁办公室……旁边的助理室,段总的首席助理hellen小姐接了电话,听到向来自家向来铁面无私的小前台用一种充满了八卦的口气道:“hellen小姐,谢小姐来了,她有急事要找段总。”
  Hellen自然知道谢小姐是谁,且不说她跟段总传的那段香艳绯闻,直到现在段总都没有做出任何澄清。单说上回她过来拍定妆照,段总还专程去围观过。虽然没发生什么二见钟情的狗血事儿,但段总先前也没特意围观过哪个艺人啊。
  后来花了大把银子投资的《山河》开拍,段总又跑去围观,结果向来霸气外漏的段总不敌谢小姐的霸气侧漏,负伤而回。
  段总向来是皮厚肉粗的,这一受伤了,顿时受到了八方的关注。先是被林羽蓝小姐毫不吝啬地打了石膏,强制以轮椅代步,又被有恒丰之母的简总特别关照,一天三顿用猪脚汤补着。这不前两天段总终于养好了身体,但体重在二十多天的大补中飙升了二十斤,向来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已经模糊到只能隐约看出六块了。
  如今段总正挥汗如雨地在总裁室里边特别辟出的健身室里锻炼呢。
  正所谓人不八卦不成活,大家伙儿对那位霸气侧漏的谢小姐也好奇着呢。Hellen笑眯眯问:“谢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铁面无私的郝小姐面上荡漾着八卦的热情,略微打量谢清欢身边那人一眼,目光一顿,道:“不是,跟她一起来的,是唐氏唐总的特助ada小姐?”
  “ada?”hellen知道恒丰跟唐氏有些往来,微微皱眉,抓起另一部电话,拨了个分机号,“苏小合,唐家是不是出事了?”
  那边苏小合耽搁了片刻,回了她要的信息。Hellen听了面容一肃:“请她们走专用的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
  郝小姐听出hellen口中的郑重,挂了电话,对谢清欢跟ada道:“两位,请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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