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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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等到能看见,却已不得见。
  “等我。”
  “总是要等你一起回京的。”
  “我记住你现在的轮廓了,到时候给我查出瘦了,可不饶你。”
  “如何不饶我?”
  “杀了你,和你势不两立。”
  彼时笑语,一语成谶。
  南海的路,永远分歧在上野港口,港口湿润的青石地上,永远不会再站着衣袂飘飘的她。
  她不会再等他一起去看芦苇荡,那里的芦花年年开谢,永在梦中。
  她不会再查验他轮廓的胖瘦与否,哪怕他憔悴得瘦骨支离。
  她不会再饶他——那样两条她最珍视的性命,森冷的隔在他和她之间。
  她从此和他当真势不两立——圣缨郡主,顺义大妃,走得那么坚决,连稍等一等当面质问都不曾——她决心已定,无需多言,他知道。
  那天太和门外徘徊良久,终默然回身,追不上,也不能追。
  追上了能说什么?说其实不是他下的令?说辛子砚不听他自作主张?说宁澄擅自在密信中附言鼓动辛子砚?还是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拔除她?
  有些解释,别说她不会相信,连他都不信。
  秋府初遇,他便是去联络五姨娘的,让她盗出凤家姐弟生辰八字,金羽卫经过那么多年追查,已经初步将目光锁定在凤家姐弟身上。
  起初怀疑的便是凤皓,凤夫人对那孩子如此珍重呵护,他也以为如此,然而冰湖一见,突然便开始注意到她。
  那样的决然冷酷,不动声色,仿似皇族里惯常会流着的深沉的血统。
  凤夫人将身负振兴大成重任的凤皓娇惯成纨绔,却将自己弃如敝屣的女儿教育成超卓绝艳的女子。
  从直觉里,他不信。
  他让手下那帮消息灵通的京城纨绔去接近凤皓,试图让贪慕虚荣的凤皓受激变卖家中值钱之物,皇家子弟都有证明血脉身份的金玉牒,凤皓不知轻重,又钱财窘迫,一旦瞒着凤夫人偷偷翻出什么东西来,事情也便尘埃落定。
  纨绔们引诱凤皓,他的目光却在凤知微。
  妓院相遇,书院邂逅,太子逆案,韶宁陷害,荣妃庆寿,遗诏之诈,一路碰碰撞撞走过来,一步步看得她雏凤在野,一鸣清声。
  他警惕,却不由自主接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追随她身影的目的,由最初的监视变成了沉溺。
  是命,是缘,又是孽,她迷蒙眼眸深处的漩涡,令他不能自己的跃入,等到欲待拔身而出,早已窒息没顶。
  帘幕深垂,深垂的帘幕透不过这二月淡春风,宁弈手撑在桌案上,将染了墨痕的纸撤去。
  另铺开干净的纸,重提紫毫,新濡香墨,缓缓落笔。
  “字呈顺义大妃足下:”
  眼前流光一闪,依稀高阔雄伟大成旧桥,薄雪之上斜倚桥栏,分喝一壶粗劣的酒。
  他指点山河,语带傲然,“是日,大成旧臣如草偃伏,尽在我皇脚底。”
  她默然饮酒,一笑森凉,“拜的不过是染血刀兵而已。”
  残夜将尽,倾尽壶中,她酹酒于巍巍高桥。
  “最后一滴酒,敬这一弯孤桥,世事跌宕多变,唯此桥亘古。”
  世事果真跌宕多变,临到头来,谁都不再是谁,唯有长桥默然伫立,凄凉风中。
  “一别已久矣,卿安否?”
  他靠在她颊边,执了她手指,反反复复摩挲,微微低头的姿势,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相闻气息相缠,连发丝也无声的纠结着,垂在一起,偶然偏了偏头,腻着了她的颊边,颊边细腻如玉,心情却像翠叶掠过粼粼水面,溅起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荡漾开去。
  卿安否,卿安否,那一日宫外小院耳鬓厮磨,旖旎至凛冽,终被长天深雪,埋没。
  “自陇西一别,已近半载……”
  哪里的灯笼华彩一闪,如玉珠飞天而来,那是荣妃大寿,多少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暴雨里废宫中,沉黯宫室炉火熊熊,她给他一个烤衣的背影,娴静而温存。
  “你以为你美到会让我情不自禁么?”
  “我认为我可以。”
  暗室香暖,心事交托,谁的唇如此清甜芬芳,蕴藏了千万年来的春色无边,一触及便是惊艳,再深入就是失魂,他终于丢了魂,失了心。
  “知微,纵然天下皆为我敌,独不愿有你。”
  知微,知微,原来只要你与我为敌,便痛过天下皆以我为仇。
  “帝京正当阳春,风光晴好,不知塞外鸿野,景致如何……”
  那一日风光晴好,榕树翠荫如盖,她负手而立,“叫楚王殿下来与我说话。”
  他来了,无论如何对立,不愿负她之约。
  香茗素手,言辞如锋,他懂得了挣扎帝京不甘人下的凤知微,却又试图挽住那一颗注定歧路相背的心。
  “休谈利弊,休谈将来,只问此刻之心——你的心。”
  “我的心,在它该在的位置,或有一日翻江倒海,能换得它倾倒翻覆。”
  “知微,离开官场,回到秋府……将来,你就是我的……”
  “楚王宁弈,不合格也!”
  知微,我确实是不合格的那个人,还未三宫六院,已经悍然操刀。
  帝京正当阳春,可是这春光里少了一个人,春也再不是那春,青溟书院榕树长青,此生还有谁会素手递过香茗?
  “北地苦寒,晨间深夜,勿忘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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