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纪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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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纪舟?”李初一一愣,“就是要杀我的那个白痴?”
  郝幼潇点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影。
  此时的纪舟早已没了生息,跪在地上的他全身覆满寒霜,一条右臂没了踪影,断口处的血迹在寒霜的覆盖下黑红一片,一束束黑红色的冰凌从那里垂向地面,显然是喷涌的血水还没来的及落下便被彻底冻成了冰挂。
  透过寒霜隐约能看到纪舟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白一片,一处处青色交叠的冻伤夹杂其中。胸口没有起伏,整个人毫无生机,体内更是半点法力波动都没有。神识探出在他体内一扫,郝幼潇轻轻一叹。
  被整个冻成了一个冰疙瘩的丹田气海内,纪舟的元婴跟他的肉身一般,也是眼神涣散生机全无,这是真的死透了。
  连元婴都没有逃出来。
  两人离开的时候小胖子还特意到冰宫里找了一圈,他想看看要杀他的那个元婴老鬼到底死了没有,要是没死他不介意再补一刀。结果人没找到,只在一个破碎的阵法当中找到了一条冻成冰棍的残臂,纪舟竟是拼着自断一臂逃离了那里。
  李初一当时还有些可惜,郝幼潇还安慰他来着。谁成想这才没走多远就碰到了这位元婴高手的尸体,看着跪在地上的纪舟郝幼潇也一时无语,只能暗叹人命有定初一十五,有些事儿想躲是很难躲过的。
  “这老鬼啥毛病?都死到临头了还掐着个红肚兜?这老东西是想图个牡丹花下死的好名声呢还是他根本就是取向有问题?”
  李初一的声音把郝幼潇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看了看被纪舟残余的左臂牢牢抓在手里的一方红肚兜,仔细辨认了一下后郝大小姐忍不住白眼一翻。
  “白痴,那不是女孩子的!你见哪个女孩子家家的穿那么小的红肚兜?你看系得上吗?”
  “确实有点小,不过也不见得系不上啊!”
  说着贼眼一转仔细的打量了郝幼潇一下,小胖子意味深长的道:“嗯,我看你就系的上!”
  啪!
  后脑勺毫不意外的挨了一巴掌,小胖子呲牙咧嘴的直抽冷气。
  郝幼潇看着他又气又怒,这混球是夸她瘦呐还是骂她太平呐?
  不扇他才怪呢!
  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她是真懒得看那张欠抽的胖脸了。仔细看了看肚兜上的绣花,郝幼潇心中一动,响起江湖上的一个传闻来。
  “这个不是女孩子家的肚兜,看见上面绣的那个福字了吗?你见哪个女孩子在自己的肚兜上缝这么个花色?这分明是个小孩子的!若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纪舟他儿子的遗物,纪老鬼死前可能是想起他儿子了,这才把它给拿了出来。”
  “啥?这老鬼还有个儿子?还死了?”小胖子也顾不上疼了,揉着后脑勺好奇的问道。
  郝幼潇点点头,看着纪舟眼神忽然变的有些可怜。
  “唉,你不知道,纪老鬼其实也个可怜人。他原本不是个修士,而是凡人中一个家境不错的富商,有一个爱他的妻子,还有个大胖儿子。可惜他命不好,有一年正邪两道混战,其中有两波小家族的人马在他家所在的县城相遇了。一场乱战下来两个小族见难分胜负便各自撤退了,而无辜被牵连进去的县城却被夷为了平地,纪舟上下百多口老少,除了他被瓦砾压在下面侥幸逃脱外,其余的全都死绝了。”
  “活下来的纪舟想报仇,可是何其难。那两个小家族最厉害的老祖也不过结丹期的修为,在咱们眼里连个渣都算不上,可是对于纪舟来说却是庞然大物,想报仇无异于登天。为了报仇纪舟散尽家财想要拜个宗门学艺,但是钱花光了也没有人肯收他。若非他机缘了得偶然间得到了几本阵道的典籍,又凭着大毅力大智慧苦研十余载终于自己踏入了修行之道,他可能早就含冤而死化为一蓬怨土了。”
  “不是吧?!一个元婴期的老鬼啊,能自己修到这份儿上这资质也不算差了,竟然没人肯收他?!”李初一有些纳闷儿,莫非那些家族眼珠子都瞎了不成?这么一个好苗子都不要,这不脑残吗?”
  郝幼潇苦笑一声道:“不是他们瞎,而是谁也没想到纪老鬼能修到这地步。当初他拜师的时候已经年过三十,就算再有资质,你说谁会收一个年过三十的人当徒弟?咱们修士开始修行的时候向来是赶早不赶晚,比如我们郝家收人的话超过十二岁的统统都不要,自己的孩子更是从出生开始便慢慢的给他梳理调养,早则八岁晚不过十岁便让他开始正式修行。不说郝家,就说一般的宗门,二十多岁入道的都算晚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家伙’还想修行,谁会收?谁又敢收?搭上资源培养了一顿,可能还没修出什么名堂来就寿元已尽了,这种赔钱的买卖是谁也不会做的!”
  李初一想想也是,他自己就是从记事儿开始就被道士逼着天天背那《道典》,算起来他修行的时间可能比绝大多数修士都要早。别看他现在年纪不大,可是论起修行的年数来他其实并不短。
  而正如郝幼潇所说,修士收徒收小不收老所为不是别的,正是寿元。寿元不光决定了一个人能活多久,更是直接影响着一个人的灵性。
  这里的灵性指的不是悟性而是肉身的活跃程度,每个人状态最佳的时候都是童年至少年时,太小心智还不完整,太老则因为年岁的增长而灵性大失,所以童年至少年时,也就是八至十六岁之间才是修士开始修行的最佳时间。
  纪舟虽然悟性不错资质不俗,奈何他想修行的时候已经年过三十,凡人中他算是正值壮年,可是在修士的眼里他已经是无可救药的迟暮之人,自然不会有人浪费心思力气去培养这么一个“老人”。
  “后来呢?”李初一叹了口气问道。
  “后来,就是一场杀人报仇的通俗戏码了。”郝幼潇幽幽的道,“纪舟虽然年近五十才练气,可是他在阵道上的慧根还真是不浅。凭着他手中那几本上好的阵法秘籍,他自己布了几个上古奇阵又闭关了二十余载,等到他出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快要炼神了。有了报仇的实力,他没有直接杀上门去寻仇,而是花了几年的时间在其中那家邪道小族的山门周围布置了一座奇阵,趁着那个小家族举行家族庆典之际发动阵法直接将他们给活活炼化了。”
  “凭着炼化出的精血灵气他一举破入了炼神,可是当他挟着炼神之位赶到那家正道小族之时,却发现得到了消息的他们已经人去楼空,他们得到了正道徐家的保护举族逃到了莽荒山脉的边缘处。纪舟又紧跟着杀到莽荒山脉,可是莽荒山脉高手何其之多?徐家虽然是个三流家族,可是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炼神能够招惹的。但是纪舟并没有放弃,他埋伏在那个小族的落脚处整整三年,终于趁着那一族放松警惕时杀了他们的家主和数位长老,以及小多半后辈子弟。”
  “此举激怒了徐家,徐家来援的高手怒而出手想要将他击杀,可是纪舟也算了得,伤而不死,拖着重伤之躯他逃离了莽荒山脉,自此正道不入邪道不从,成了一介散修。那个小族本来实力就不强,被纪舟杀了大半的高手后更是一蹶不振,没多久就烟消云散各奔东西了,事情也就渐渐淡了。而纪舟虽为散修修为却进步神速,当他踏入元婴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修炼到元婴后期后,当年追杀他的徐家顿时惶恐,徐家家主甚至亲子出面厚礼求和,纪舟受了厚礼,此时便算彻底了解了。只不过悲惨的经历加上孤独的苦修,纪老鬼的性格变得喜怒无常冷漠孤僻,极有希望步入元神的他竟然拒绝了所有的招揽,仍是以散修的身份游走苍茫荒地。”
  “这次听说他是受了苍茫荒地几个不入流的小族之请前来护道的,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些事,算得上是一代人杰的纪老鬼竟然就这么死在了这里,实在是叫人唏嘘啊!”
  郝幼潇唏嘘不已,李初一一听也是心有戚戚。
  相比郝幼潇,自幼游走凡俗之间的李初一更能体会到凡人碰见修士时的那种无力与无奈。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半点法力都没有的普通人甚至连小鬼都不如,一旦碰上修士大战那就只能听天由命,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活下来了。
  以前这种感觉还比较淡,毕竟大衍有朝廷压着修士无事不可随意作乱,虽然地位较修士之流卑微至极,可是普通百姓好歹也算是相对安全的,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不是很倒霉的话一般都能寿终正寝。而太虚宫管辖下的天门山秩序更好,修士与凡人相处融洽互有往来,鲜有这种遭殃之事。
  但是自打来了漠北,李初一可算是亲眼见到了凡人之于修士时多么的卑微与无力,以前他还觉得大衍皇朝的凡人地位极其低下,小心翼翼的活着根本感受不到自由的空气。可是相比于漠北,大衍的百姓实在是太幸福了,而太虚宫的凡人简直如同在天堂一样。
  漠北有凡人,可是不多见。不多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人少,而是因为他们大部分都被各个修士组成的宗族势力给圈禁起来了。说好听点是圈禁,说白了就是圈养。美其名曰是保护,可实际上却是将他们当做了奴隶一样压榨剥削。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炼神元婴,结丹以下的修士也得吃饭,而他们的饭菜就是凡人辛辛苦苦一点一滴种出来的。除了吃饭,修士也得穿衣,也得玩乐,也得享受,而供养修士们吃喝玩乐伺候得他们舒舒服服的,也是凡人。
  不是每个家族都能用得起修士出身的仆役侍女的,凡人才是支撑起修士们奢华生活的根基。所以李初一一直感觉修士之流其实并没有什么高贵神秘的,他们除了懂得修行活的比凡人长久些以外,其他的其实跟凡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漠北的凡人们地位如同蝼蚁,碰见好点的主子可能还有个人样,若是碰见许家那种没有人性的邪修,那可就连猪狗都不如了。看看许家的血丹吧,一颗血丹就用了一百童男一百童女,凡人的悲惨由此可见一斑。
  漠北的凡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身怀灵根并且能够被主子们发现,只要踏入了修行之道他们的人生才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脱离“凡胎”成为修士,他们才能脱离苦海,才能享受自己想要享受的一切,才能与以往欺压自己的人一样将曾经加于自己身上的一切不平与不公尽情发泄出来,发泄在其他可怜的凡人身上。
  不要以为这些飞上枝头的人会为了凡人发言,修士的世界代表了绝对的力量,大势之下没有谁是可以力敌的。就算有不怕死的人敢站出了,这些人也无不被滚滚大势给碾成了齑粉,连个浪花都别想翻起来。
  看看纪舟就知道了,一个凡人中家境殷实的富商,本本分分的过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可是只需要修士之间的一场小小的激斗就能把这一切全部抹除。任你家财万贯还是名德重望,在不可力敌的绝对实力面前都不过是云烟一场,说散也就散了。想要报仇,就只能拥有抗衡仇人的实力,没有实力就算仇恨再大,你在人家眼里也始终连个屁都算不上。
  纪舟是悲惨的,也是幸运的。他家逢巨变满门皆灭着实是惨绝人寰,可也正是这份悲惨才造就了他今日的惊人实力。可是即便以他现在的实力他也只是给自己的家人报了仇,没见着他替其他同样悲惨可怜的凡人说话,由此可见大势之下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卑微。
  除非有大衍皇朝或是太虚宫那样的大势力以铁律镇压,否则在修士面前,普通百姓们的悲剧只会不断地上演。
  说起来,漠北这名还真没起错。
  漠北漠北
  冷漠,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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