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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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听得谢璟远远答应一声,这才放心走了。
  谢璟在山上又陪着九爷住了几天,这才回到东院。
  回来之后要忙碌许多,白日里九爷都找不到他人影,不是跟王春江学功夫,就是跟着张虎威去练枪,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谢璟皮肤白,晒了一日也不见黑,只有些发红,脸颊还有轻微脱皮。
  九爷晚上瞧见之后,就让人送了药膏过来,给谢璟擦上。
  药膏带了一点蜂蜜甜甜的味道,谢璟动了动鼻尖,低头去看药盒,里面的药膏是半透明的,像是一大块软软的蜜糖。
  九爷拿棉球沾了水给他擦另一侧,谢璟轻轻嘶了一声。
  九爷看他:疼了?
  谢璟点头,跪坐在床上,眼巴巴看他。
  九爷继续擦拭,淡声道:也该长个教训,你这几日撒手就没,疯跑了几日,可玩儿够了?
  谢璟轻轻摇头,讨好道:爷,你改天去看我打枪好不好?我今天猎了三只野兔和一只锦鸡,野兔可肥了,足有十几斤他瞧着九爷神情,立刻加了一句,兔子皮也好,我明日剥了,给爷做围领,攒多了就给爷做冬衣。
  九爷捏他鼻尖,谢璟茫然,带着鼻音小声喊他:爷,可是我说错了话?
  没说错,小嘴挺甜,也会哄人,就是心思不纯。
  啊?
  一心想跑出去玩儿,该罚。
  九爷松开手,看了他片刻,道:罚你明日在书房抄书,哪儿都不准去,我亲自盯着你,别想偷懒。
  谢璟答应了一声,倒是也没再讨饶。
  九爷看他一眼,心里略松一口气,他拿不准谢璟开口跟他说还想骑马出去的时候,他会不会心软答应。
  他这几天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总是容易心软,也容易心烦。
  瞧不见人心烦。
  把人留下之后看着小孩儿时不时往窗外眺望和期盼的眼神儿,又总是心软。
  这样的矛盾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心里酸涩的滋味也是从未尝过的,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就好像一直待在身边、揣在兜里的,会自己跑远,即便每天晚上都会再跑回来,但依旧会有些许焦虑和不安。
  晚上谢璟守夜,习惯性蹭上九爷的床尾,睡在那里。
  九爷还在看书,但捧着却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他抬头去看谢璟,他的小谢管事白日骑马疯跑一天,打猎累了,此刻睡得正香,少年人身形单薄,睡裤宽松束在细腰上,露出一截白皙皮肤,裤腿也卷起来一些,脚踝骨节分明,一只脚藏在另一只下面,蜷缩着双腿,只露出一点修剪整齐的指甲,圆润如贝。
  谢璟向来怕热,睡着了之后额头都有一点细汗。
  九爷没给他盖薄毯,只看了一会,才慢慢移开视线。
  第59章 抄家
  白虹起的租车行风风火火办起来,因为是全国头一家,还上了报纸头条,连广告费都没有拿,就引了许多记者跑来采访。
  开张那日,白九爷送了花篮,曹云昭也送了一个。
  有这二位表态,省府其余商家也都有所表示,很是热闹了一阵。
  白虹起跟在九爷身边学过几年,可以说,在白明禹没来的时候,她是九爷身边最好的一位学生。但如今她要撑起二房一切大小事情,之前跟在九爷身边学的那些也都派上了用场。她给租车行里所有司机都备了一套西装和礼帽,布料用的时下最流行的,一套下来价值不菲,但正因为这样,坐出租车的人才觉得气派,有这样一位司机给自己开车,那才神气。
  白虹起把人心摸透,生意想不好都难。
  坐一次出租汽车,一小时的费用为四块钱,即便是省府消费高些,这些也足够三口之家大半个月的伙食费。但比起购买一辆汽车,这些钱显然就微不足道了,有些公职人员和商人常常会雇上一个月的汽车,连同司机一起雇佣,每次都由穿戴西装礼帽的司机送到公司,再小跑下来打开车门,走路都挺胸抬头,十分得意。
  白虹起在一个月内,陆续从沪市购买了一百多辆小汽车,创立公用股东公司,俨然已成气候。
  这边经营得热热闹闹,九爷的另一个学生却不太省心。
  白家东院,书房。
  九爷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忍不住摔了手中的账册,抬头看向白明禹斥责道:送你去当铺不是一日两日,规矩都贴在墙上,你日日看着,还瞧不见、看不懂吗!
  白明禹支吾两声,想要反驳:我知道不可拆看,但那人账房也提醒过几回,他家中并无资产,拿来抵押的东西说是传家宝,但封在盒子中,要万一是假的
  九爷把另一本账册摔他身上,怒道:既有怀疑,那就不收,收了又拆开是何意?现如今对方找来,赔钱事小,铺子信誉你当如何弥补?
  是账房先生他
  你自己没长脑子?只听别人说、别人做,不会自己管事吗!
  白明禹被骂了一顿,蔫儿头耷拉脑袋,九爷让他在书房背诵规矩,他就站在墙角那一边看着墙壁一边开口背诵:东家吩咐规矩,断期衣裳钻石,不得私自拆看。神袍戏衣不当,旗罗伞扇不当,皮货无袱不当他正背着,有人走进来,立刻小了声音。
  九爷看他一眼,冷声道:大声些,加背二十遍!
  白明禹立刻高声:低潮首饰不当!!
  他喊了这一句,把进门的人冷不丁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清脆悦耳,正是白虹起。
  白明禹面朝墙壁,看不清楚来人,但他耳朵好使,听见那一声轻笑,脸都涨红了,心里带了些懊恼。
  虽恼了,但依旧不敢停下,大声背当铺规矩。
  白虹起好奇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走进书房里面去找了白九爷,亲热道:九叔,车行忙碌,我今日才抽了空子跑来见您,带了份儿小礼物给您。
  她递过来的是个小盒子,蓝色丝绒盒子外头还缠了缎带,里头放了一枚车钥匙。
  白虹起道:前几日从沪市港口那边弄来一辆轿车,做得结实又耐看,内里空间比其他车大一些,又有隔板,我一瞧见就想起您了,我这留着也没什么用,九叔平日谈生意多些,用这辆车正好。
  九爷收下,点头道:有心了。
  白虹起笑道:哪里的话,孝敬您是应该的,就是您可别笑话我没见过好东西,什么都往外拿就行啦
  墙角那边传来一声笑,带了点上扬语调,不大正经。
  白虹起笑意僵在脸上。
  她觉得墙角背规矩的那位在笑话她,这里头敌意太明显,简直跟讽刺她上赶着讨好似的,姑娘家脸皮薄,到底还是红了脸,只是气恼占了多数他怎么敢笑话她?!九叔之前带她学经商的时候,白二还不知道在哪儿闯祸呢,如今连当铺规矩都背不全,竟然还敢笑她!
  白虹起送下车,也不多打扰九爷,起身离开了。
  白明禹在书房里扯着嗓子背完了二十遍规矩,也终于被放出来了。
  白明禹走到院子外,没几步就瞧见路旁站了一位穿骑装马靴的女孩儿,虽是这身打扮,但面容娇憨,烫了一头卷发,用红丝绒缎带束起,正抬高了下巴看他。
  白明禹略一想,就知道她是谁了,也用鼻孔瞧她,嗤笑道:你就是刚才送礼的?
  那是谢礼,你清河白家不会连这规矩都不知道吧?对面的姑娘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之色,随后又点头道,小地方出来的,不懂也能理解,日后要好好学习,不可再把九叔气成那样。
  你!
  我如何?我比你懂规矩的多,九叔收你做学生,你连学都学不会。白虹起用鼻尖哼了一声,咬唇带了不甘,你若是不中用,就回你清河白家,这里自有我,少来这里碍事,九叔身体不好,若我再看到一次你犯蠢气他,我就用鞭子抽你一次。
  白明禹虽莽,但从不打女人,这会儿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喊道:又不是我犯的错,账房私下做错了事,我刚回来就撞在枪口上
  白虹起冷笑:你这大掌柜是吃白饭的吗,一个账房都管不住,要你何用?
  白明禹:
  白明禹出了东院又被骂了一顿,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只能愤愤回了自己院里。
  他在省府白家住的院子也小,因不是自己家,也不敢随意砸东西发脾气,他已比在清河时成长了一些,只是阅历尚浅,被账房先生欺他年纪小,拿来顶包。这会儿白二少受了夹层气,趴在枕头上半晌没抬头,闷闷的不吭声。
  房门被敲了几声。
  白明禹也没理。
  外头的人倒是锲而不舍,又敲了两次,最后自己推门进来了。
  谢璟进来就瞧见白二那么高个子一个人趴在床上声闷气,因高了一些,看起来没有小时那么让人容易起同情心,反而觉得傻得可怜。
  谢璟站在床边,听他抽鼻子,过了一会琢磨着差不多哭完了,问道:二少爷,今日你生辰
  床上又一阵响亮的抽鼻子声音,白明禹简直委屈极了。
  谢璟顿了一下,又道:二少爷今日生辰,要不要吃一碗长寿面?
  白明禹坐起来,那么高的一个人满脸的委屈,小谢,我今儿可太倒霉了,九爷骂我就算了,我没办好事,我认,但那臭丫头堵在东院门口路边又骂我一顿,她算老几,这要是在清河,在清河他说不下去,想起过去风光日子,悲从中来。
  谢璟也不会安慰人,就在一旁站着陪着,等他自己缓好了,带着去吃了一碗长寿面。
  白明禹原本以为只是在小厨房做一碗面而已,没想到谢璟带他去了小饭馆。
  寇姥姥把小饭馆经营的不错,中午的时候已有不少食客坐在店里吃饭了,好些瞧着还是熟客,白明禹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好几个护卫队的人,虽叫不出名字,但也眼熟。
  谢璟倒是跟他们关系不错,挨个打了招呼,那些护卫队的人跟谢璟关系也好,有说有笑。
  白明禹跟着谢璟,没在外头店面里吃,而是被带着去了里面小院,谢璟亲手给他下了一碗面。
  白明禹十分感动,捧着碗吃得呼噜作响。
  谢璟又端了些小菜过来,放在一旁,慢些吃,看看这些合不合胃口,我自己随便做的,要吃不惯我去前头再拿些来。
  白明禹摇摇头,夹菜大口吃着,他也是真的饿了,上午站在九爷书房里可是扯着嗓子背了好久规矩。
  谢璟等他吃完,问道:二少爷还想吃点别的吗?
  白明禹摇头:不用了,小谢,我就知道还是你跟我最好。
  谢璟咳了一声,眼神移开一些,低声问道:二少爷知道今天堵在路边说你的人是谁吗?
  白明禹老大不高兴,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瞧见,那丑丫头是谁啊?
  白虹起,九爷以前带过的学生,最好的一个。
  白二少摇头:没听说过。
  谢璟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句。
  难怪上一世这两位一见面就掐得你死我活,就白二少刚才这一句,若是让白虹起听见,那又得斗上一场,白二少羞辱人丝毫不觉,白虹起那边要被气死了这位主儿都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谢璟道:二少爷听过合顺租车行没有?最近刚开业不久,生意特别好的那家,那就是白虹起的公司。
  白二少摸了摸下巴,勉为其难点头道:那我倒是听说过,现在路面上到处都是合顺的出租汽车,确实做的不错。
  谢璟旁敲侧击:二少爷就没想过做些其他的事,也证明一下自己?
  白明禹道:我倒是想,但是当铺能玩儿出什么花样,九爷还让我背规矩,我现在每天都被规矩框死了。
  谢璟道:这里是和清河不一样。
  白明禹跟着叹了一声,可不是,我都想家了,也不知道大哥在黑河商号怎么样了,前一阵我娘和嫂子倒是写信来,说我小侄子长大了点儿,还邮寄了一张照片,我好想他们。
  谢璟道:我最近倒是听人说起黑河一些事。
  白明禹好奇道:哦?那边有什么新鲜事?
  黑河酒商多了两成,而且都在往俄罗斯国跑,边境那里船也多,听说货轮都增加了好些。谢璟说的半真半假,这些是他上一世知道的。当年这个时候黑河商号的当家人已不是清河白家,而是帮日本人为虎作伥的孙掌柜,借着俄罗斯国内的禁酒令,在边境倒腾烧酒,足足赚了一大笔只是孙掌柜现如今已因鼠疫死在黑河,边境倒卖烈酒的事,成了未知之事。
  但俄罗斯国的禁酒令就在这几年,这是断然不会改变的。
  只这一条,不管是谁抓住了机会,只要胆子够大,就能赚上一大笔真金白银。
  当年孙掌柜凭借此举一跃成为新贵,出手阔绰,手中银钱丰厚,谢璟猜想他至少赚回小几十万的家私。
  孙掌柜没了,但这笔钱还在。
  谢璟动了几分心思,他练枪和学功夫是为了保护九爷,但若能有赚钱的机会,他也不愿放过。
  他一人不成,那就拉上白二。
  反正白二有钱,就等于九爷身边的人有钱,这一次即便落难,有这么一笔钱支撑,也能让九爷再坚持多一点时间,找到翻身机会。
  白明禹在省府畏手畏脚,但提起清河,却胆子大了许多。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谢璟又是他同乡,两人低声谈了一阵,白明禹心里就开始痒痒,他早就不耐烦被拘在当铺里跟老先生学那些规矩,少年人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哪里关得住。
  白明禹跟谢璟商量一阵,问道:你消息当真?来源可靠吗。
  谢璟点头:我认识的人虽没二少爷富贵,但朋友多些,跑码头的那些人最清楚不过,二少若不信,不如写封信回家中再问问,不过不要提太多
  白明禹道:我懂,事情没办成之前,说出去就没意思了,你看那个白虹起,租车行一炮打响之后才跑来东院耀武扬威,等咱们成事儿了,我也把她叫来,当她面给九爷送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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